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庭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了,的确,她提出的条件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她会在岐山长大,又辗转来了陵城,恐怕就是在陈家那边遇到了麻烦。
看不出来陈然是这样的人,
不过如今的朝廷内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官僚绝对拥护自身跟家族的利益,要找到一个对庶女完全公正的官员估计凤毛麟角。
科技在进步,时代在进步,但人心反而复古。
这就是封建式王朝的弊端。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封庭不是一个含糊的人,而且也没时间可以浪费了,现在的灵门未必完全属于他们两方,利益分割可以他们两方以后再细细谈。
毕竟陈然那边跟刺史府的人可能都在赶来的路上。
封庭是官场中人,现在大小也是个八品,自然知道正统的灵门认主法,在转移的规程中,他告诉阿刁一件事——陈然那边的人员主要在抓内奸,还有一部分人被其他邪教的教徒引走了,至于刺史府的人……整夜都跟无头苍蝇一样,也在跟州司马办事处的人给引开了,这边但动静太大,他们很快也会反应过来。
阿刁:“转移大概半个小时,等你认主完全,大概要多久?”
封庭:“一个小时。”
其实他可以不吸收,在岐山县他就没吸收,交给县官处理了,那是因为岐山县的政治结构简单,县官一把手,他算是二把手,两人有多年工作的默契,但一个县跟一个城池是不一样的,居住人口从数十万到一千多万,政治体系也复杂许多,如果不认主,事后这归属方还不知落在陈然还是刺史府要么就是别的人来摘桃子,团练所在陵城的话语权太小,何况他还只是副团练使。
而且就算他不在乎利益,底下的人跟着他拼命,也总得喝口汤。
这个小灵门比岐山县那个强得多,官府会给好处也多得多。
阿刁觉得加起来一共一个半小时这个时间不过分,左右只要事情能成,今天她固然遭遇凶险,却也收获巨大。
但……好疼。
人在生死危机时全神贯注,潜力爆发,其实也挺损耗精气神的,现在局面松伐一些,她就感觉到身体的伤势跟疼痛都一下子涌了上来,神经也突突的,好像一下子就要爆开昏厥似的,但现在还没到完全尘埃落定的时候。
这扇灵门没有完整掌握在封庭手里,她不放心,于是她撑着一口气守着。
不单单是她,团练所上面十几个人也已经知道情况,也都是养家糊口拼命的人,现在眼看着这最大的好处要落在自家手里,他们喝口汤都能补几年的打拼收益,如何不欢喜,对阿刁也多了许多感激,于是严谨看管着地洞,也让上面工厂的同事谨慎些,派出探子在外面监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阿刁的手机显示时间已经过去70分钟,眼看着胜利在望,忽然,上头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小青年跑到上面口子,一口气直接跳了下来,着急道:“大人,最外面探查的小黑刚刚发来警报,有人过来了,一个人,这是摄像抓拍,后来小黑惨叫一声就没声了,我怀疑他被袭击了!怎么办?”
他跳下来是因为封庭现在双手在运大周天认主灵门,无法操控对讲机跟光脑等设备,他得打开系统让他看照片。
封庭看到了,边上的阿刁当然也看到了。
那是很模糊的一个影子,跟官方通用的飞行器相似,都是个人飞行器,但这人脚下的东西可比官府所用的简单多了,竟只是一个平面乍一看是三角飞鱼形的设备,但金属质感很强,通体散发淡淡的金色流光。
阿刁毕竟是村姑,虽然从小学得杂,但时间都花在谋生上了,没那么多时间浸泡在网络花花世界里,眼界也有限,她只稍微换算了下设备抓拍速度跟这照片模糊程度,“这玩意的飞行速度至少是你们所用飞行器的三倍,不是便宜货,加上敢这么公然袭击你们的人……”
要么是官秩体系内的人,要么是大势力中的权贵爪牙。
不管是哪一种,对方显然不怕他们,反而是他们需要畏惧对方。
“那怎么办,大人还未成功……”小青年一咬牙,“大人您加油,我们上去挡着。”
按盯梢同事遇害的时间跟那人脚下飞行器的飞行速度计算,对方到这应该也快了。
阿刁白送了他们一场富贵,而在老团练使咸鱼管制下多年,众人眼看着灵气复苏的世界变革到来,很多人都从中下海拼搏,好不容易狗屎运等来一个前途无量能干事的封庭,他们正觉得有盼头,如果这次被摘桃子,以后哪来这样的机遇?
继续在任上咸鱼熬几十年?
封庭也无其他办法,只神色冰冷,忽加大了灵气输出。
“你们在上面坚持五分钟。”
“好!”
小青年上去了,阿刁却看着封庭骤白了许多的脸色十分忧虑。
现在还是灵气复苏前期,就算封庭很优秀,其实跟她一样也都是草根人物,前期拿到的资源有限,体内的灵气也有限,之所以需要一个小时,就是因为体内灵气不够强大,需要通过时间周转运行,慢慢维持认主的灵气供应,现在封庭要缩减时间,就等于要耗竭体内灵气,这是有损伤的。
但富贵险中求。
人家还是八品官呢,就算不确定他有没有灵栽体,至少从岐山县就拿到了小灵门的一次机遇,就是团练所的人也都是在职的公务员,比自己处境可好多了,就这人家都得这么拼。
她呢?
阿刁没有对封庭进行无畏的劝阻,只是心有戚戚然。
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读书呢。
阿刁精神恍惚不安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上面传来打斗的动静跟惨叫声。
卧槽,到了?
这才过去两分钟啊!
难道那飞行器还能加速?
阿刁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嗡一声,灵门完成认主了,但封庭也面色惨淡吐了一大口血。
完成了?!
快逃!
逃走了,对方无法击杀他,也就无法夺走这个小灵门,而封庭只要抢先去官府那边备案……把功绩拿到手就成了,至于后面小灵门怎么分配,那就看官府的打算了,不需要波及他们。
就在封庭跟阿刁爬了上去要通过地道逃走的时候,对讲机里面忽然传来声音:“滚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的下属,区区一个团练所而已,就算全部战死在这次魔灵祸乱中,其实也很正常的吧。”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而且对方似乎有把握在官场体系能完成这个操作。
阿刁吓到了,这都行?
对方背景这么强?
阿刁咽咽口水,下意识看向封庭,却见后者的脸上既有疲惫的虚弱,也有无奈的冷漠。
怎么办?
上去了……竹篮打水,而且不会被灭口吗?
封庭最终深吸一口气,“上去吧,没有其他选择,也许可以换点其他好处。”
让他看着下属都被杀死,即便他最后能逃脱,拿到好处,其实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阿刁低头,的确没有其他选择。
这个世道本就是这样的。
“等下我拎着你上去,你表现虚弱恐惧一些。”封庭特地说道。
聪明人无需串联,阿刁知道这是对方为了让她脱离出去,不要被那人注意到她也是参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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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酒厂这边,团练所的其他人此前已经把孩子们解救出来进行急救处理,其中两人还把所有孩子跟其他重伤人员送到车上送往医院,剩下的人留下收尾。
收尾中,也在等待封庭认主小灵门。
所有人都是满怀期待的,但没想到……小黑出事,小青年从地洞下面上来,他们正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那位可怕人物,本来心里也做好打算了。
对方可能很强势,攻击性很强,但他们多少也是团练所的人,也是朝廷体制人员,只要明确摆出身份,对方可能……
砰!大门被撕裂的时候,小青年众人震惊不已。
来得太快了!
而且对方一进来后就动手了。
等阿刁跟封庭出了地洞上厂房地面的时候,看到了团练所的人大多负伤倒在地上,其中小青年躺在地上,抱着自己被打折的左腿,疼得身体扭曲起来。
碾压式得强势。
但阿刁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中起了念头:这个人,我见过。
之前第一天来金陵去户部办事,她先到的飞船船坞,那位时髦女郎低头……一伙金陵官秩家族成员堂而皇之走过去接人,其中的青年就是此人。
只不过当时此人穿着锦衣华服,现在却是一身精健且鎏光金属感的现代武装,脚踏那飞鱼形如梭盘一样的飞行器,没有其他感觉,就一个字——都是钱。
近距离之下,阿刁已经认出那个飞行器了,因为再没眼界也在铺天盖地的广告里面看过,这种飞行器名为流光飞鱼,单单飞行器就要七百万星币,看这人身上武装衣的纹路,跟这飞行器估计是一套的,那价格就更贵了。
一千万星币打不住。
这是人吗?这是行走的一大坨星币。
阿刁心肝颤抖,而封庭看到这一幕后,眼底暗沉,却开口:“我们都是团练所的人,不知阁下身份?是你袭击了小黑?”
“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就不必知道了,原来那人叫小黑,放心,他没死,只不过被我打晕了而已。下面有小灵门,而你已经认主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在阿刁身上扫了一眼。
最终还是觉得认主之人是封庭,因他看出封庭的虚弱是枯竭了灵气所致,估计是察觉到他要来,赶时间认主的。
不过有什么用呢?
他觉得可笑,这种神色显露于脸上。
阿刁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中胆寒,恨不得原地消失,但一想到小灵门被对方夺走……封庭他们答应自己的好处还能有?
估计不能有了,不单单是好处的问题,恐怕他们的生命安全都朝不保夕。
阿刁低着头,看着某一处,眼神有些发直,对了,那东西是……有了!
她眼底暗光一闪。
“将小灵门自愿献与我,我可以不杀你们,否则……”
此人没多说,却是面上含笑,手指点了下手腕上的机械表,脚下的流光飞鱼光炆变色,变成了血红色,似乎充能了,接着上面的鳞甲孔眼打开,出现好几个发射口,显然能同时发射很多道攻击,至于是什么样的攻击,阿刁不懂,但封庭他们估计懂。
所以封庭脸色苍白了。
但他还没说什么,忽然看到自己“提”上来的脆弱受害者身体摇摇晃晃,突然捂住了心口,嘴巴一下子吐出血来,紧接着一手匆忙拽住他的手臂……
“封大人,给他吧,快给他吧。”
“你们只是失去一个灵门,可我会死啊!”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也渐渐无神,这是一个很快但又能让你切切实实感觉到渐变的过程,接着,她的情感达到顶峰,恐惧、不安、愧疚以及恳求综合起来,最终掏空了她所有的气力,宛若暴毙一般失去了灵魂,接着翻着白眼虚弱瘫倒……就这么昏厥过去了。
封庭:“……”
厉害了。
历史上有过三大表演体系,统称为梅斯布,还有几大派系,比如体验派、表现派以及方法派。
他对艺术了解不深,但家里老婆曾经有个明星梦,说过体验派的特征,当时听不懂,现在明白了。
这位阿刁小姑娘估计就是个体验派狂热分子,因为她完美呈现了——我骗起人来连自己都会骗到,我发起疯来真以为自己疯掉了。
说昏也就真得让全身躯体都达到“昏”的状态。
无懈可击。
昏迷的瞬间,阿刁得到了马桶的提醒。
来自封庭+799!
来自崔润+299!
但她已经顾不得了,她已经完全沉浸式表演。
她昏迷了,一个昏迷的人怎么还能计算念力呢。
她如果是一棵树,就必须一动不动承受风雨漂泊。
她如果是一朵花,就必须柔弱无依楚楚可怜。
她如果是一颗茶树,就必须释放绿绿的茶香……
这就是她的表演。
不过原来这个人叫崔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