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鹭屿 正文 第30章 陪你睡么
第30章陪你睡么
游完泳后，林希微婉拒了杨幼芙的水疗邀请，她想起她忘记给大嫂她们买礼物了，明早就要回鹭城了。
新世界海景酒店的前台看见林希微要出门，说道：“林小姐，有你的电话留言。”
虽有寻呼机，但林希微入住酒店时还是把酒店电话号码留给家人朋友和一些工作伙伴，以便联系，电话是李从周下午打来的。
上个月两人见过一次，李从周想给她辅导，但她不想耽误他时间，就拒绝了，之后他就忙着飞香港继续解决“垃圾股”问题，她来香港后，也没跟他联系，但她的行踪又不是秘密，李从周知道也不奇怪。
林希微看了眼手表，距离他打电话已经过去了好几小时，下次有机会再联系吧，她把纸条收在了掌心里，准备放回包里。
“希微，原来你就是这样不回信的。”李从周就站在酒店的旋转门外，笑看着她，“下一秒我的号码就要被扔进垃圾桶里么？”
林希微失笑：“当然没有。”只是被抓到了现场，难免有些尴尬。
李从周说：“下午在等你的回电，可惜没有等到，正好工作结束，打算过来前台询问。”
林希微问他：“你住在哪里？”
“半岛。”李从周在门童之前给她开了小侧门，“要出去逛街么？”他也算了解林希微，“买手信？还是送给康师姐、你大嫂和侄女么？”
“嗯，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从周，很抱歉，我现在没时间请你吃饭了。”
李从周笑意明朗：“或许我还可以像在纽约时，给你伴手礼的建议？”
林希微回国时带的手信，就是李从周帮她一起选的，因为他不仅有超市的积分卡，还有大商场的折扣卡、优惠券，而她虽然在大律所实习了几个月，工资不低，但依旧预算有限。
她当时想给绮颜买奶粉，超市打折奶粉每人每次只能买一罐，李从周就跟她一起轮流排队，分开柜台结账，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他还用他的积分给绮颜换了个奶瓶。
他是林希微见过的第一个家境富裕却如此会“生活”的留学生，并且有一颗热心肠，留学生圈子里一直流传着，他帮一个全奖录取却被拒签的鹭城学生找担保人过签的故事。
李从周打了车，问林希微：“你想好要买什么东西了么？”
林希微摇摇头：“康师姐怀孕了，我去看看有什么适合她的，我嫂子想要个口红。”
李从周思考了下：“挺多人会给孕妇送妊娠油或鱼油，来港必买的还有虎标万金油、双飞人、肚痛整肠丸这些常备药，你家里小朋友喜欢吃零食么？杏仁饼、开心果、费列罗朱古力？或者芭比娃娃。”
林希微感慨他如此了解：“你经常给家人带礼物吗？”
“是啊，我家里人多，每到一个地方，上下四代好十几口人都等我带礼物回去，所以我都是带实惠的东西送他们，不然我迟早送破产。”他转过头，对着林希微笑道，“你放心，我今天也有打折卡。”
两人相视一笑，都想起曾经一起搬奶粉、遭白眼的日子了。
买完东西就很晚了，再去餐厅吃饭也不方便，林希微买了鸡蛋仔、肠粉和钵仔糕请李从周吃，打到车的时候两人还没啃完手里的东西，上了车，差点被司机赶了下去，李从周拿刚学的蹩脚粤语让司机多多宽容，实在说不下去了，就换英语了，司机都气笑了。
在车上，李从周要讲话，林希微就不让他说，直到两人到酒店门口下车，林希微才说：“我前几天才因为说普通话被嘲笑了。”
“那我们可以说鹭城话。”
“忘了，那说鹭城话就不会被笑吗？”
李从周嗓音温润：“他们嘲笑，我们就用鹭城话骂回去，就像在纽约那样。”
林希微笑意不变：“但是从周，我们不在纽约了。”
李从周看着她的眼睛：“在香港、在鹭城，都一样。”
林希微在电梯口遇见了陈淮越他们，几人的神色都有几分奇怪，左看右看，就是无人先开口打破寂静，空气凝滞了一般，川川紧紧地抿着小嘴，拽着陈淮越的裤腿，眨巴着眼睛看林希微，却是第一次没主动开口喊嫂嫂。
海景酒店美容中心要穿过室外泳池，从那里回来，应该能看见酒店门口。
林希微主动问候：“你们做完水疗了。”
“嗯。”杨幼芙悄悄用手指了指身旁的陈淮越，提醒林希微，这个男人已经生气了。
但陈淮越看上去神色很平静，只是视线没什么温度，甚至还很有绅士风度，问道：“林律师，一起乘电梯么？你的东西需要我帮你拿么？”
林希微婉拒：“不用了，谢谢。”
进了狭窄封闭的电梯空间后，无形的压迫感更强，前后四面都是清晰反光的镜子，林希微在镜中和面无表情的陈淮越相互对视，她礼貌笑了下，陈淮越没什么情绪地收回了视线。
短短十几秒的沉默对杨幼芙来说是一种新时代酷刑，她轻咳一声：“希微，你出去买礼物了，怎么下午没买呀？”
林希微坦然：“下午去的商场，对我来说消费比较高。”
“喔，那你买了什么呀？”
“药品和糕点。”
“听起来不错，那你把这些药名告诉给我，我也买点给我爸妈，他们肯定会觉得我懂事了。”
“我每样都有多买，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送给你。”
“好呀。”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陈淮越一言不发，走得很快，陈淮川小短腿跟不上，没过几秒，就被他捞了起来，快步回了他们的房间。
林希微跟在后面，她在想要不要解释，可是，解释什么呢？他什么都没问她，一切都是她的猜测，最重要的是，她要从何解释，又以什么立场解释，解释了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她回到自己房间，先洗了澡，再收拾行李，整理李从周帮她选的这些礼物，她这时候才发现大袋子里还有个小袋子，是一个雏菊味的护手霜，还有一张纸条。
“希微，这是我给你的手信，下次见。李从周。”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林希微想起，李从周最后一次写给她的信，说他们之前去过的那家华人餐厅老板问起她了，因为他抱怨老板最近煮的肉丸没那么好吃了，老板说是因为少了那个一起吃丸子的人，他觉得很有道理。她留下的二手书架很好用，他无事就在看她留下的书，现在已经看到第六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希微，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调回亚洲区。
从那以后，林希微就没再回过他的信了。
……
第二天一早，林希微六点就拉着行李出门了，她站在陈淮越的房门前，犹豫了半天，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她蹲下来，把一张纸塞进了门缝里。
陈淮越躺在床上，昨晚被睡不着、闹着要去找林希微的陈淮川折腾到凌晨三点，他这时候困得要命，听到敲门声，火大得想打人，更烦躁的是，他一睁开眼，就想起林希微和李从周一起笑的画面，他们去逛街买礼物了，他一晚上反反复复地梦见留学生公寓楼下的那一幕，李从周同她那样亲密。
反反复复地提醒他，他对林希微来说，并非是不可替代的，他也告诉过自己，林希微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个有点倔、有点傻、有点聪明、有点姿色、有点可爱、会把他气得半死的女人罢了！
他继续躺了一会，才下床去开门，但门外早无人了，只有他脚边的一张白纸，他蹲下来，捡起，是林希微的字迹。
她说：我回鹭城了，这几天我对你的家人还不错吧，该轮到你了，陈老板。
陈淮越轻笑一声，笑她还知道主动求和。
身后，他的小麻烦家人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哼哼唧唧：“哥哥，我想妈妈了。”
林希微落地鹭城，林鹏辉开着出租来接她，吹了下口哨：“林律师，香港都市女郎！对了，我让你帮我买的万宝路，买了吗？”
“没买，让你戒烟。”
“那你买了什么？”
“给嫂子买的。”林希微闭上眼想睡觉，寻呼机来了消息，她打开看了看。
林鹏辉问她：“你笑什么？谁给你发消息？”
“陈淮越。”林希微见他好奇，干脆直接把屏幕给他看了。
林鹏辉匆匆扫了一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林希微小姐，陈淮越先生问你：意思是要轮到我陪你哥睡觉吗？
林鹏辉一脚油门，满脸赤红：“你们这玩得什么呀？”
林希微没回答他，如果早上陈淮越开门了，她会说什么，大概就是解释一下昨天的事，如果被他恶声恶气地呛了，那就这样算了。
陶女士还说她儿子绝不是眼高于顶的坏小孩，林希微手撑着脸，看着窗外，心想母爱可真能给孩子镀光。
……
家里人都很喜欢林希微带回来的东西，林绮颜摸着娃娃的裙子，兴奋得转圈圈，林玉梅最喜欢万金油，说道：“明天给你大嫂妈家和大姑婆带两瓶过去。”
方敏还在做饭呢，林鹏辉拿着新买的口红，作势要给她涂上，羞得方敏一直拍他肩膀，让他走开。
林小薇厂里一下班，就往家里跑：“二姐，我的正版《YES！IDOL》，我要给黎明投票。”
林希微说：“那我先去冲个澡了。”
她提着烧好的热水，打开水龙头，却发现流不出水了。
“大哥，又停水了。”
林鹏辉说：“我去看下。”
但隔壁邻居的水龙头都有水，只有他们家里停水了，他往屋子后面绕了一圈，看见跟他家向来不和的老一姆又在那大骂呢。
林鹏辉忍着火气：“你把水管踩爆了，你还好意思骂人！”
“我没踩，是你们故意要淹了我们田、我们家。”
老太骂得难听，没一会，她两个儿子也出来了，推了林鹏辉一把，呸了一声：“想跟你爸一样早死，就直接说！”
林鹏辉一下被激怒，踢了矮凳一脚，还没发作就被对方按在了地上，轻轻松松地踩着他的头。
两家人不和了几十年，村里一直都在传，林希微的父亲就是跟这家人吵架被气死的，老太不服气，大闹了林父的葬礼，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故意破坏林家的水电、门窗来发泄情绪。
说好听点，是林家人比较斯文，说难听点，就是被人当成窝囊废了，这些年村里分的田地也早就被他们强行占走了。
林希微也一直劝自己忍，只要她有钱了，搬离这里就好了，她让大嫂跑去小卖部报警，她自己过去，好声好气让对方先放开她大哥。
人家根本不怕她一个年轻女孩，老太太嘴里除了辱骂林父，就是骂林希微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的，林鹏辉气得头脑发昏，猛地挣脱了两人，英雄主义上身，才还手了一下，就又被两人按着打。
林小薇红了眼，拿了棍子就冲上去，棍子转手就被对方抢了，林希微怕三妹受伤，眼疾手快地挡了上去，对方的拳头狠狠落在了她的脸上。
“希宝！”
林鹏辉要去拿刀，林希微抱着他：“你疯了，不要拿任何工具，停手！林鹏辉，你想坐牢吗？你还有老婆孩子和老妈！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了，装什么呢？”
警察很快就到了，因为林希微、林鹏辉的伤痕比较明显，警察先把老太和她的两个儿子带走，过两天再放回来，老太就会安静一段时间，然后又继续挑个时间找事，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街坊邻居都来关心林家人，痛骂不讲理的老太，想到早死的老公，林玉梅默默落泪，林鹏辉被人越安抚越气，而林希微却内心平静。
快要睡觉前，林鹏辉问道：“希宝，还痛吗？”
林希微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冷漠：“大哥，你想让你老婆孩子一辈子在这里么？如果今天被打的是绮颜呢？”
“那我杀了他们！”
“然后呢？你没命了，绮颜没爸，嫂子改嫁？”
“林希微，你嘴巴要这么毒吗？”
“我要是真的毒，我现在就不管你们了！陈淮越已经借钱给你买了车了，多少人靠着开出租车发财了，可你呢？我现在最后一次警告你，从这个月开始，我每月见不到你拿两千块，我们断绝关系。”
一时没人出声，大概所有人都知道，林希微是认真的。
林鹏辉也有点难过，他在机场接到的二妹妹不该这样狼狈。
……
农历新年前，林希微还有好几个客户要见，都是银行的，时间都是对方早已定好的，林希微就只能顶着这张肿脸去见，对方有问，她都笑盈盈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撞到的，阴差阳错的，银行圈子还对她这个律师印象深刻——那个被打肿脸说摔倒的啊？敬业还是蛮敬业的。
陈淮越跟鹭城政府从香港回来，就听说她被人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