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鹭屿 正文 第58章 伤春悲秋
第58章伤春悲秋
这间酒店的会议室就那么两三个，近期都承租给了要派驻现场的中介机构，陈淮越远远就看见了李从周手上提了一堆东西进去，他就没过去了，转身去一楼的酒吧，那里有个发展商聚会。
杨兴亮也在，誉景地产的宋总眼尖：“陈总，陈总今天也来虎城了，快来快来，难得难得。”
杨兴亮倒是立马推开了贴来敬酒的女人，起身，把位置让给了陈淮越，笑道：“陈总，您坐我这位置。”
陈淮越笑了下，走进酒吧，却没有落座。
杨兴亮躬身的姿势有些僵，陈淮越这才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扔在杨兴亮坐过的沙发上垫着，这才坐下。
谁都能看得出其中的嫌弃。
杨兴亮心中不屑，这位陈总还不是跟林希微这个那个，都是男的装什么，在场的哪个没有几个逢场作戏的红颜知己，想装清高的代价，就是被边缘化。
杨兴亮说：“陈总嫌脏呢，怪我。”他转头笑刚刚还搂在怀中的女人，“浓妹，是你不干净了，陈总品行端正，看不得乱搞男女关系。”
认识陈淮越的男人心照不宣地笑：“那给陈总找个干净的。”但也有好几位虎城本地的老板不认识陈淮越，脸色当时就有点不好看了。
陈淮越微皱眉：“跟女人什么关系？不坐热板凳，是怕你传痔。”
众人都没想到能得到这么个回答，大笑起来，只觉粗鄙的亲切。
“陈总长在新加坡，也有这么个土话啊，我老婆也说不能坐别人刚坐过的凳子。”
“杨律师久坐办公，生痔也难免。”
下不来台的就剩下面红耳赤的杨兴亮，痔疮怎么可能传染？
宋总拉着几位本地发展商来跟陈淮越碰杯，他想拉外资进场，先给大家介绍陈淮越：“越程地产的房子就代表着品质里程碑，都是省里的重点项目，现在越程要做内销房，我自己去年都在做政府的安居工程，越程就已经从贸易、地产、物业，扩到酒店、餐饮领域了。”
宋总笑道：“陈总，我们哥几个从市政那拿到一块地，打算建五星级国际大酒店，思来想去，只有陈总入局，我们才能安心。”
陈淮越这几年在虎城也投了十几个项目，虎城的领导人正是从鹭城调的，两个城市政府办事效率高，工作扎实，非常支持革新和长远发展的项目，这也是越程选择开发项目地的首要原因。
但越程是外商独资，不具有独立开发整块物业的资格，必然要拉其他地产集团合作，而宋总金融出身，曾供职于省银行信贷部，资金这方面有保障，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宋总看陈淮越只笑不语，接着鼓舞：“去年地产业蛰伏了一年，今年应当会触底反弹，再打开市场。”
陈淮越问：“宋总考虑过城市商业更新形态么？”
“地产加购物商场？”
“不止，我阿公阿嬷做教育的，他们很重视教育，在南洋时就创建了学校……”
宋总眼睛亮起，拍大腿：“地产加教育或酒店、购物楼的复合地产模式？”
陈淮越：“盖国际学校、附带高尔夫度假村。”
其余几位发展商也有了兴趣，但陈淮越说：“各位应该知道，越程发展得慢，建造周期长，以品质著名。”
“听说鹭江大厦建材选取的时候，陈总跑全球找材料，小到地毯的纹路都有规格，每到项目视察，毒眼光连地砖的弧度不对都能看出，还要现场整改。”宋总也有文化人情怀，跟陈淮越一样，都想做能立起标杆的经典传世建筑。
“是啊。”陈淮越微笑，“杨律师上回提议，让越程做虚假广告，实在跟我们企业理念不和，生意人讲究诚信，怎么跟这种律师来往？”
他没给杨兴亮留面子，不管各位老板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此时此刻面上都要跟杨兴亮先划分清楚立场。
杨兴亮只能被赶走，他扯了扯领结，从酒店出去抽烟，看见林希微的破二手车，气得狠狠踹了一脚，见破车晃了晃，他又怕车真的坏了，等下要赔钱给林希微，还下意识去扶了下车，结果猩红烟头烫了自己的手。
火气在胸腔里积压，酒店这一块没监控，他恶从胆边生，呸了一声，回房间找了裁剪文件的美工刀和图钉，蹲在车子旁，左右眼放风，把轮胎搞破了，想到明天小师妹气得跳脚的画面，他也嘿嘿笑了。
陈淮越从酒吧出来，发现杨兴亮还在等他。
“陈总，我、我太太跟希微是近十年师兄妹感情了，我们因为利益才分割，小师妹她对人就只有利用，我太太跟我说，你以前就是希微的男朋友，哎，我去了解之后，哎……”
“你要是结巴就赶紧去治。”
“陈总，我是说希微，她这人目的性很强，李总，券商在中介机构中是主导角色，意见很重要，他能帮希微拿下项目，她以前能靠你，现在就要求李总、各种主任了，更何况，李总还是她留学时候的男朋友，好多留学生都知道。”
陈淮越不耐烦：“你为了项目讨好宋总太太，献媚柳总女儿都忘了？”
杨兴亮看着陈淮越离去的背影，不以为然，她们是真的赏识他的本事，明雪帮他？那也只是不起眼的辅助作用。
他又进酒吧寻发展商，是啊，虚假广告，陈淮越不愿意干，总有发展商会干，他还得谢谢小师妹。
多亏她在报纸上写文章，提醒购房者要注意鉴别虚假广告，还专门做了法律研究。
“广告在现行法律中一般被解释为要约邀请，而非要约本身，所以地产广告中的承诺，如增值回购、面积缺一赔三等等，都不具有强制执行力，也就是发展商做虚假广告，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只可惜，购房者没几个会认真看的，反倒让他找到赚钱的机会了，谁不夸他杨兴亮聪明会赚钱？
……
陈淮越没想到，他都喝了这么久的酒，林希微还在会议室里，他倒是想当贤惠懂事、安静等待的男朋友，可现在也太晚了，他擡手扫眼手表，都快一点了，再拼也得顾好身体。
他拿出手机给林希微打电话，他今天来还没告诉她。
林希微盘腿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腿，拿着文件和笔，正在逐字逐句地修改，李从周累了，他吃完就不打算加班了，正在收拾几人吃完的垃圾。
倪知禾眼睛困得发红，还要强撑着精神工作，加班加到最后，他们已经完全不记得什么要像外国大所学习的律师形象了，她把衬衫拉出了裤腰，打哈欠伸懒腰。
安静的空间里，手机忽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她拿给林希微，林希微这才想起，她今天忙忘记要联系了。
陈淮越问她：“工作结束了吗？”
“结束了。”她站起来，准备出去聊。
“才结束吗，工作太晚了，要注意身体，你有几个身体可以熬……”
林希微知道这是爱情里的彼此关怀，他温柔体贴，她当然要贴心，就像她平时不让她妈担心一样。
睁眼说瞎话：“没有呢，已经洗完澡了。”
陈淮越那头静了下，阴阳怪气：“真的？”
林希微心一横：“还躺下睡了一小觉。”
陈淮越冷哼：“那是被我电话吵醒的吗？”
林希微声音温柔，哄他如喝水：“不是，是我自己醒的，因为想到还没听到你的晚安，就有点睡不着……”
她关上门，一转身，看见了本该在鹭城的陈淮越，他也在笑，却是故作冷笑。
林希微撒谎被抓了现行，再镇定，脸上也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陈淮越：“想我想得睡不着？”
她回过神，第一件事先挂电话，省话费，第二件事，厚着脸皮：“是啊，睡不着所以下来工作了。”
她重新回身打开会议室的门，跟倪知禾道：“我先上楼了，帮我收一下东西。”
林希微订的房间不大，陈淮越本想带她去他的房间，但都这么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关上了门，仰头看他，玄关的灯照在他深邃的轮廓上，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唇角上扬笑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林希微后背贴着门，她仰起头，在他的瞳仁里找到自己的身影，距离越来越近，心尖似绒毛轻扫，但他最终只是曲起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颊，说：“快睡吧，黑眼圈都要掉下来了。”
林希微也累得不想做任何事，她洗完澡后躺在他的怀里，手放在他的腰上，闭上眼睛，本想问他来几天，做什么，但直接入睡了。
陈淮越奔波半夜，终于把听筒里的呼吸声，置于自己身侧，他抿了抿唇，要说她和李从周并肩作战，对他没有一点影响，是假的。
他能确定，他们两人应该没有恋爱过，但两人在某些领域的同频，很难说，如果她留在纽约工作，或者李从周更早和她重逢，他现在是不是就真的只能在家抱着鹦鹉哭泣？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重复好几次，怀中的林希微睡得都打起小呼噜，他捏了下她的嘴，事业上要保有危机意识，感情上也要时刻警戒。
实在睡不着，下床打开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分析自己和李从周的优劣势，写成一篇研究评估报告，他的第一大优势，林希微喜欢他，但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发现重逢以来，她好像没有认真地说过，她爱他。
那她爱他吗？
他现在又不是很确定，因为从海景酒店开始，他们关系每一次前进的节点，都是他争取来的。
但她答应会跟他结婚了。
可结婚的日期是模糊的。
他又想起林希微上次吵架的话，大概是骂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日子过得太舒服，所以就想伤春悲秋的意思，他本来多幸福，但他的幸福现在被破坏了。
林希微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睁开眼，模糊地瞥见陈淮越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的严肃面孔，她的困意瞬间消失，爬了起来，她要强了二十多年，最恨陈淮越这种人。
“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进步？”
……
林希微稳定的生物钟让她六点就醒了，她没吵醒陈淮越，亲了亲他的脸颊，就起床。
李从周在露天停车场等她，他蹲在她的车旁，摸着她的车轮，形迹可疑，林希微走近了才发现，她的轮胎爆胎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李从周，李从周也吓了一跳，他无奈解释：“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不是我做的，我是在看车轮哪里坏了，希微……”
林希微笑了声，她当然没有怀疑他。
能这么没趣破坏她车的人，除了杨师兄还有谁？
她气得到处找杨兴亮的车，但杨兴亮调了五点的闹钟，不睡都要下楼在车里蹲守林希微，见林希微气咻咻地靠近他的车，他立马摇下车窗，兴奋了起来：“林希微，你想做什么？”
陈淮越站在窗户旁边，往下看，李从周隔在林希微和杨兴亮的中间，过了会，倪知禾也出现了，她狠狠踢了杨兴亮的车一脚，痛得自己弯腰抱脚，李从周和希微一左一右地扶着她。
房间里只剩陈淮越一人，他等会也要出门工作。
但他们现在的领域不同了，他对她没用了，林希微把房地产法律服务转给其他律师做了。
他打了个电话：“妈……”
被吵醒的陶作家有点暴躁：“我不是你妈，妈妈妈，三十几了还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