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脉脉很快适应了她的修真生活,并且炼器也有条不紊地开始给师父打下手,自然,离她自己动手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卢真看来,这段时间至少是十年以上,因为在没有进入化炁期是没多大动手炼器的可能的,灵力不足嘛。
而在庞脉脉看来,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一两年左右,因为随着她对原材料的了解,对卢真炼器流程和手法的了解,她越来越跃跃欲试,甚至脑海里已经有了不少自认为不错的想法。
创造也是有一种冲动的。
有时候她甚至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一个炼器的新搭配。
没有办法动手,第一是因为灵力不足,她才刚刚修真半年多,虽说进度很不错,但是距离能使用三味真火显然是差距尚远。
第二是因为穷。
真的是穷。
师尊给她的储物手钏里头,只有两三瓶引气期可以使用的丹药,几百两金子,买点生活用品,装饰闺房什么的是够了,但是要买炼器材料,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都说炼器师炼丹师富得流油,可是实习状态的未来炼器师炼丹师是肯定穷得叮当响。
卢真的材料是十分富足的,因为宗门得到了什么好材料都会拿到他这里来,他也不要什么别的报酬,材料里扣出一部分就足够了。
而别人请他炼器,有的出天材地宝,有的出高等级灵丹,有的以一些要求作为报酬。他自己炼制出来的法宝,有时候则是用来换材料了,有时候用来换灵丹,普通一些的用来赏赐弟子,精品则是自己收藏。
而游皓虽然刚刚进入化炁期不过十年,却已经可以自己炼制一些法器了,经常有同是化炁期的同门来求他炼器,他有时候自己炼制的法器也会给转乐峰的同门去出售,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庞脉脉暂时炼不了器,而养炁诀的基础心法修炼和不时给师父打下手又不能占据她全部时间,一时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她希望自己能保持非常繁忙的进取状态,这样她就不会去多想。
不会去想原来的世界,不会去想父母亲友。
有时候她也会脑海里偶尔飘过一丝念头:修仙会有心魔,自己这样的,真的能放下原来的世界吗?有一天心境真的不会有裂缝吗?
不过她又会迅速地把这个念头掩盖过去,告诉自己,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蓝色的天空,绿树青草,远山近水,清新的空气,还有这些神奇的修真者,这一切是真的!
就当做是出国留学之类的吧。
也许有一天真的能学成归国呢?
或者干脆就当自己已经死了,重新再活一次吧。
有时候林盼儿会来探访她,但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对方的企图心又那么明显,而且自己也没什么可以有求于之,完全不用假以辞色,庞脉脉态度比较冷淡。
林盼儿如今入了转乐峰一位女金丹真人门下,据说是辛长老的师妹,看林盼儿的意思似乎不是很满意,她的师父不过是位刚入金丹的女真人,既无太强实力也无一技之长,靠山也不雄厚,但是庞脉脉显然没有能力给她换个师父,所以她抱怨几次,看庞脉脉并不积极帮她设法,也就渐渐不来了,对她来说不如用这时间去纠缠端木无伤去了。
在庞脉脉日益无聊和渐渐开始烦躁时,卢真不知道是看出来了,还是如何,有一次他考察完庞脉脉的心法进度和灵力状态之后,对她说:“你如今底子打得不错,《雷炎剑》现在还早,不过别的小法术也可以开始尝试一下了。”
卢真打发她去藏书阁借书。
指明要《妙法小语》和《通法恒论》两本。
藏书阁和传经阁不同,藏书阁没有心法真经一类,是放各种法术书和杂书的地方,这些里头的法术书都属于没有资格进入传经阁的,不能作为一个人的主功法,但是里面也不乏非常有用的。
而进这里也不需要如小说里所言缴纳什么门派贡献之类的,只要是内门弟子都可以自由阅读,当然,特别高等级的只有金丹真人以上才能看到,就像大学图书馆分级别一样。
这也算是内门弟子一个极大的福利。
也不用怕书被人借走了,这里的书原本是不能带出去的,弟子们可以用复制术直接复制了带走,也不用还。
而这里的书被复制了之后有个限制,就是不能外传,法不入三耳,不能传给任何人。
庞脉脉很好奇怎样才能做到不得传授给外人。
她来到主峰藏书阁,这里离上次的传经阁其实不远,楼宇规模比传经阁大多了,看上去足有四层,古典建筑里,除了塔,很少有四层的,但是这里却又比塔要大得多,每一层都比下面的一层小一圈,整体由乌木所制,屋顶是雨过天青色,仿佛是用一种瓷烧的瓦,看上去很是润泽,清爽沁人,最显眼的是屋檐周围都悬挂了整圈的金色铃铛,四层下来,怕不有几千个,在风里摇曳,叮叮当当的,显得一种非常别致的美丽。
这样与众不同的配色,这样别致独特的装饰。
她一时被震撼了,擡头怔怔地看着。
就如同当年第一次看到布达拉宫一样。
至少从外观看,这也是一个要被仰望的地方。
“这是防盗的法宝,悬空铃。”
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庞脉脉一惊。
扭头一看,是自从来到合一宗以来就没再见过的赵千行。
对于赵千行,她感觉很奇特,本身赵千行给她一种冷漠危险和难以接近的感觉,但是之前那三个月中,她一直都被他带在他的几尺剑锋之上飞行万里朝夕相处,又且正是他帮助她突破了那个村落诡异的单只针对她的罩子,此后又三缄其口保守着她的秘密,这些让她对他有种隐隐的亲近之感。
欲近生怯,远了又有些遗憾。
可惜赵千行实在太冷淡了。
“赵师叔。”庞脉脉按下心里的不安和不知来源的些许尴尬,笑着跟他问好。
本来庞脉脉加入内门,对于化炁期的弟子们是叫师兄居多,毕竟虽然她还在引气期,但是内门是按师承排辈的。
可赵千行的师尊是一位元婴真君!
所以她还是只能叫赵师叔。
反倒是端木无伤,勉强可以叫端木师兄,因为虽然端木无伤师从他家四代祖端木真君修炼,那一位也是元婴修士,却因为家里的辈分,端木真君并没有正式收他为徒,就这么教着,所以端木无伤的辈分比较难以确论。
庞脉脉以为赵千行不会搭理她的打招呼,只会冷淡地点点头走了,想不到他神色是很冷淡,也点了头,却没立刻走,而是停住了,目光注视着她。
斜阳照在天青色磁瓦和金铃上,映衬着点点金光,乌木精雕的巨大建筑拉下斜斜的影子,笼罩了赵千行的半个身子。黑衣的少年笔直修长的身躯如同一把蓄满力量的兵刃,平凡的五官在这光辉下有些炫目,而那双乌黑的眼睛……竟是流光潋滟!
庞脉脉怔住了,她发现赵千行竟有一双和容貌很不相称的眼睛,如此的……美丽。
星眸是一个很常用的形容,但是他双目真的仿佛里面有星光闪烁,黑而亮,平静而深邃。
似乎一下子便可直击人心深处。
如此的……耐人探寻。
“怎么,”赵千行淡淡地开口,语气里有一丝讽刺,“半年多没见,你的伶牙俐齿退步了,竟傻呆呆不知道说什么了?”
庞脉脉愣了愣。
赵千行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居然出口就是讽刺她!
这么久没见,竟然见面就开启嘲讽模式!
“赵师叔!”她嗔道:“我何时伶牙俐齿过了!”
嗔完她再度愣了下,自己居然会这么……娇嗔?
这么对赵千行不太好吧?
而自己这是怎么了?
赵千行不过是个少年,又不是长辈,撒什么娇啊!
难道是最近日子太好过,被卢真宠坏了?
师尊好像也没怎么宠自己啊……
好吧好吧,赵千行他其实是长辈,他虽然看上去才十八九,其实已经五六十了!
可自己也没拿他当长辈看啊。
毕竟作为修士,他还很年轻。
赵千行已经微微提了提嘴角,那幅度如果不是修士眼力增强的话庞脉脉一定看不出来,现在虽然看出来了也分不出算不算一个微笑,更加看不出是略带善意的嘲笑还是偏恶意的讽刺,而他还是双目直直注视着庞脉脉的脸庞:“……听说你最近很勤奋,甚至半年没下过拓冶峰……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最后两个字,声音很低回,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次,给他的眼下投下一片一瞬即逝的小小阴影。
庞脉脉再度一愣,脸微微发红,自动垂下眼眸:“我……我为什么要找你?”
赵千行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你觉得雷炎剑除了我,还有谁能教你?卢真能吗?”
庞脉脉很不满他看傻子的目光和语气,也很不满他直呼卢真的名字。
虽然辈分相同,毕竟师父是金丹圆满了,他才化炁圆满,师父都四百岁了,他才五十多。
这也太不尊重了。
还有他那么高傲干什么?
虽然他是天资卓越,可是自己也不差啊。
又冷又拽的,不是应该既要天赋异禀又要美少年吗?长了一张路人脸的就算天资好也应该温和一点才对吧?
就比如说自己,从小也是学霸,现在修真了还是学霸,模样还比路人略强,不是也走了温和路线吗?也没像他那么傲那么冷那么拽啊。
难怪端木无伤那么讨厌他!
赵千行看出她的不高兴,嗤笑了一声:“不服气?我若是去年就冲击金丹而非出去历练,说不定……这次你就要做我的弟子了。”依然是尾句声音低慢,带着一种漫不经心,似是冷淡又似……逗她。
赵千行模样虽然很年轻,表现出来的却比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要……成熟得多。
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修士是不能看外表的。
庞脉脉脸都红了。
这么容易就气红了脸自己果然脸皮功力大退了。她一边感受着脸颊的温度一边默默想着。
可她隐隐明白自己好像也不全然是气的。
大概是真没想到他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她差点涨红着脸脱口而出“我不用你教”,但是想想自己都多大了,又不是高中生初中生了,怎么能被激成这样,越活越回去了?
她吐纳好几息,才勉强平复下来,拱手说:“待师尊认为我可以修习了,自然要去向赵师叔求教的。”
赵千行又盯了她好几眼,最后笑了笑,说:“那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