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寡妇
“看来列车经过的损毁的轨道,但避开了正在玩闹的孩子,而且,损毁的轨道上没有任何孩子。”
宋祭酒那边的回应很淡,似乎觉得这人无关紧要,因为从百里雪案的前后反应看来,她知道一件事——这场谋杀是早已被预判到,而且连司空雪案这样的司法部长存在都不在乎它的公义正确与否,只能说明这个人的死亡在社会层面跟国家利益上符合绝对“公义”。
司空雪案擡头看天。
“还在飞机上。”
“过雪山山脉了,明天早上也许就刚好过那位的影子所在的新疆雪山。”
司空雪案想起在“十方终戒”上看到的画面,无端触动了什么,仿佛回忆起……
“她的影子出现在那边,是巧合?听说她出门是为了旅游,但若为地理自然风光,那里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若为如情报里提及的为了药材,那边更不适合,她把系统奖励的房屋定居在那,说明至少过夜了,那里就肯定对她有其他意义。”
“你查了这事没有?”
她们自然不只是舍友跟同窗的关系,更因为有一致的信仰跟目的,用她们的认知就是战友。
信任是定位关系的第一要素,无需赘述,从年少十几岁成名到定志向而勇往直前,至今十几载,未存疑过。
宋祭酒:“事实上正在看视频,也在查,有消息找你。”
“当然,你那边的情况如果有消息了也及时告知我。”
“一般我这边都能联系上。”
停顿了下,宋祭酒道:“除非有空袭。”
司空雪案皱眉,眼底薄冷生清梢,“R国那边的丰臣一家总不能这么快就确定你的行程。”
“难说,念念出事外加世博契机,我有回来的可能,他们那边也不缺精明的倭狗追风者,擅判断局势,若我有动身的可能,再入侵国内的航空部门窃夺到我所乘飞机情报,那一定会有空袭。”
这年代,什么样的人配得上“空袭”这样的字眼。
身份,地位,财富,或者恩怨。
双方匹配足够规格的资质,然后不死不休。
“不过,如果我都动身了,不管是否确定我去,丰臣家族都会过去,山本是他们家养的狗,现在因为那位夫人被困在那边,估计不去救的话,很难安全回国。”
“也许明天你会先看到丰臣依袖。”
司空雪案:“那真是糟糕的体验。”
如果说希尔.戈顿是个很恶心糟糕的西方资本家,足够让任何国人厌恶鄙夷敌对,因其他窃取国家民族品牌产业,掠夺资源,伤人性命等等。
那么丰臣依袖就是这个人渣的人生罪恶百倍之属。
抛开以上雷同甚至更狠毒的操作,他暗杀谋杀策划了爱国人士跟国之栋梁,任何违背他们邪恶目标的对手大部分都被铲除了,当然,在西方乃至他们自己家那边又是一副全球顶级贵公子以及新任掌门人的姿态。
慈善,敦厚,慷慨,甚至深情——这种深情的对象还找了一个Z国女性来上演,以此博国内一些小孩子的好感。
这些小孩子是否无知愚昧缺乏判断就不说了,任何国家任何群体任何年龄段都有这样的存在,到底也是网络土壤助长了这种洗脑的优势。
社会也有责任。
但,还是很恶心人啊。
能让见过无数惨烈案例跟人性低估的司法部长都这么恶心的人,那这人到底得多恶心?
不想赘述罢了。
“明天你会直接到场?”
“应该不会,怕撞上那位,非我所愿,也非必要。”
话说到这里其实就可以结束了。
但宋祭酒在独立的私人飞机封闭房间内看着屏幕上的影响,一边分配工作给情报部门分析那边的地理位置。
她的瞳孔其实不像正常人,没有护罩,但瞳孔分辨率宛若机械体,视感无限放大,那是因为其他隐秘道具增幅给本体的长久能力,以及一些生物科技对身体素质的改变,她用过分强大的视力看到了特殊点。
手指忽然点住了视频,放大,再将那个位置用设备锁定地理坐标,让下属查。
手指敲着键盘,让他们着重查上面的一片痕迹。
“用卫星确定它们到底是什么,还有,这里有没有什么历史意义。”
回头,她也同时对司空雪案问:“确定死了吗?”
“谁?”
“非配位无资格名义上的那位渣夫。”
“死了,血气很重啊,我在这边都闻到了,死得很惨,还不知谁动的手,不过……”
夜色凄冷,司空雪案看着对岸那边人声鼎沸,赶到的官方武力人员跟相关刑案侦察人员,乃至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关注的,太多人,显得热闹又嘈杂。
但,有点很特别的感觉。
“不过什么?”
“很吵。”
这么吵的环境,是一个死人带来的。
但她却不由自主想起不久前才分别的人,明明池塘更吵,那些青蛙呱呱叫,可倚着门框的人……
不施粉黛,但裙摆为其而摇曳人心。
她今夜怕是不知道来访者有多久长久看着她,难以移目。
难怪那个南希走之前用那般眼神看人。
女人其实对美丽更具备天然的追逐之心。
哪怕是她这样的钢铁心肠,也不得不承认绕指柔的致命。
“宋祭酒。”
“还有事?”宋祭酒这边已经看到下属有些发现,打算专注此事,要挂掉联系了,但听出司空雪案语气不对,以为是什么大事,就问了。
“你大学那会好像为了编排我是书呆子,跟我说过一句话——物理天地,人文历史,司法秩序之外,还有人世间最好的东西。”
宋祭酒想起来了。
“寂静无声、燃烧着的即将陨灭的浪漫。”
美,强大而盛烈,含笑但颓靡,寂静,又隐晦,秘密流淌。
“对,你之前问我她是什么人,我说我没法形容,现在突然想来只能是这样的回答。”
司空雪案声音如夜色风。
“这个人,满足我迄今对你家老祖宗最美好的想象。”
“还是好可惜。”
都是绝对钟情于信仰的人,很少为人间人事而分散注意力或者投注以最大的关怀。
除非是恒久的、永远消失的、那种明知不可得而不复见的遗憾。
洗手间出来,手上都是清洗后的冰凉,指腹也没了健康的红润,白白淡淡的,依旧青葱憔悴,眉眼懒散。
外面的动静自然被察觉到了。
404飞出,扒着窗户故意提起,为了转移谈瑟的注意力,怕她难过。
“咋,有人死了吗?又是什么幺蛾子哦,胆子这么大,在这杀人?难道是那伙人继续袭击那俩小姑娘?”
谈瑟走向卧室,对此观感冷淡,一边拉下裙摆链子……拨动发丝,看向窗外隔岸灯火。
“不是,是我变寡妇了。”
死的本来也不是很重要的人,世俗认为身份还不如伊塞尔贵重,毕竟南希对这个表妹的切实在意,后者也切实有地位跟粉丝热度。
但。
他名义上的妻子是那个人。
一大早。
八点。
那边厢院人群窜动,来去繁琐,乌乌糟糟。
苏家的人也来了,但主事的话事人这边跟官方人物搭着话,侧头瞧见自家的独女已经踱步过了影壁去了东院闲庭。
那边静,而且有人看守,不让一般人进。
大抵是一些身份不一般的人,来了这里后,耐不住聒噪,就去了那边休息。
但苏家话事人暗忖:如果他没记错,那俩护卫的徽章是商家的人。
里面是商家的人?
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没资格跟胆子拦人家本土大族主人翁。
所以苏青绾进去了。
走了一会,跟手机里的朋友聊着事的时候,忽然顿足。
晨时,百年屋檐飞燕小翘角,绿竹拔高跳首,片片洒影遮矮桑,风一来,晃了水面,鱼影在画里游了起来,又动了画。
画中,白墙为底,花红柳绿沿池壁,色染入眼,繁而不乱,闲逸有序。
画外,天地无尘,但亭下有人。
本来只有一人,现在多了一个人。
但那人不是苏清绾。
是……商家的人。
“夫人。”
闯进的人,步伐不紧不慢,事先用脚步声告知了对方,不算突然惊吓,而复古的三角套西装上,马甲挂着的钟表链在走动间微微摇晃,也有让强者早已察觉的声响。
可是,那人始终没有留意。
一直侧眸瞧着亭边池塘,不规则性喂鱼。
她在走神。
确确实实,没有关注这边的动静,也没被那边的嘈杂所扰,但又被让人忍不住窥探猜疑的某些事所挂心,连侧脸宛若画卷线条勾勒的华丽轮廓都比往常多了几分优柔的情态。
商朔流不得不开口,并且告诉自己这不是他有意打扰对方,而是,单纯站在原地看她,更像是一种凝视的冒犯。
谈瑟回神了,但没偏头瞧他。
捏着鱼饵的手指顿了顿。
从动态转为静态。
一瞬寂静。
垂眸而抿唇。
旁人才真切确定她的脸色跟神态确确实实不太正常。
比昨日更苍白虚弱,但不一样。
人是生命性动物。
有些动物受伤流血,但依旧让人感觉到强大而旺盛的生命力,那是因为它还在抗争,还在活动,还在专注,还留有旺盛的诉求。
这个人,现在,更像是一滩正在被放干的池水,正在伤,正在被吸走心力,连看人的眼神都是淡淡飘忽的。
也透着几分不爱费心在这在他人身上的灰丧。
“说你的来意。”她说。
商朔流再混账,也是披着上流虚伪皮囊气质的混蛋,表面功夫还是要的,本来还有意规避,但听到这人凉薄沙哑的声音,半点不如她昨日……对司马倦知这些人的谈笑柔和,不由目光擡落。
一刹,他有一种在雾重看人的感觉。
她侧靠着四方亭廊柱,长腿微撇在美人靠外侧,上下搭垂着,足下勾着细跟黑红的简款高跟鞋。
雾面但有水银高于水体密度垂感的银灰长裙,在亭子的遮光避影下,晦涩而内敛,微波浪长发懒懒搭着肩头。
腕上,耳坠,指节也有了华贵佳丽喜欢的珠化点缀。
美玉,黑氪,强大金属质感。
在雾里静谧。
今日无战事,不妨妆点色而降世俗。
商朔流一时失语,老半晌没说话。
商作贾的房间,腥气中,尸体还在原地,因为死得太惨,血肉模糊,得配合调查。
也没人在乎他的尊严体面。
这个案子怎么解决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些繁杂中,女领导跟苏家话事人以及到场的几个对举办以及维护有些职权牵扯的重要人物有过这样的对话。
“今早才通知,家属来了吗?”
“没见到,但来了。”
“没见到,你怎么知道她来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通知了吧,反正……呵呵呵。”
“不需要见到,有些人,你会从很多人的言行举止中知道她来了。”
“……”
司马倦知看向说话的人,未反驳,只是看向外面东庭方向。
谈瑟没有喊人,只是继续看着池面,看着下面的鱼抢食。
商朔流自己回神了,“夫人认为商作贾被杀,这件事如何?”
问题就很奇怪。
谈瑟:“你,准确点问。”
商朔流:“您作何感想,是为此伤心了吗?”
谈瑟终于瞧他。
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人来意,倒没想过他这样不着调的开局,“你,是在一大早攻击我吗?”
她被恶心到了?
商朔流眉宇舒展,“我只是以为……您是在为他分心走神,难过,才会显得这么憔悴。”
“是我误会。”
谈瑟不好提自己是为私事心情不悦,也的确身体欠佳。
因为死了人,又被通知来一下,基于原主跟谈家的事,她又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情而干扰最初的允诺,所以来了。
既然是公开场合,她有自己的体面,所以会打点自身。
苍白虚弱却是难掩的事实。
也不必要解释。
“你若当真,若这不是误会,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必要占你的来意,你这么说,显得在跟我邀功。”
商朔流眉宇一顿,盯着谈瑟。
谈瑟懒懒喂鱼。
好像话里也没其他意思。
但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商朔流:“很快会调查出现场有多重暗杀手段,几乎是在昨晚,差不多的时刻,多方同时动手,杀了我们的亲人。”
“不敢邀功。”
谈瑟:“是吗?差点要夸你了。”
因为腿足够长,下面往常斜抵,抵着的力度微有松弛,上面搭着的因为思绪起伏而有的没的微敲地面。
避开目光免得持续关注她脸颊或者身体其他处而冒犯的他不可避免瞧见这种动静。
不得不再次移开目光去池塘。
看着吃饵料的鱼。
“所以夫人觉得这件事是好事吗?”
“对今天而言,不太算,对长久而言,也不算。”
商朔流:“需要这个身份?”
谈瑟:“这世上所有活着的人,总是需要一个身份的,何况这个身份也会是我行驶某些行为以达目的的合理所在。”
商朔流:“也许有其他更好的身份,您是否愿意接纳?”
谈瑟:“比如?”
商朔流:“他是我商家的子孙后代,既我商家人,那么,夫人你自然也是我商家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其实从池塘扩增跳扫过这偌大东庭的别处。
亭子在池塘边,附近回廊阁楼何止两三处。
都有人。
观望着,安静着。
像是被吊着但不敢妄动的追逐者。
她是不是对此习以为常?
而这些人都对他刚刚说的话有了动荡。
稳不住了吧。
有人想要过来,但被拉住了。
谈瑟眉眼没半点波澜,问:“不是驱逐出去了吗?”
商朔流:“自他死的那一刻,又收回来了,不对,是自夫人您愿意慷慨宽厚饶恕一些旧事后,他可以还是商家人。”
“商家,愿意为成为夫人您的陪伴而做出这样的努力。”
屋檐下,牙臻白都震惊了,但被牙臻仕拉着,没法大喊大叫,但他的表情跟眼神还是很直观:我滴妈,这什么发展?商作贾的死难道是?
谈瑟:“这是你一天半夜做出的决定?”
商朔流:“不,是昨天看到夫人第一眼。”
下面的话没说。
但附近的人都能替谈瑟补全下面的内容:就想刀了商作贾。
苏青绾也想起自己昨天在阁楼阳台远望瞧见那边动荡,后来那商作贾高喊的那一句,边上的商朔流其实是转头朝他笑的。
朝这个占着名分但早已无名无实的二叔笑得金贵而礼貌。
那会,就已经想好了如何杀他了吧。
可怕的是——有这种想法的也不止他一个。
他大抵也知道这点。
也没想过能瞒着谈瑟,甚至,他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在邀功。
“不伤尊严吗?我以为你们这一代,多多少少有点被权力滋养出的傲气。”
“并不会。”
商朔流:“顺应局势跟内心,骄傲也得俯首。”
谈瑟不再喂鱼,指尖摩挲,让一些粘连的颗粒在指尖滴落,她的脑袋抵着柱子,懒懒偏转,灼灼瞧着他。
“你们好像一直怕我毁诺,但,我的确不会因为一些手段跟旧事去迁怒于人,商家也一样。”
商朔流惊讶,“我以为,商作贾做的事……”
足够让她报复。
绝对不止其他人那点事那么简单。
他能感觉到谈瑟是厌憎商作贾且没打算放他远走高飞或者东山再起的,也是因为这点,商家才不得不入局。
“那是他的事,既然以前你们没有关联,那以后就不必要为他的事买单。”
商朔流确定谈瑟说的是真心的,既显得他昨夜的决断跟如今的拉拢都像是无用功。
后悔吗?
“真可怕,我竟然不后悔。”
他说。
“可惜失败了。”
谈瑟:“失败了吗?也没有。”
“原本他不方便死,因为我要查一件事。”
“但你们家非要入局。”
“我反而确定了。”
商朔流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她站起身来,裙摆垂落,用湿巾擦拭着手指,走了过来。
“商作贾大概率拿了我允诺要查要拿回来的东西,而且大概率跟你家有关。”
“所以,既然你邀请了。”
“那我就加入吧。”
晨落辉,光降驱雾,她走到他跟前。
他下意识后退。
一步步退。
狼狈不堪。
长腿细腰,华贵骄傲,但溃不成军。
他退到了台阶之下。
于是高度持平。
她不为他的退让而动容,但瞧着他硬朗有度的英俊面容而缓和眉眼。
“希望等我去京都,查出来的结果不影响你。”
“你这样有手段有心智的儿郎,世俗家族血脉,荣耀在身,责任所在,但也有可能要被连累的时候,当断则断,去选更能配得上你格调跟尊严的路子。”
“第一个格调。”
“君子当守诺,不然会死。”
“下次见面,允许你叫我婶婶。”
她伸手,取下了他胸口的族徽,也看到了这个人剧烈动荡的胸腔跟绷紧的呼吸。
蠕动的咽喉。
但没有反抗。
她视若无睹,将徽章握在掌心,踱步绕开,长臂微提裙摆,从他身边走下,高跟鞋从阶梯落下。
她走的安静,瞧见苏青绾这些人的时候也没有当视而不见,礼貌,风度,但依旧低眉想着自己的事。
没管身后的儿郎站在原地经历了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更没管别人怎么想。
而影壁那边也来了官方的人,邀请她去参与这件事的调查,毕竟作为唯一的家属,她需要……
所有人却都听到她要走了。
“走?”
“突然成了寡妇,身体欠佳,需要去旅行疗伤。”
她走出庭院,在吵吵嚷嚷的犯罪现场人群中落下了这么简单一句。
步伐未停,裙摆摇曳。
从屋内看了好一会某渣夫尸体而神态不一的南希等人走了出来,只瞧见这人跟送别官方人员的并行背影。
“至于生死之事。”
“夫妻之间,总有人先鳏夫,或者先寡妇。”
“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这话???
人彻底走了。
女领导干笑一声,也不知说给谁听的。
“所以,夫人以前有过别的丈夫吗?”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啊?”
没完没了的,你们还要继续叉掉吗?
诸位默契选择在同个晚上同个时间段同时暗杀某个渣夫的……大佬们。
夫人刚刚那话是说给你们听的哦。
她不回应,不接受,但会礼貌给你们足够的体面。
而这个女领导却不知道这些人却更在意她前面的话。
“别的,这个字眼真好。”
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那真是……太糟糕了。
“是去见他吗?”
“什么?”
“别的丈夫。”
“……”
女领导:“???”
不是,她说了去旅游啊,是提醒你们别再闹了!你们是一点都没听懂关键啊!
不过,难道真的去见别的丈夫了?
谁啊?
走向苏式园林外园准备离开的谈瑟正被404询问为什么最后那么说。
“你怕被缠上吗?”
“不是,他们不至于。”
谈瑟双手环胸,站在路边,看着对面的古镇,那边人声鼎沸,游人跟本地人更多,相比而言,这边反而多是受邀的玩家。
路边屏幕上都是关于世博的消息视频。
“你是……觉得儿女情长是最小的事。”
“他们应该去做更有价值的事?”
谈瑟皱眉,并不这么认为,“人类短短百载,很难说那些有价值,有些没价值,儿女情长也是欢愉的一部分。”
404:“那你?”
谈瑟:“我没法成为那一部分。”
“成长,独立,掌管,到为了信念而成婚,某种意义上,我的先天血脉亲人跟后天选择司法意义上的亲人既丈夫,都会为我的决断而陷入死地。”
“我也有愧。”
404:“对亲人吗?”
谈瑟:“嗯,我最后都不确定我母亲是否还在恨我,恨我从小就不得不离开她,恨我长大了可以自主的时候,依旧选择放弃她……还好,我还有弟弟妹妹跟其他堂表系的兄弟姐妹,还有长辈们,大家族,有时候也有好处,缺了一个,其他的总能补全一些陪伴。”
“时间可以抵消一切吧。”
是吗?
那百年了,你抵消了吗?
你抵消不了,凭什么认为你妈妈可以呢?
404:“啊,我以为你只有妹妹呢?”
“妹妹最小,当时刚会走路呢,但弟弟大了,其实也只比我小两岁,脾气不好,估计也不喜欢我,还因为继承权的事从小争锋相对,大抵因为世俗认定的男女继承比重,他输给我,要承受不少人的挑剔,压力很大,屈辱也很重,偏偏,他可不是能力不够不足以担当,只是……爷爷选了我,所以他大抵是一向不喜欢我的。”
“我死后,按照我早就留下的遗嘱以及正常的继承顺序,他就是话事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定主意要离开了,谈瑟反而比往常更愿意谈起旧事。
404知道她在故意分心,在安慰她自己。
她说过自己也没那么强大。
她没撒谎。
“奥,你弟弟妹妹都那么优秀,那后来……肯定也没事的,你看你们宋家如今还是特别强大,人也多。”
“是吧。”
谈瑟别开眼,看着虚无缥缈的苍白天空,笑:“是。”
404:“还都长得特别好看,你们家族基因好好。”
谈瑟:“对。”
404:“最好看的就是你!不接受你反驳。”
谈瑟:“那确实。”
哈哈哈。
车子来了。
要上车的时候,却见到另一批车队前来。
R国人,人多,气势强,宛若主人翁,下车被环护的那个青年高贵无比,胸口的白隼徽章熠熠生辉。
他看了过来,看到谈瑟后,目光尤有留存,但很快踱步走进去。
谈瑟也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淡,继续看着远方天空,却没了之前的笑意。
眼神里也不知是什么。
404毕竟是陪伴系统,它察觉到了一点。
“他是?”
谈瑟:“他的徽章,我认得,但……我不能介入历史了,走吧。”
404:“啊,狗东西!今日饶他狗命!咱们先出去玩!别因为他耽误心情。”
谈瑟没说看到这人的第一个念头是:背后那人是不是开始安排了?
太巧了。
从商作贾的死,到这个人的到来。
基本从两件事上在拖着她别离开这里……
也不算阴谋,都是合理逻辑下的阳谋,甚至都有人背锅。
如果猜想是对的,那么,那个人对她的了解非比寻常。
既是当年那次爆炸在场的人里面跟她一起被选中……也一起成为无限使徒了吗?听南希的描述,那人可能留在本土了,换了身份茍活,后来创办界外人。
因为见过超自然力量,所以战战兢兢,很可能也一直在找自己。
可惜,自己离开了这里,去了无限世界。
现在……拿捏住自己的弱点了,一定会尽快下手,一击毙命。
宋祭酒估计在赶来的路上。
就算宋祭酒主观不想来,背后之人如此强大,也可能做一些谋划,引了她来。
比如……屏幕上忽然出现灾情报道,北部有具现的高级神秘副本区域,封锁全境,里面小镇百万人口生死不知。
这是很大的事件了。
谈瑟皱眉,手指摩挲,在司机拉开车门后,她上车了。
车子启动。
她没看那些屏幕上的报道,闭着眼休憩。
司机见状关闭了车上广播,免得打扰她。
但很突兀。
本要关闭的广播突然打开。
“这里是军事历史频道,关于当年XX战役……”
谈瑟听到了一个名字,睁开眼。
眼神有点凝顿,也看见后视镜里的司机面容。
木然,呆滞。
被控制了。
他的嘴巴说出了一些话。
“你死后,宋临旌差点疯了,要去找丰臣一族报仇,被拦下后,他放弃了话事人之位,参军,在短短时间内打了很多战役,最后在战场上壮烈牺牲。”
“尸骨无存,头颅被割下,被丰臣家族重金买走,药酒炮制保存,拍照发布报纸,并且把照片寄给了你家人,至今,那颗头颅还在他们家手里。”
“那是你死后的第二年。”
同时,谈瑟听到了苏州上空的战机轰鸣声。
宋祭酒,她来了。
车道上,车子戛然而止。
完全停顿。
车上,完全死寂。
一动不动。
那个人的计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