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伊与吴乔阳说着话,推开商店的门走进去,正巧看见田甜也在里面。她买了一袋陈皮糖,看到来人,立马笑着说:“姐,你也来了。”
“嗯,给阿玉姐买些祭品。”江伊点点头说,“你呢?”
田甜回答:“晚饭有些咸,忽然想吃陈皮糖,过来买一些。”
江伊和田甜正说着话,柜台后的老板迎过来,他左手提着一箱八宝粥,右拿着一大袋子黑芝麻糊,说:“你们要是不知道阿玉喜欢什么呀,就拿些吃的带过去,横竖肯定错不了的。我们村里,就这俩卖得最好了。”
吴乔阳本来也没有仔细挑选的念头,面对送到眼跟前的东西,只管点头,说:“那行吧,就这些。”
见吴乔阳答应得利索,老板笑着从货架最底层抽出来了一小摞纸钱,说:“你们人不错,一点心意,当我送你们了。”
“这不方便吧。”吴乔阳摇了摇头,没接纸钱,“我们也不是人家的亲属,送纸钱有点不太合适。”
“拿上吧,吴哥,反正是老板送的,不要白不要。”田甜说着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纸钱。
回去的路上,田甜挽着江伊的胳膊问:“姐,明天从山上下来,你打算去哪儿啊?”
江伊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嗯,那就去景洪市吧。咱们去西双版纳植物研究院,阿玉姐在那里工作过,我们可以找到一些其他信息。”
“姐。其实我不太懂。”田甜笑着问江伊,“你不是说找你妈妈曹老师吗?怎么又变成找冉玉眺了?”
“关于我妈妈的消息实在太少了,我一直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查。”江伊看着田甜说,“冉玉眺和我妈妈同时在十九年前出事,我不太相信这纯粹是巧合。我总觉得,两件事多少应该是有些关系吧,所以想从另一个角度试试看,或许会得到一些消息。”
“嗯,也是。”田甜微下头,垂着眸子,江伊看不清她脸上的细微表情。
隔天他们早上八点从村子里出发,商店老板带路,走在最前面,吴乔阳扶着江伊的胳膊跟在他身后,最后面是田甜。至于赵维桢……他才不肯去呢!前一天晚上睡前,他就已经跟吴乔阳打好招呼,起床时候可千万不要叫他,让他在屋里好好地睡个懒觉。
原本的牛栏村挤在两个崖壁间的一条长缝里,细细长长的一条,从山下上去要走很长一段几乎垂直的山路。江伊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恐高的时候,走到半中腰,她往下瞅了一眼,瞬间只觉得脑子发晕、两腿打软,幸好是吴乔阳在旁边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她才再次站稳。
“别害怕。”吴乔阳轻声说,“抓住我。”
“没事。”江伊摇摇头,微蹙着眉头说,“我脑震**,有点晕。”
“这才半截路啊!”走在前面的老板听见声音,回头看向江伊和吴乔阳。他往上指了指,说,“你们要去看阿玉的墓,那还得再往上面走一截呢!”
和在景辉村不一样,那时候的江伊生龙活虎的,可现在她是个实打实的病号,往上边走边歇,走到墓地时已经是十点多了。江伊脸色惨白,汗珠顺着脸颊和脖梗往下滴。
“你没事吧?”吴乔阳关切地问。
“还好。”江伊摆摆手。
他们眼前是一整片荒坟,大大小小的土包,一眼扫过去得有几十个,大部分都爬满了杂草。
“怪瘆人吧?要不然我昨天下午咋不肯带你们过来?”商店老板说着长叹了口气,“以前村里有人走了,都是埋在山里,这里是一片,往前还有一片荒坟。后来我们搬到了山下,镇上统一规划了陵园,不让我们在山里自己埋人。埋在这儿的呀,少说都得有五六年了。”
“冉玉眺的墓在哪里,你知道吗?”江伊问。
“这边来。”商店老板说着带头走在前面,他们穿过了几个坟包,来到靠崖壁的一座墓。
“就是这里。”商店老板说,“阿玉闹出丑事把她爹气死了,结果老头子才走一个多月,她也跳崖自杀了,这一家子也是可怜得很!阿玉的棺材还是我们村里人张罗着下葬的。”
吴乔阳把带来的祭品放在了阿玉墓前,江伊缓慢地蹲下身。她看着简陋青色石碑上的照片,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圆眼睛,小巧的鼻子,笑起来甜滋滋的,像一块奶油小蛋糕。
“阿玉,有人来看你啦。”商店老板拍了拍墓碑。他的大嗓门在山间**出来一圈一圈的回声,反复念叨着“来了、来了、来看你了”,这回声有股子说不出来的诡异,听得江伊后背一凉。
江伊还未起身,就见田甜蹲在了身边,她拿出昨天商店老板免费送的一沓纸钱摆在了墓前,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了几颗陈皮糖,压在了纸钱上面。
“一点心意。”田甜说着侧头向江伊笑。
面对田甜的笑容,江伊的目光忍不住转移向了墓碑上的照片。
田甜的脸上有着跟照片上的人异常相似的笑容,像是活脱脱从照片里抠出来的。
“田甜,你老家是哪里的?”江伊问。
“姐,你的意思是我出生在哪儿吗?”田甜笑着说,“我出生在景洪市,不过我父母走得早,我从小跟我外公一起长大。他带着我常年在附近城镇里面晃悠,这里住两年,那里住两年,我也说不清楚哪个地方算是老家,反正就是西双版纳这片吧!姐,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阿玉姐长得有点像。”江伊说。
吴乔阳凑近看了眼阿玉的照片,说:“你不说不觉得,你这一说吧,我也觉得有点像。”
“哎,别说,确实有点像啊!尤其是眼睛。”商店老板凑热闹一样附和道。
“我们都是圆脸嘛!”田甜看了眼照片,说,“我们这边好多人都是圆脸,就像北方人有北方人的长相,南方人有南方人的长相,我们这边的人啊,长得可能也差不多吧。”
田甜说完,商店老板也跟着附和:“也是,村里好多年轻姑娘都是圆脸。”
“这样说也确实没问题,不同区域的人确实是有一定的面部特征。”江伊说着站起身拍了拍田甜的肩膀,“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走,咱们该下山了。”
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这样陡峭的山路,江伊几乎是半挂在吴乔阳身上,被他架着走下去的。走到山底,吴乔阳用力敲了两下酸软的胳膊,江伊看在眼里心中生出愧疚,忙说:“不好意思呀,辛苦你了。”
“跟我说什么不好意思呀!”吴乔阳笑道,“能帮上忙我还挺高兴的,我就怕我帮不上忙。”
“我们一会儿就去景洪市?”田甜问。
“嗯,”江伊点点头,然后看向吴乔阳问,“从这里到景洪市,要多长时间车程呀?”
“我看下,”吴乔阳说着习惯性将手伸进上衣兜里,两手抓了个空,然后摇摇头对江伊说:“我才想起来,昨儿我把手机弄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江伊问。
“估计是昨晚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吴乔阳说,“我本来回去之后想给手机充个电,结果死活没找着了。”
吴乔阳这边话音才落,商店老板忙说:“我店里可没见着有人落下手机。”
看商店老板忙不迭的样子,倒像是唯恐别人讹诈他似的,田甜忍不住白了一眼,问吴乔阳:“吴哥,你沿路找了吗?”
“找了呀,我找了两遍都没找着,”吴乔阳叹了口气,“不过也没关系,等下午去市里我再买一部手机,重新办个电话卡就是了。”
“你手机里没什么重要信息吗?”江伊问。
吴乔阳认真想想摇摇头,说:“没有,我们家生意上的事儿都是我弟弟在负责,我手机里没什么重要的信息。”
“那就好。”江伊说。
四个人正说着话往村里走,江伊看见七八个穿着统一蓝色短外套的男人面对面走过来,他们中间有人背着绳子,有人提着箱子。
“干吗的?干吗的?”商店老板看见人之后立马堵上去,“你们谁啊?”
领头的男人转过身,蓝色短外套上印着一排字——蓝天救援队,他指着山对商店老板说:“我们上午接到了一个求救信息,说昨晚四个驴友爬野山掉进洞里出不来,其中有个男的小腿骨折,蛮严重的。”
“有人来我们这爬山啊?”商店老板顺着救援队的目光往山上瞧,“山上也没啥东西,哪里会有人来我们这爬山呀?图啥呀,这么陡的地方,多危险!”
蓝天救援队队长咋咋舌头说:“老乡,这你就不懂!我们遇到的情况多了,有些人啊,明明一点野外生存技巧都没有,但为了图刺激,就愣是敢往没开发的野山上跑!没出事儿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有自信,都当自己孙猴子转世,等出事了,就哭天喊地,成林黛玉了。唉,现在的有些驴友啊,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救援队队长说着话,眼睛落在了江伊和吴乔阳身上,口气一顿,提高分贝:“你们不会也是来爬野山的吧?”
“没有没有,”原本站在后面的田甜听到这话立刻赶上去,她连忙摆手说,“我们来给远房亲戚扫墓的,一路上都请了当地人来做向导,不会自己在山上乱跑的。你放心,我们是高素质公民,不会干这种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情。”
“对嘛!进山的那几个人要是都跟你们一样找个向导,我们也不用成天忙得脚后跟打脑袋。”救援队长说着指指江伊,“不过你们在外面还是要多注意安全,尤其是这还有个病号呢!”
“她可是我们的团宠,宝贝着呢!”吴乔阳笑着上前扶住江伊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