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不显露欲望的人,反而让人想要窥视那欲望的决堤
020
不说这话还好,包厢里的笑声更狂了。
苏青坐在旁边只觉无所适从,可此刻离席欲盖弥彰。
擡头不经意撞见站在入室转角的庄绫,对方淡然一笑,推着一车茶点走来,吩咐身后的小妹为各位斟茶。
一杯热茶落入手里,苏青直接放到孟叙冬的边几上。
“有冷的没?”孟叙冬说。
庄绫见了,不动声色拿走热茶,换了杯盛冰块的可乐。
苏青道了谢,喝了口可乐,轻声问孟叙冬:“你也喝冰可乐?”
孟叙冬看着场上的牌,打出一张,伸手拎起玻璃杯,抿了一口。苏青捧回杯子,默不作声将他抿过的地方转到另一边,忽听他低声说:“没牙印。”
耳朵嗡嗡作响,苏青放下玻璃杯,一时不敢擡头看他表情。
不用看也知道有多无耻。
孟叙冬连杠带和,心情大好,叼起烟叫各家给他计分。
他们喜欢用小程序计分,最后来算钱。一番五十,打得有点儿大,几圈之后换苏青上场,起手牌散乱,只能保守着打。
郝攸美在旁边看牌,笑她和冬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对家绫子擡眸看了他们一眼,喂了张牌。
新手还没反应过来,坐旁边的孟叙冬一下摸走牌,“杠。”四张牌码到桌角,他扫出一张牌到场中。
场上接着打,孟叙冬帮苏青整理手牌,一边低声说,“听牌了,知道要什么牌么,这两边都行。”
苏青缓缓点头,看见对座的庄绫自摸和牌了。扣下牌面,擡头,四目相对。
上家打出一张牌,孟叙冬提醒,“要不要?”
苏青想也没想便拿走这张牌,和牌下场。
下家接着摸牌,没要,直接打到场上。苏青一看,颇有点懊恼,“如果我不收那张牌,摸到这张就是自摸了。”
孟叙冬微哂,“牌场无悔,没事,你打得还行。”
还行,就是差不多,苏青这种做题家最讨厌差不多。要名列前茅,要百里挑一,才能在考场上制胜。
“你不要指挥,我自己打。”
孟叙冬果真不再说话,每每苏青打出烂牌,他只好喝口冰可乐压惊。
苏青大输特输,终于得到大伙儿允许下场,兀自在沙发角落吃宵夜,少见的广式糖水,藕梨燕窝。
“还合口味吗?”庄绫捋了捋长裙,在旁边坐下。
苏青放下瓷盅,客气地说:“还行。”
“啊?我喝不惯这个味道。”郝攸美俯身揭开盅盖闻了闻,歪倒在沙发上,头随意枕着庄绫的肩膀。
“绫子说你找我有事。”
让庄绫安排聚会也罢,为什么这点事也要透过庄绫知会。
苏青默了默,说:“我侄女想学手艺。小来,你应该见过。”
郝攸美诧异,“讲真?”
“小孩想法多,先尝试看看,你觉得呢?”
“好啊,你哪天带人过来……”郝攸美顿了顿,仍有点报赧似的,“我爸妈知道英子阿姨的脾气,没往心里去,你也劝劝英子阿姨。”
苏青只笑。
郝攸美便绕回话题,“马上过年了,店里有点儿忙,顾不过来。你看年后行吗?”
“行。”
话告一段落,都有些无话可说。庄绫没让场面冷下来,摸出手机说以后要经常出来玩,加个好友。
苏青操作着,发现自己被拉进了发小群,群名是轮机厂曾经的代码。
孟叙冬也在群里。
苏青从头像点进与他的聊天窗,想了想没和他说,直接起身去了包厢里的洗手间。
茶楼为通宵娱乐的客人配备了淋浴设施,牙刷、拖鞋一应俱全。苏青瞧见,索性刷牙,将糖水的味道清空。
牌局一圈接着一圈,大伙儿有些乏,但只要有一个还想打,便没人离席。郝攸美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那军抄起遥控器换音乐频道,动次打次,仿若置身迪厅。
郝攸美和那军抢遥控器,没说两句对骂起来,庄绫上去劝架,一屋子人哈哈大笑,瞌睡全醒了。
苏青坐回孟叙冬身旁,手拢开衫袖子藏起哈欠。
“困了?”孟叙冬忽然低头靠近,呼吸拂过她脸颊,教人一怔。
佯作回避烟味,苏青双手蒙住下半张脸,轻轻摇头。
“话都不会说了。”孟叙冬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了。他擡手似乎要捏她脸蛋,可又垂下了手,只轻声说,“最后一圈。”
两个人无意识靠很近,像在说悄悄话。
大家已经接受了他们已婚的事实,不再见怪。倒是那军打小浑惯了,没事找事,从背后摸过来,砰一下将两个脑袋靠拢。
疼痛袭来,苏青捂着额角转头,没好气,可还没熟悉到能开口骂他。
孟叙冬不客气,一巴掌朝那军身上招呼,“找不痛快呢。”
“谁叫他今天又输了。”庄绫遥声笑。
想起之前郝攸美对那军的调侃,苏青多打量了几眼,觉得他与庄绫不像有什么。如果说他单方面喜欢庄绫,不是不可能,只是这种默默喜欢一个人好多年的事,对即将三十岁的他们来说叫天方夜谭。
人是欲望动物,睡出的情分恐怕都大过所谓的喜欢。
牌局上大伙儿重新和苏青熟悉起来,翻来覆去说小时候的事。
诸如老苏接小苏青放学,也会捎上孟叙冬,两个小孩形影不离。那时便有传闻,厂花与老苏交情甚笃,或许孟叙冬是老苏的孩子也不一定。
“是吗?”苏青蹙眉而笑,无论如何追忆也想不起当时的情形,“那会儿我爸教书法,不是每天有好多人到我家来?”
彼时孟叙冬不打眼,却已然开始展现招女孩喜欢的天赋,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受男孩待见。
要说与他形影不离,何止她一个人。
苏青只是想,这么多事情里,原来孟叙冬对麻将有点兴趣。
老友重聚令人振奋,一行人还没有散的意思,凌晨三点到夜市喝大碴子粥。那军起哄,要苏青两口子埋单,孟叙冬自然大方,还说过了这阵,空下来正经请客。
“什么时候办婚礼?”庄绫说这话时,孟叙冬正搅散一碗热粥,放到苏青面前。
“不用。”
苏青护住碗,擡头想要回应庄绫,却听孟叙冬说:“怕你烫着。”
话掉到地上,庄绫并未在意,姿容恬静:“看不出来冬子竟然是疼老婆的人哎。”
孟叙冬适才看了对方一眼,脸上泛起散漫而无所谓的笑意。
苏青偏爱冷食主要是舌头怕烫,偶尔吃了烫的食物,尤其是饺子、汤包一类的,舌头会发麻一整天,喝水都感到不适。
孟叙冬以前就知道。
那年春节苏青在网吧消磨时光,孟叙冬和一帮发小也在。两个人在洗手间水池碰见,透过彼此面前的镜子,射灯下的仿生龟背竹将他们的视野变成妖冶的热带,瞬间感到潮热。
“要不要上去?”她转身直视他。
他冷着脸有点讥诮,擦干手,衔了支烟便出去了,没正眼瞧她一眼。
一个不显露欲望的人,反而让人想要窥视那欲望的决堤。
苏青在网吧坐到凌晨三点,昏昏欲睡。见孟叙冬和一群人离开,她起身往外走,站在招待所灯箱旁瞧着手里未拆塑封的一盒烟。
“啥时候学会抽烟了?”
寂静的长街,孟叙冬回来了。
“给你买的。”苏青拉住他衣角,把烟盒往他牛仔裤兜里塞。
就要碰到了,他一下攥住了她的手。
“上去吗?”她笑嘻嘻的口吻像女友撒娇。
一成不变的县城与光怪陆离的北京拉扯着她的灵魂,她无法掌控什么,除了自身的性欲。她想要拥入他的怀抱,想要骑在他身上,想要被他托起来。
他们倒在了招待所钟点房的窄床上,被子在暖气烘烤下有股干燥的气味,她整张脸蒙在里面,快要窒息。
孟叙冬那时不喜欢什么花招,直接地顶,干净地操,将人推上高潮。
天亮了,她才感到没有他唾液的交渡,有多口渴。
孟叙冬事后一直是个绅士,有求必应,从不抱怨。他打来了开水给她擦洗,等水冷些了倒给她喝。她还是觉得烫,他便含在口中喂她。
他说她是猫舌,缠绕,扫荡,毛巾绞着他们的脚踝,全身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