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灵 正文 第五十章 小鬼
凌晨三点四十，江伊从**坐了起来，她睡前喝了一大杯水，导致半夜要起来去厕所。容家的厨房在北边，临着她和田甜住的那间房子，自建的土厕所则在西边院子的角落。
田甜和她睡一张大床，这点儿，人正睡得香。江伊拿着手机照亮穿上鞋，为了不打扰她，蹑手蹑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咔嚓咔嚓。”
江伊走过厨房门口，听到了里面传来细碎的、咀嚼食物的声音。她原以为是老鼠，所以并没在意，只想用亮光吓唬一下。但当手机的亮光扫过，江伊瞬间一个机灵，睡意清退，目光完全被蹲在冰箱前的瘦小背影吸引。
那是个孩子，穿着白色的衣服，赤脚，头发披散在后背。那孩子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立刻停止了咀嚼，整个人像是被人按住暂停键，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这场面，若是换成是田甜，估计要以为自己是撞鬼了，再嗷上一嗓子，把屋里的人都叫醒。很幸运，厨房里的小鬼头遇上的是江伊，这位可不信什么乃哈，她毫无畏惧地慢慢走上前。
到两人只有一臂距离时，那个孩子忽然转身。手机的冷光下，苍白的小脸无比错愕地看着来人，她肩膀后缩，浅棕色的眸子像被惊吓到的猫一样骤缩，手里的饼干掉在地上，然后猛地跳起来，狠狠地撞在江伊身上，从厨房里逃了出去。
如果这世上真有成精的动物，刚才那小家伙，大概就是个山猫变的精怪吧。江伊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胯骨，回头看向房子的大门——大门还关着，而那个小孩却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房子里。
江伊捡起地上的饼干扔进垃圾桶里，挑了下眉梢，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起来。
起个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呢！
白晗从容骁去世开始诉说，事无巨细，就差把这六年每一天吃的什么菜都说一遍。吴乔阳到底不是真的容骁，他对此全然没有多少兴趣，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才能把话题引导二十年前去。
“后来爸爸因为悲伤过度，也去世了。”白晗说着又哭起来，好像死的是她亲爹一样。
“节哀，”吴乔阳顺口说出来就后悔了，他差点忘记了，此时此刻他扮演的可是容骁啊！白晗说的是他爸爸去世，自己说“节哀”是几个意思呢？
果然，他这两字说出口，白晗也愣了，盯着吴乔阳没再说话。
“我记得你爸爸也很早就去世了，节哀，别太难过了。”吴乔阳脑子一转，低声说，“我爸爸最后有你照顾，我要谢谢你。”
“容骁，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白晗听到吴乔阳这样解释，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她边擦眼泪边啜泣着说，“就是因为灵石，我爸爸妈妈没了。”
灵石？吴乔阳听着觉得耳熟，很快他记起来，两天前在孔雀湖边上，白晗提起过灵石。她说那玩意儿是镇压湖底的乃哈的，二十年前曹老师他们来曼拉镇找鬼兰的时候似乎动过灵石，然后……然后就出了祸事儿。
他正烦愁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话题转到二十年前去，没想到白晗会自己提起来。吴乔阳怕她再转移话题，于是连忙说：“我被困在黑水潭底的时候，听那些……”
前面已经说漏嘴一次，这回，吴乔阳的措词谨慎许多，他认真琢磨了一会儿，说：“湖底的前辈们提起过……他们说以前那里有一块灵石。”
“嗯，它是镇压乃哈的。”白晗说到乃哈时似乎有些心虚，声音很小，随后握紧吴乔阳的手，急切地补充说，“它没了也好，如果它在，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吴乔阳点点头，顺着白晗的话题说，“幸好它没有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回来。不过我有点好奇，那个灵石是什么样的？你见过吗？”
“我没见过灵石，但我听说那是一块白玉，有成年人巴掌那么大，上面还刻着一朵鬼兰。”白晗说。
巴掌大的白玉，还刻着鬼兰？光听白晗的形容，吴乔阳心里料定，那灵石八成就是他老爸现在火急火燎要找的所谓“护身符”。
吴乔阳正要开口问一问后来那灵石去哪了儿，就听白晗自己说起来：“我家里原本住在黑水潭边上，日夜守护灵石，防着湖底的乃哈跑出来害人。二十年前，曼拉镇里来了两队外人，一伙儿说自己是科研队来找鬼兰，另一伙儿是五六个北方来的商人，说是这边有玉石矿，要买下来搞开发。”
白玉鬼兰，加上北方来的玉料商人，难不成那几个人里有他爸？
白晗的往事讲到这里，吴乔阳意识到他爸可能和曹老师的科研队牵扯到了一起，这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难不成曹老师的失踪会跟老爸有关系？或者退一步，他爸认识曹老师？
以前从没听他爸说起过这些，吴乔阳皱起眉头，脑子里轰然涌进来的信息让他格外不安。
“你不喜欢听这些，我就不说了……”白晗看着吴乔阳，说。
见她揣测错了自己的意思，吴乔阳连忙摇头，问：“后来呢？是那两队人中间的人拿走了灵石？”
“嗯，”白晗点点头，“他们有人动了灵石。我爷爷说那人是科研队的老师，她和她那个助手说要找鬼兰，来我家看了灵石好几次。后来，要来开矿的商人也来过，不过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后来也再没听说什么消息，可能是发现山里没什么好矿吧。”
不！不！不是曹老师！拿走灵石的人是我爸！吴乔阳心里堵得厉害，一时没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尽管后来灵石又找了回来，但祸事儿已经挡不住了。”白晗凝视着吴乔阳，说完长叹口气。
“找回来了？”吴乔阳反问。
“嗯，”白晗回答，“但是我爸爸妈妈去世后，灵石就又丢了。”
“你父母哪一年去世的？”吴乔阳追问。
“十七年前。”白晗说，“我那时候才七岁。”
“喵……”
白晗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声尖利的猫叫。吴乔阳扭头看过去，对上一双黄铜色的眼睛。黑猫坐在窗台上，油亮的皮毛被月光笼上一层银色，它见到人丝毫不怕，龇牙朝着吴乔阳叫了一声。
吴乔阳定定地看着它，接着“咣啷”一下子直挺挺地摔在了**，眼睛睁着，人却没了反应。白晗被吓了一跳，她先顿了几秒，然后扑上来，用力晃动着吴乔阳的身体。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她惊恐地连忙向后，退开两步。
退开却又没有走，白晗盯着**的吴乔阳，等了几分钟也不见他有动静后，又小心挪到床前，伸手放在吴乔阳的鼻子前。
鼻子前有温热的气流，说明人并没有死。白晗松下口气，心想，这应该是那两声猫叫，把容骁的阴魂驱散了。她脸上的恐慌消散，一瞬间，怨毒爬上她的眉眼，她恶狠狠地盯着窗外的黑猫。
“喵！”黑猫又嚎叫了一声，跳下窗台，飞速窜上了院墙。
白晗关门出去了。吴乔阳终于能长舒口气，要不是这黑猫打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来演出“容骁离开”的戏码。现在不用再应付白晗了，可是吴乔阳躺在**完全睡不着。他仔细盘算着，二十年前曹老师来过曼拉镇，十九年前她失踪了，随后不久，老爸把灵石当成烫手山芋给了老村长，然后是老村长的徒弟王尧偷走了灵石跑路，再后来是灵石回到了曼拉镇，白晗父母去世。
这接连的事情，似乎在冥冥中被一股力量推着向前。
难不成黑水潭里真有什么神秘力量？如果曹老师的失踪跟灵石有关系，那算不算被他爸害的？再有那灵石简直是个移动的灾星，就像白晗说的，好像自从它第一次离开黑水潭后就接连带来祸事儿，难怪他爸要把东西送给老村长。可问题是，如果灵石真那么邪性，现在急着把它找回来又是为什么呢？
吴乔阳烦躁地翻了个身，他一肚子问题，就像怀抱着颗仙人球躺在**，怎么动弹怎么刺挠。
吴乔阳睡不着，躺在**连续给他爸发了好几条微信，把满肚子问题一股脑问出来：二十年前他是不是来过曼拉镇？是不是遇到过一个科研队，领队的女老师姓曹？他是不是拿走了黑水潭的灵石？现在让他来找灵石，真的为了驱邪吗？
就这样折腾了半晚上，直到天亮时，瞌睡虫才找上门来，吴乔阳终于在迷迷糊糊中睡过去。
早晨五点半，江伊听到田甜起床的声音，她看向正坐在床边穿鞋的人，问：“你起来了？”
“嗯，我起床早。”田甜说，“姐，你继续睡吧，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我不睡了。”江伊说着也坐起来，简单梳理了下头发，穿上鞋，跟田甜一起从屋里出来。
洗漱的池子在厨房里，江伊和田甜走进去，看到白晗正在煮粥。白晗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眼，却没有说话。
“白晗姐！”作为导游，田甜最见不得冷场，她上前主动打了招呼后走到灶台边上，“闻着好香，早上咱们喝青菜粥吗？”
白晗轻飘飘地应了一声，侧头看到江伊正朝自己笑。和田甜的单纯热络不同，她总觉得那位江博士的笑里藏着点别的意思，这让白晗心里很是不舒服。她拧紧眉头，问：“你笑什么？”
“大清早的，难道我一起床就得愁眉苦脸吗？”江伊没正面回答，而是笑着反问白晗，“倒是你啊，在紧张什么呢？”
“我能紧张什么？”白晗嘟哝了一句，说话间盛了三碗粥放在锅边，她自己端了一碗，走到厨房外的饭厅里。
田甜看着她的背影，小声问江伊：“姐，怎么了？”
“没什么。”江伊拍拍田甜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