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闲时间太多,栾游把自己的穿越之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伤感地发现出道即巅峰,戚夫人死得最惨,身份也最高,后头那些外室奴婢舞女什么的就别提了。没有哪次能够在开局就得到一个好角色,让自己少走些弯路的。
这次也不例外,看着狭小破旧的房间和身上野人一样的服装,她持续叹气。
虽然出不去,但就眼前的环境来看,她也不会是可以作威作福的角色,相反还很有可能是被碾压的那一个。
没错,她又被关起来了,三天前睡醒就发现这破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墙壁和地板都是金属制品,窗户被铁板封了起来,只留着半个手指宽的瞭望缝。大门看起来斑驳老旧掉铁皮,上面还有许多凸起,可是无论她怎么拉拽,生撬也无法撼动它半分。
这扇门上没有锁,只安着一个光滑的小立方体,当栾游把手掌贴上去时它会发出嘀嘀的声音,但门还是打不开。
房间里有一张高低床,栾游醒在上铺,下铺有枕头和灰色的薄毯,显然也有人睡。奇怪的零件堆得满屋都是,墙角竖着个一人多高的圆柱形物体,后经研究,那是个水又细又小的淋浴间。
没有厨房,餐桌,衣柜,衣服只有身上这一套堪比部落女酋长般奔放的斜吊带抹胸和齐屁小短裙。要不是这金属质感的屋子,洗澡自带烘干技能的淋浴间以及不时从窗户缝中飞过的悬浮机证明科技的存在,栾游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去了蛮荒时代。
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没什么好探索的,把全部东西都翻找了一遍,栾游在下铺墙上看到了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中一男一女抱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站在一座庞然巨物前面。男人穿着制服,长得挺帅,女人也非常美丽,两个孩子最多一两岁,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模一样的笑容。
后又在一个透明壁龛里找到几支简易包装,没有厂家更看不出保质期的巧克力棒似的东西。当饥饿袭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吃,毒死了省事,这个位面也不像好应付的!
出不去,也没人来跟她说话,栾游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偷窥上。窗户缝可观范围有限,但就那么窄窄一线外界景象,已让她心生惧意。
房外是一条土路,没经过任何整修的土路,无论是走人还是过悬浮机,动不动就烟尘四起。她所在方位的对面是一间貌似酒吧样的店铺,没有招牌,门脸狭窄,但一到晚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推门就进,迷幻的音乐声放得极大,常常有人喝多了在外呕吐或打架。
酒吧的旁边是另一家店铺,卖什么的看不到,但栾游经常看见一个肥胖彪悍的女人站在门口骂人。人跟她回嘴,她就会从后腰抽出一把枪来大喊:“滚出老娘的地盘!”
悬浮机随意把尸体丢在这条路上时,胖女人也会出来骂街:“又丢你老爸下来啊!”
白天还好些,夜晚降临的时候,栾游几乎整夜不能入眠。外面有咒骂,有嬉笑,有枪声,有惨叫,还有机器的轰鸣近在耳畔,夜夜如此。
她看烦了的时候也想入个定练练气,把上个位面学过的功法修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可是空气里一丝灵气也无,吸了半天只吸了一鼻子机油味儿。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第四天,穷极无聊的日子迎来了第一波小惊喜惊吓。壮硕的身影一个接一个从窗缝里掠过,紧接着房门被砸得哐哐响,粗哑的男声吼道:“戴恩,别给老子装死,快滚出来!”
栾游正犹豫着要不要应答,外头的动静逐渐狂野,男人恶毒咒骂两句,放开手脚踹门,踹不开后,就用上了枪。
一阵只有在动画片里才会出现的“丢丢丢”声,把栾游将要出口的回应压住了。她就说门上密密麻麻的凸起奇怪呢,原来是被枪打出来的痕迹。
想接触外人找线索是必要的,但室友将她锁在屋里的原因也不得不深思。谁是戴恩?是她,还是那个照片上的人?不管是谁,跟门外的这群野蛮人总不会是朋友关系,听起来还像有仇的样子。接触了他们,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啊。
栾游蹲在床架后面一声不吭,外面的人疯狂扫射了一气,似乎也知道扫不开门,骂了几句离开了。
第八天,野蛮人又来了一趟,又扫射了一通,栾游忧心忡忡地看着那扇异常坚强的门,为什么室友还不回来?他会不会永远不再回来了?
第十一天,巧克力棒吃完的第三天,她抄起一把两头尖中间宽的锥形金属物,第N次靠近大门,吭哧吭哧别着立方体。死有轻于鸿毛禁闭饿死,或是出去被一梭子扫死,她选择后者。
正撬得起劲,大门嘀嘀嘀连续响了起来,咔哒一声,开了。
栾游连忙退到一边,手持锥金,愣愣地看着一个背着大帆布袋的老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瞥了她一眼,皱眉道:“阿银,你怎么上来了?”
栾游:我应该下哪儿去?
他看起来挺老的,又老又不修边幅。头发胡子花白,嘴唇干裂,额头眼角皱纹深深,穿着肮脏的夹克和工装裤,一双大头鞋的边边都炸开了。
可是,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就是照片上那个帅气的抱娃男。
他关上门,撂下沉重的帆布袋,又不满地看了栾游一眼,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栾游结结巴巴:“啊那个谁来了,我听见枪声,就上来看看。”
“妈的!阴魂不散的强盗!幸好老子找到了有用的东西。”老男人出口成脏,骂完就往淋浴间走。走了两步又回头,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递给栾游:“喏,你要的,跑遍了整个星废场就找到这一株,拿下去吧。”
“谢谢。”栾游下意识地道谢,接过铁皮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块泥土,泥土上有一根草。
老男人奇怪地望着她:“你说什么?谢谢?”
不然呢?“呃我是说我太喜欢这个了。”
老男人嗤笑着摇摇头,脱掉夹克,甩开鞋子走进淋浴间。
栾游捧着盒子呆站原地,一根草,要跑遍整个什么场的去找,这里环境得恶劣到什么程度啊?怪不得外面飞沙走石的,怪不得空气里一丝灵气都没有,怪不得淋浴间的水像小鸡尿尿一样滴滴答答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点心虚,这几天饿了吃巧克力棒,渴了就喝淋浴间里的水,一天洗一个澡,因为水太小,一个澡至少也要洗上半个钟,倒是真没亏待自己。可如果是在水资源极度缺乏的大环境下,她这么做罪过可就太大了。
老男人洗澡巨快,一分多钟就甩着头发出来了,一件原本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衬衣现在还是看不出颜色,灰蒙蒙的。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下去安置你的宝贝吗?”
栾游讪讪:“我,我等你一起。”
在这间屋子呆了十一天,上下左右全翻了个遍,栾游不知道哪里藏有能下去的地方,直到老男人从帆布袋里拿了些东西,把床前的地板抠了起来。
房子有个与上层同等面积的地下室,也可以叫储藏间,或者工作室。一张大大的方台占掉了一半面积,台上的东西五花八门,各种零件,焊接枪,电路板,半成型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物体。一侧靠墙的地方放置了一排四个玻璃箱,里面连接着不明管道和灯,三个有土,一个有水。但水土里都没有任何动植物的踪迹。
另一侧墙则挂着很多工具,墙角还有一箱巧克力棒和几瓶净水。
老男人吃了一根,很快投入到台子上未完成的工作中去,戴上面罩,把焊枪使得滋滋作响。栾游拿着铁盒不知所措,偷瞄了半晌,决定把珍贵的小草放进其中一个看起来干净些的玻璃箱里,努力给它摆了个造型,然后继续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老男人也不管她,自顾干自己的,焊完了又戴起头灯做起精细活儿,直忙了好几个小时,栾游已经坐在地上睡着了。
“来,试试。”
老男人走到她身前,不由分说把一个皮铁相间的物体往她胳膊上套,栾游惊醒,吓得一缩,老男人黑脸。
“怎么了,你是不是怕了?”
“啊?”栾游茫然,但看着他犀利的眼神,却什么也不敢多问,“我我不怕。”
“不怕就好。”
皮质物套上了她的大臂,一掌宽,上面并排三根细细的铁管,看起来像个粗糙的袖箭套。但当老男人开始操作时,栾游知道自己浅薄了。
他在一个看着像暗扣的地方按了一下,铁管前段亮起了三盏小红灯,几秒后变成了绿灯。接着他指另一个暗扣:“预热后屈肘,按这个发射,里面有九颗流光弹,一次三颗,可以发射三次。”
栾游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流光弹射进人体会二次爆炸,所以你命中后要躲远一些。记住,不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子弹,你一定要近身接触那头狼,看起来你有三次机会,实际一次不能击伤他,你就没命再发射了。听懂了吗?”
栾游机械地点头。听懂了,可是这是要我去干什么呀?狼,杀狼?
“明天洛奇上门来,我会把你交给他。”
说完这句话,老男人沉默了很久,他看了看玻璃箱里那株弱小孤独的草,道:“如果我能靠近那头狼,不会让你去做这样的事,但卫军都认识我,我混不进去。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也不想在失去了你的母亲和阿金后,再失去你。可是阿银,我们不能这样活下去,你已经二十岁了,为了躲他藏头藏尾,连这个恶苦的小镇都没出去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还是会落入那帮该死的鬣狗手里,永远也逃不出这个星球”
短暂的哽咽之后,他语气迅速冷静:“不要怕,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去做就可以。五天后我也去奇异洲,你发射前一定要先按蓄力,我得到信号会在船尾放几个双子雷,引起混乱。图纸你已经背熟了,动手后你要立即离开主控室范围,藏到副舰去,再寻找机会逃出来。逃出来就回家躲进这里,如果没看到我也别担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如果逃不出来呢?”图纸没背过,再给我看一眼啊!
老男人一怔:“如果逃不出来,我们就一起去天上陪你母亲和阿金。”
栾游有点明白了,这人在策划一次暗杀行动,要自己深入敌内杀人,他在外搞破坏制造混乱。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看他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表情,显然行动难度高达十颗星。
母亲和阿金,是他的老婆女儿,也是她的妈妈姐姐吧?死了,可能就是死在“那头狼”手里,照片上的四个人,如今只剩两个,在她没来之前,想必父女两人的生活主题就是蛰伏与复仇。
栾游很为难,原身遭遇值得同情,若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替亲人报仇。可她毕竟不是原身,没有记忆,找不到共鸣。
换个地方呆一呆当然好,刺杀什么的用了人家身体,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不过除非确信自己能逃得出去,否则还是谨慎行事吧。
父女俩不知为此事准备了多久,他并没再说更多的细节,只把袖枪的使用方法再三说明之后就让她上去睡觉了。
夜里,她听到下铺有轻轻的叹息。
老男人料得很准,次日那伙凶神恶煞的野蛮人又来了。他一开门,就被一支弯柄粗筒枪顶上了脑门:“躲啊,怎么不躲了?”
栾游站在床边,拘束地拢着双臂看着老男人被一步步顶着后退。那持枪的壮汉走进来,眼风一扫就扫到了她,霎时挑了挑眉。
“哟,还藏着个小妞,戴恩你艳福不浅啊!”
老男人怒:“少放屁,这是我女儿!”
“女儿?”壮汉一眯眼,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栾游,惊讶了:“阿金?她前年不是死了吗?”
老男人不答他的话,只道:“欠你的东西都找齐了,我现在拿给你。”
壮汉眼睛在栾游身上停驻不去,嘴里含糊:“不忙,你先说说你这个女儿是怎么回事?她跟阿金长得一样,是双胞胎?为什么以前我从来没见过?”
老男人嘲讽道:“她没有去过奇异洲,洛奇队长不收税的时候又从不到我们这个穷镇子上来,当然没见过。”
壮汉洛奇并没生气,若有所思:“噢,被你藏得挺好啊,呵呵,有意思,长得跟阿金太像了,你说,如果老大看见”
老男人突然暴怒,用力顶着枪口:“你想干什么?你们已经害死了我一个女儿,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她!”
洛奇满不在乎地一笑,放下了枪:“老戴,不要这么激动,阿金是自己跳甲板摔死的,跟我们可没关系。老大多喜欢阿金啊,要不看在你是她老爸的份上,就凭你天天在奇异洲搞三搞四,又欠了十几个月的税不交,都够你死十几次了。这样吧,你的税我做主免了,让这小妞跟我去见见老大,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让你跟着去过好日子了呢!”
“休想!”老男人嘶喊一声,冲上去要打洛奇。人家理都不理他,下巴一擡就进来三个壮汉把他给押住了。
看着洛奇转过来,栾游觉得自己站在一边看戏不太好,忙悲愤地冲上去哭叫:“放开我爸爸,不要抓我爸爸!”
洛奇胳膊伸开拦住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啧啧赞叹:“真像,就是瘦点儿,简直一模一样,老大看见了指定得乐,你叫什么名字?”
栾游不屈地哼一声扭过脸,老男人又叫起来:“阿银,快跑!”
于是栾游又作势要跑,当然没跑掉。
“哦,叫阿银啊?”洛奇哈哈大笑,“阿金阿银,太好了,这次我能不能回星舰,就看你的了。”
老男人撕心裂肺叫着阿银,栾游被洛奇扭着双臂推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他表情略显浮夸,挣扎得也不上心,但与她对视目光里的隐痛不似作假。
踏上悬浮机的时候,栾游一边卖力哭喊着爸爸爸爸,一边想,老头有点魔疯了,为了死去的妻女,破釜沉舟赌上自己和另一个女儿的性命,何必呢?
不过听刚才的对话,刺杀这事儿还真有点歪打正着的意思。那位什么老大曾经迷恋过她的姐姐阿金,洛奇这一副献宝的模样,明显是想把她作为代替品送过去。如果老大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她不想躺平,就只能跟他杠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