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姜胖子一直被暗中叫做姜胖子,面上叫做姜叔叔,没人叫他名字,是因为他的名字和他个人风格很不配:他叫姜闲云。
这样一个完全可以既胜任言情男主角,又胜任武侠男主角的名字,和他黑铁球一般的外表,对比实在过于鲜明。
但是庞脉脉觉得,姜闲云的内在完全是可以胜任一位武侠男主角的,他胆大又心细,该仗义的时候仗义,该皮厚的时候皮厚。
只可惜,这个世界总是看脸的。
端木馥走在庞脉脉身边,小脸白里透红,庞脉脉有点无奈,从萌友小胖变成小帅哥,真的是不适应啊!
端木无伤看着他俩,也有点无奈。
以前老祖要给他们两人议婚,自己还觉得庞脉脉配不上他侄儿,毕竟才从凡人的村子里捞出来几年,虽然灵根好,有个元婴的师祖,但是有血缘的子侄和没有血缘的徒弟,到底不一样的。
不过,也还能接受。
端木馥闹着不肯,他也替阿馥说话了,后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倒是阿馥和陈青路出去历练时遇到庞脉脉,一起走了一路,回来就喜欢粘着她了,嫂子还笑着说,阿馥恐怕要变主意。
端木家甚至还想过,琳琅宝山之后,可以再去向启虚道君提一提。
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现如今,恐怕倒是阿馥配不上她了。
何况之前一路回来,那个谢橒……总是态度有些不对的。
想起以前一直被自己视为对手的赵千行,突然成了地位高不可攀的谢橒,连模样都……端木无伤不知道该怎么平复自己心里的不甘。
难堪啊!
罢了,就当成两个不相干的人吧!
四人一路来到周蘅住处,为了表示对崇真派的尊重,他们尽量到了山峰上便停止使用飞行法宝和飞行术,全靠步行。
奇怪的是,周蘅的住处,离她师尊轮河真君一点都不近。不像自己,始终住在师父卢真的隔壁。
想想周蘅都是元婴真君了,早就可以自己开宗立脉了,倒也不稀奇。
周蘅住处是一个院子,不大,旁边有好大一处开阔处,到处可以看到裂缝的地面,两半的巨石和折断的大树,显然是她的演武场。
毕竟她是一位体修啊。
院子却修得挺秀气的,里头一处二层绣楼,宛如千金闺阁。
姜闲云恭恭敬敬地上前去扣门传音。
过了片刻,一个小童子过来应了门,脸上还带着难色。
姜胖子有求于人,对一个看门童子也是和颜悦色,听说是来找王师叔而不是他家真君的,脸色倒是好了些,让他们等等,自己进去通报。
又过了片刻,他得了令,就来带他们进去了。
王师叔在小楼门口等他们,他还是背着大葫芦留着大胡子,但是再也没有大胡子一翘的威风了,连头发都有些耷拉,脸上也微微带着愁色。
看到四人,他倒是态度不错,奉上一个微笑,问他们何事。
小辈们不好插嘴,由姜胖子跟他寒暄。
其实姜胖子修为和卢真一样,已经金丹圆满,比这位还高一些,但是这位王师叔是炼丹大师,又有个元婴真君的小姨,而他们却是丧家之犬寄人篱下,自然不同,姜闲云态度非常谦和客气。
王师叔听闻他们特意是为来道谢,连忙摆手,眼睛一瞪端木无伤道:“都说了公平交易当不得谢,你这小子连家里长辈都带来了,太也啰嗦!”
正说话呢,只见他身后一声:“小亮……谁呀?”还有一声响亮的酒嗝。
一个人从屋子里摇摇晃晃出来了。
不是周蘅还有谁?
周蘅穿一身水蓝色劲装,本该十分精神。可如今呢?
云鬓散落,杏眼迷蒙。
衣衫都不整。
脸上还带着泪痕,偏现在却咯咯地笑着。
显而易见是酒醉了,而且醉得还不轻。
说实话,庞脉脉第一次看到一个醉酒的修士,眼睛都发直了。
连武林人士的内力都能把酒逼出体外去,何况修士呢?何况一位元婴修士?
身体都被灵力改造了,又有何等仙酿,竟能醉之?
显然,也是自己求醉了。
这下所有人都尴尬了。
王师叔,小名叫小亮,连忙去扶他的小姨,看上去宛如一个大汉在借机占小姑娘便宜,偏他态度很是恭敬:“小姨……哎,你又是何苦呢!”
偏偏周蘅还很不买账地在他头上拍了一把,“何苦?你懂什么?你哪里知道这世上有多苦!”
王小亮师叔还反驳不得,唉声叹气地任她拍。
周蘅仰着脖子,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他说等我元婴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我还是不明白!骗我,骗我……”
王师叔汗都下来了,简直不知道怎么哄这位伪少女姨妈,想捂住她的嘴,又不敢。
“现在连见都不见我了,我的好师父……”说着,周蘅呜呜哭了起来。
其余四人听闻此秘辛,简直头皮发麻。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欲死。
周蘅哭了几声,突然认出了庞脉脉,手一指:“你,就是你……你叫什么来着?”
庞脉脉汗,她想混过去,但是酒醉的人不一定会注意力不集中,周蘅就会执着地指着她,见她不开口,竟然一个瞬移,到了她面前,一把抓住她双肩。
周蘅比她高一点,抓得还挺顺手。
庞脉脉浑身僵硬,她还是不习惯别人突然碰她,男女都不行。
周蘅面孔贴得她很近,嘴角含着笑,眼里都是泪,吐气带着少女温暖的芬芳,喷在她面上,还有些酒气。
“你喜欢我小师叔对不对?”她歪着头,又咯咯笑起来,“对不对?”
庞脉脉没法回答她,只好什么都不说。
“你不要骗我!”周蘅笑着用指头点点她的鼻子,“我一看你俩就知道了,你喜欢他。”她怅然叹了一口气,长得夸张,“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周蘅伸手拍拍她的脸:“就算你貌美如花,聪明绝顶,遇到那样狠心的男人,又有什么用?”她的手拍完了,还罩在庞脉脉脸上,暖暖的,又有点湿,弄得庞脉脉很难受。
周蘅说着说着,不自然地低着头,又一动不动了。
庞脉脉认为她可能睡着了,试探地想要动一动,谁想周蘅又猛地擡头,把她吓了一跳,看着周蘅那张脸满是眼泪,却还在笑着:“……我那个小师叔,估计比他师兄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狠心绝情的主儿!他们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你还是赶紧收手,赶紧收手……”说到“收手”二字,已经泣不成声了,头都伏在了庞脉脉肩膀上,把她肩头弄得湿漉漉一片。
好在这时候,王师叔已经一脸囧样地过来把他小姨架走了,嘴里还哄着:“……小姨乖,小姨不哭,咱们还有咱们自己家人呢!小亮陪着您,不用旁人……”
好在周蘅酒品还不算顶差,没有上演全武行,要不然,她一个元婴修士,还是体修,在场的估计一个也活不了。
王师叔把她弄屋里去了,估计哄她吃了什么解酒或促眠的东西,一开始里头还有王师叔哄她的声音,后来慢慢安静了,然后王师叔一脸心力交瘁地走了出来。
他们四人早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尴尬地站在那里,看到王师叔一个人出来,松了口气。
王师叔先是拱了拱手,道:“今日叫各位受惊了,见笑见笑,我小姨心情不好,各位万勿将此事外传。”
四人连忙答应,发誓绝不会说出去,只是姜胖子打好的算盘,此刻却也不好开口了。只好等以后再有机会,否则倒像是抓了人家的把柄要挟似的。
四人趁兴而来,无语而归。
庞脉脉自然不会听到了周蘅这一番话都不去想什么。
只是,周蘅和她家师尊之间的爱恨情仇,她一个小人物,又能帮得了什么忙?
至于她说的,不是一个世界的话,庞脉脉又何尝没有想过。
现在听起来,虽然也格外触目惊心,但她已经能够将之置之度外,不去多想了。
回到自己屋里,也不过想一回,叹一口气,便抛开了。
谁料到,自己虽然不想多想,只想专心炼器,这次自己却没有炼器运,过了二日,又被打断了。
那时是夜里,周蘅俏生生的面孔出现在她窗前,非常清醒,一点都没有酒意,还是笑吟吟的,对她道:“可有空?陪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