只此青郁 正文 第67章 放狠话
山洲一中很多小朋友的座位上都有桑渔的学生证照，倒不是为了别的，单纯是考前跪拜，求个心理安慰，分点考神的锦鲤运气。
桑渔高考结束后，受邀请回一中宣讲了几次，当时有个学妹很喜欢她，在她毕业前就特意跑到高三楼找她要合影，贴在座位上，还在贴吧发了追梦帖，宣讲结束后，也找她要了笔记和拥抱。
下一年山洲一中的理科状元正是这个学妹。
巧的是，下下年的山洲状元在采访时，又提到了桑渔的名字和笔记。
……
于是，年复一年，桑渔莫名其妙就成了庇佑山洲一中的小考神。
和爱神。
就算小朋友们都知道桑渔毕业后做了环工，工资不高，但她的光环也没半点褪色，反倒更盛，因为染上了理想主义的色彩，学生们都是很单纯的，在象牙塔里，很多人选择专业，初心都只是“喜欢”。
只是步入了成年人的世界，才有了很多的无奈。
方棠很关心商陆被人闹的那事，她说：“我联系一下记者去采访吧，民生专题就缺素材呢。”
桑渔回：“那我晚上问一下商陆。”
“他还好吗？”
“还好，他说他早有准备。”
“也是，他家里不缺钱，也不缺支持。”
桑渔笑：“这是一点，主要还得是商牙医厉害啊，他又没做亏心事，技术又好，没什么好担心的。”
方棠立马撞了下她的肩膀，笑得暧昧：“技术好啊？电动马达牙医吗？”
桑渔闻言，还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才给予了肯定：“的确很好，很快乐，我很喜欢。”
“去你的，快别回味了。”
桑渔也笑了。
方棠递给她一瓶贝奇野菜汁，说：“喝吧，这味道这么奇怪，你到底怎么喜欢的？”
“不奇怪，我也喜欢。”说这话的是谢久贺，他还是西装革履，因为要参与今天的节目录制。
山洲古城在世纪初正式开启了保护修缮计划，留下这些明清时代的粉墙乌瓦、水榭楼台，早年的文物修缮方向是，拒绝大拆大建，保留原貌修复后，不投入使用地保护起来，但近几年文物保护的新方向是“让文物活起来”，也就是要让文物走进人们的日常生活，开发旅游。
有了游客，就会对环境造成影响，所以，古城旅游开发中，环保也成了相当重要的一环。
这个节目就是带明星走访全国各地的历史文化古城，以大政策下的环保健康视角切入。
方棠就负责带明星录制山洲古城这一期节目，一行人在古城的主街道走着，方棠先简单地介绍了山洲古城的情况，然后就引入了古城的保护。
节目的氛围重在轻松，导演让他们尽量打造出朋友旅行、闲聊话谈的轻松氛围。
方棠和谢久贺还算熟悉，便一直使唤他，谢久贺也比较上道，一路上负责买小吃、拿小吃，等着其他几人品尝，最后再由方棠介绍山洲的饮食文化。
桑渔有意跟谢久贺保持距离，她站在周织澄的旁边，偶尔会主动提起这些小巷餐厅的垃圾和污水处理工程。
但谢久贺买了小吃，都会第一时间喊她一声，让她也尝尝。
在镜头下，又是工作，还是方棠的节目，桑渔很难拒绝。
“等会还有鸡卷，也是你爱吃的，我们之前来过这家焖豆腐，很正宗，来旅游的都可以尝尝。”谢久贺先把手里的米糕递给方棠，方棠空不出手，就干脆地张口咬了，点点头，表示还不错。
谢久贺又自然地喂到了桑渔的嘴边。
夏桑渔不喜欢他这样，擡眼看他，说：“我自己吃。”
谢久贺却动作很快地趁她说话，塞到了她的嘴里，桑渔不会浪费粮食，只好气咻咻地吃了起来。
嘴里有东西，声音就含糊：“谢久贺，你……”
谢久贺却只笑，还空出手，摘掉落在她头上的榕树叶，桑渔下意识地摸了下头发，以为她的发卡被他拿走。
真的就又下意识地要去抢。
偏偏谢久贺故意让她误会，仗着个子高，就把那一片落叶举得高高的，任由她跳了一下。
就像曾经那样，他路过高一年级的走廊，见她趴在阳台上跟方棠聊天，假装不经意地从她身边路过，摘下她的荧光色发圈，然后等着她气恼地在后面叫他的名字。
但现在的夏桑渔没再理他，拉着周律师就往前走。
周织澄转到环保话题上。
桑渔说：“古城的工程最大的难点就是不能大面积开挖古巷道，还有就是检查井的设置，需要跟古城的风貌一致。”
她拿出了一张街道图，是复制品，仔细看才知道是1000多年前的古城建起时就有的沟渠。
“古城生活污水处理最好的方法就是生态、生物处理法，把这些自然沟渠利用起来，尽管很多沟渠因为风雨侵袭，已经损坏了，但利用自然沟渠才能最大程度地不去破坏青石板街道。”
前面正好就有在施工的人。
方棠问：“那是在埋排水管吗？”
“嗯，在修复。”桑渔解释，“给排水工程师说，这是微创手术，紫外光固化修复，将浸了光敏树脂的软管拖进待修复的管道内，注入压缩空气，然后再用紫外灯照射，树脂硬化。”
“所以修复期间，也不影响其余地区游客正常参观游玩？”
“对的，差不多每天修复100米左右。”
……
这个时间点明明是下午，但一个明星嘉宾想进那家早餐店。
说真的，方棠和桑渔都不想进。
嘉宾说她看别人都推荐这一家店，里面的墙上还都是游客的留言，很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谢骏和谢久贺写了不少。
谢久贺带着嘉宾们，先给他们介绍了一些风土人情，掺杂着他高中的趣事，逗得那些人都跟着他笑，然后，他在墙上那么多囊袋里，找出了他曾经的留言，是和桑渔有关的。
夏桑渔没有跟过去，只听到那边一阵阵的起哄声，她不太记得当时谢久贺写了什么，反正她没承诺过什么，也没写下什么留言，就算有，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周织澄很无奈地看了桑渔一眼，叹气道：“对你来说，应该很困扰吧。”
“非常。”桑渔的语气显得很冷漠。
“他可能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了。”
尤其最近总是见面。
尤其，他觉得，桑渔未必是真的爱着商陆，尽管她和商陆结婚了，但这世上无爱的婚姻何其多，只有法律和道德的枷锁困着婚内的人。
或许，真正被困的只有商陆一人。
……
当天的录制一结束，夏桑渔就要回家了，也没跟节目组聚餐。
导演提醒她：“夏工，后天还有一场录制，是山洲湾那边，讲海洋环保的，正好是世界水日，好日子。”
的确是个好日子，商牙医的生日。
其他人挽留夏桑渔，她笑着扬了扬手，手上的戒指很明显，说：“家里有人在等我，我得回家啦。”
周织澄帮她说话：“夏工结婚了，她老公等她回家吃饭，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了。”
有人道：“一起吃啊，还没见过夏工的丈夫，山洲也不大，都过来热闹热闹。”
夏桑渔直接拒绝了，商陆这几天忙诊所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兴致本就不高，她还是回家陪着他。
商陆这几天也不去诊所了，只在新区的家里念书。
桑渔买了晚饭，又狠心买了一盆花，打算放在阳台养着，进了屋，客厅里没人，商陆在书房，但没开窗，只亮着书桌前的灯，他正在学习。
桑渔小声地敲了敲门：“我买了晚饭，我们吃饭吗？”
商陆听到声音，擡起了头，对她笑，好像和平时一样，但桑渔就是有一种隐隐的无力感。
偏偏商陆什么都不说，只是把他情绪不高推给诊所那边的闹事。
桑渔给他看她刚买的一盆花：“老板说，种出来就是玫瑰，但我怎么感觉不是，可能是月季，月季是不是跟玫瑰不一样？商陆，你还记不记得我小学养死了好多盆花？不过，我相信这次我肯定会养好的。”
商陆挑了下眉：“为什么，因为要我帮你养吗？”
“可以吗？”桑渔期待地看向他，“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一起养，我原本想养一只狗狗的，但是我们工作都很忙，不太方便，好，那就从小花养起。”
商陆答应了。
吃完饭，商陆收拾了餐盒，桑渔问他：“要不要去逛超市？我们去买点东西回来？”
商陆说：“我在APP上买好了，已经送来了。”
他忽然问她：“你们今天节目录制了什么？”
在他的目光下，桑渔没做亏心事，都莫名其妙地心虚了，但她还是决定坦诚，然后她问他：“商陆，你是不是不想我参加这个节目录制？”
商陆却反问她：“如果我说是，你会不参加吗？”
桑渔靠近他，离他更近一点：“但这个项目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无法拒绝。”
商陆平静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桑渔把他的书从他的腿上移开，躺在了他的腿上，跟他说：“商牙医，学习够了，现在该休息了。”
商陆笑了下：“你是今天玩够了吧，还去吃了那么多东西，古城好玩吧，你们去那个店里，然后呢，怎么不继续讲了？”
“后面的事，不重要。”
事实上，商陆早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他和谢久贺现在是微信好友，不仅对彼此开放了朋友圈，还经常互相发一些仅彼此可见的朋友圈，谢骏知道后，忍不住咋舌：“你们是爱上彼此了吗？这也太关注对方了，反正只有你们看得见，你们直接对话框吵架不好吗？”
当然不好。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觉得，装作不经意地发朋友圈，好像赢得更轻松漂亮且体面。
商陆今天刚发一张仅谢久贺可见的结婚证照片，谢久贺立马就回了一条朋友圈，是多年前他在早餐店的留言，他说，她答应了，十年后，她会嫁给我。
就是这一句话，气得商陆胸口绞痛。
他想起多年前那张漂洋过海的明信片。
他每天上学放学都去信箱里查看，又担心被不靠谱的邮局弄丢，不停地排长队跑邮局询问，邮局的工作人员都记得他了。
不久之后，他的确收到了她的明信片，那时候他打开信箱，不看其他的信，只看有没有来自中国的明信片，看到她的名字时，那种巨大的狂喜让他的一颗心瞬间膨胀起来，心跳声震耳欲聋。
越是期待，越是不急于看，因为他已经等了太久。
他郑重地带回家，洗完澡，洗了手，坐在书桌前，这才开始看她给他写的明信片，他的期待就止步于此。
有多高兴，就有多失望。
她说：“商陆，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会像喜欢他一样，喜欢别人了。”
他自欺欺人，还告诉她，他没有收到这张明信片，他用信封寄给了明君姑姑，让明君姑姑回山洲的时候，只把里面的明信片投进夏家的信箱里，装成无人签收，又被退回的模样。
他的确靠这个，骗了自己很多年，但今天好像有点骗不下去了。
夏桑渔喜欢谢久贺时的热烈模样，他从未在他和夏桑渔的相处里看见。
临睡之前，商陆靠在床头看书，他合上书，桑渔抱着他的腰，趴在他身旁睡觉，他看了眼朋友圈，谢久贺发了山洲湾，后天有蓝眼泪出现，他说他要去看。
商陆冷笑，回了条朋友圈：“后天我生日呢，老婆要带我看我们共同的回忆，老婆送我的蓝眼泪项链。”
谢久贺主动开战，留言：“不好看。”
商陆回复：“你是？”
谢久贺：“你老婆前男友。”
商陆：“你也知道啊，前任跳出来你不搞笑吗？你有没有廉耻！”
谢久贺：“没有，我只想看蓝眼泪。”
商陆：“你敢看，我就挖了你的眼。”
回复完之后，他觉得这狠话太幼稚了，但谢久贺好像被震慑住了，没有再回复他。
直到两人的共同好友谢骏评论道：“……你们俩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对话。”
商陆立马删了这条朋友圈，他才发现他忘记设置仅谢久贺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