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亭丽忙说:“好。”
下人领着她入内。
即将穿过花园时,就看到前头有几个园丁在修路,路中间散了一地鹅卵石,管事为防闻亭丽绊倒,很仔细地领着她避开那些石头。
忽听前方传来“扑楞楞”的声音。
闻亭丽心中一动,拐过一个弯,果然又看见了那群可爱的鸽子,翠绿草坪和雪白鸽子互相衬托着成为瑰丽的一景,陆世澄站在其中,非但不突兀,反而与这景象奇妙地融为一体。
看着看着,闻亭丽脑中忽然冒出个念头,都说儿子肖母,陆世澄相貌和气质如此出众,想来他的母亲也是个大美人,可惜那桩惨案发生时陆世澄才四岁,也不知陆世澄还记不记得自己母亲的样子。
“公子,闻小姐来了。”
闻亭丽忙绽出甜甜的笑容:“陆先生好。”
陆世澄回头望向闻亭丽,闻亭丽对他的审视早有准备,便也坦坦荡荡地望着他。
大约是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忐忑或不安,几秒过后,陆世澄将鸽食递给下人,指了指草坪旁的藤桌和藤椅示意闻亭丽过去坐,那位陈管事忙带人来奉茶点。
茶盘里面不只放着茶和点心,还放着一杯白水。
“谢谢。”闻亭丽厚着脸皮道谢,心知陆世澄多半还记得上回她跟他们要白开水服西药的情形。
陆世澄坐在对侧看着闻亭丽,表情很平静,指指纸条上的字样。
【找我什么事?】
闻亭丽忙取出报名表:“我想报名参加欣欣百货举办的比赛,但米歇尔校长说这等校外大赛需经过董事会批准,所以还得请陆先生像上回话剧比赛那样,在报名表上帮我签个字。”
说话间将表格推到他面前,看到眉栏上的【欣欣百货暨“沪上之花”选美比赛】一行字,陆世澄表情一度有些疑惑。
闻亭丽就等着他多问几句,没想到陆世澄只是瞟一眼底下的高额奖金,就像是猜到了她为何要参赛,毫无难色帮她签了字。
闻亭丽只得露出开心的表情:“我还担心陆先生不同意呢,毕竟选美比赛听上去不够正面,但这次比赛的主办方是欣欣百货的大小姐,董小姐说她办的虽是选美比赛,但此‘花’非‘赏玩之花’,而是寓意‘妇女之美亦有力量’,据说决赛的那一晚,观众们每给选手投一次票,欣欣百货就给沪上的妇女儿童慈善机构捐赠十法郎(注),故而这是一次实打实的慈善性质的活动,新闻一见报,好些同学想报名,我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听说董小姐还会以获得冠军的选手的名义捐赠一批物资,所以就——”
陆世澄一直没有打断闻亭丽,但听到这儿,他从衣兜里取出了那支他随身携带的自来水笔。
闻亭丽下意识屏住呼吸,他却只写了一行字。
【我对闻小姐的胜出很有信心,但我还有客人要见,如果闻小姐没有别的事,我叫他们送你出去。】
闻亭丽望着那行字好半天没吭声,她都要怀疑这些日子陆世澄是不是专门研究过她了,不然他怎能每一次都精准地截住她的话头,还叫她发作不得。
疑惑间,她察觉到陆世澄的目光。
再耽搁怕是要叫他起疑了,她只得痛痛快快起身:“那我就不打搅陆先生了。”
她心满意足将报名表收入书袋,起身随管事向外走,这时,陆家下人领着两位客人从花墙后转出来,闻亭丽一擡眼,愣住了。
其中一位是孟麒光。
孟麒光似乎也很意外,望一望闻亭丽,又睨向那头的陆世澄,没作声。
孟麒光旁边那青年男子却是眼前一亮,把闻亭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笑着问孟麒光:“这就是那位闻小姐吧。”
闻亭丽好奇,那男子忙作自我介绍:“在下姓高,叫高庭新,是筱文的大哥,筱文回家经常说起她学校里的同学,闻小姐之名,高某早有耳闻。”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高家大公子,霞飞路那家新开的逸菲林百货公司的老板。
“高先生好。”她客套地打声招呼,继而对孟麒光点点头,便要越过二人身畔向外走。
高庭新却笑嘻嘻拦住闻亭丽:“闻小姐请留步。”
陆世澄在旁看着,冲陈管事使了个眼色,陈管事含笑过来制止:“高公子,闻小姐既是务实中学的学生,同时也是陆公馆今日的客人,还请阁下——”
高庭新忙对陆世澄说:“陆公子别误会,高某绝对无意冒犯闻女士,只是今日高某要同陆先生商量的一件事,与务实的这位闻小姐多少有些关系。原本我也打算稍后去找她,凑巧在此遇见,那就再好不过了,如陆先生不介意,高某想请闻小姐留下来一起说几句话。”
说着又对闻亭丽一笑:“十分钟足矣。”
闻亭丽听得一头雾水,但这人既然搬出了高筱文,若是掉头就走未必也太不礼貌,况且,这可是个留下来旁听陆家业务的绝佳机会,于是“勉为其难”点点头:“高先生请说。”
陈管事趁机说:“三位,天气太热,那边有茶,请移步到那边说吧。”
高庭新坐下之后并未贸然开腔,而是细细端详一番闻亭丽,转头对陆孟二人笑着说:“我听我妹妹说,闻小姐从前在秀德念书时是校花,到了务实之后,又成了务实的校花,今日一见,此言非虚。陆公子,麒光,你二位所见如何?”
陆世澄转向一边看着远处的鸽子。
孟麒光自顾自垂眸喝茶。
高庭新却是兴致不减:“听说闻小姐已经打算报名参加欣欣百货的选美比赛了?”
闻亭丽大方承认:“对。”
“报名表还未递上去吧?同是选美比赛,闻小姐何不参加我们逸菲林即将举办的‘美之韵‘选美比赛?规模比欣欣百货的‘沪上之花‘更大,更引人瞩目,奖金也比欣欣给的多出整整一倍——”
闻亭丽一愣,还没正式开赛高家就忙着挖墙脚,这算是恶意竞争了。不过反过来一想,逸菲林刚开张,欣欣百货就忙着举办大型的选美比赛打击逸菲林,这在高家看来,无疑也是一种挑衅。
她无意掺和两家的是非,便笑问:“不知道高先生举办这次比赛的宗旨是什么?”
“自是选出全上海最丰容盛鬋的女子了。”高庭新,“评委全是男性,保证眼光毒辣。”
闻亭丽一听就失去了兴趣。
高庭新却自顾自说得起劲:“高某敢保证这将是历年来最轰动的一次选美比赛,胜出者不可以名利双收,而且——不瞒闻小姐说,逸菲林不久将在虹口开办一家大型游乐场,我和孟先生是股东之一,今日我们来拜访陆先生,就是想看看陆先生是否有兴趣也参与投资。如果闻小姐这次在选美比赛中胜出,不仅逸菲林的百货橱窗会挂上闻小姐的挂历,将来游乐场也会与闻小姐签订长期的肖像合约,这可是一笔持续的收入,会一直维系到数年后合约终止为止。”
听完这儿,闻亭丽不得不承认高家人相当会做生意,高庭新似乎专门打听过她家的底细,知道这会儿对她来说钱是最诱人的条件,这些话的确让她有些动心。
但她还是倾向于去欣欣百货参赛,毕竟这场比赛是在刘亚桥小姐的推动下达成的,而且,她也更欣赏欣欣这场比赛的宗旨。
“多谢高先生盛情相邀,可是欣欣百货给出的条件也很诱人,我恐怕……”
她踟蹰了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我恐怕不能答应高先生的请求。”
说着便起身说:“我就不打搅各位谈事情了,我先告辞了。”
高庭新万想不到自己开出这样的条件还没叫闻亭丽动心,眼看她要走,匆匆撂下一句:“我去送送闻小姐,麒光,你跟陆先生先聊。”
他追上去没多久,就听到花墙后头传来一声惨叫。
陆世澄微吃一惊,孟麒光则猛地推开椅子起了身。
“我去瞧瞧。“陈管事疾步带人过去。
下一瞬,陈管事扶着闻亭丽从花墙后绕过来了。
闻亭丽面色惨白,脚下还一瘸一拐的。
高庭新有点惭愧:“本想跟闻小姐再说几句话,没想到竟吓得闻小姐绊了一跤。看样子崴到脚了,这可如何是好。”
闻亭丽摆摆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高先生不必自责。”
陈管事令人扶住闻亭丽,对陆世澄解释说:“阿诚做事不够细心,花墙后头的石头散了一地,闻小姐刚才走得太急,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了,手脚全都擦破了皮,只怕还伤到了脚踝,我马上请路易斯大夫上门帮闻小姐看看。”
孟麒光从刚才起一直没吭声,这时冷不丁对高庭新说:“何必让陆公馆帮忙找大夫,人是你吓倒的,你好意思袖手旁观么,还不快亲自把她送去医院?”
高庭新如梦初醒:“是是是,此事因我而去,我这就开车送闻小姐去医院。”
陈管事叫去的人早已经回来了:“已经叫人给大夫打电话了。”
说话间用请示的目光看向陆世澄,眼看陆世澄没有反对的意思,陈管事忙令人将闻亭丽送到客室等候。
闻亭丽半推半就地被送到了一楼东侧的客室。
坐下后,她低头看看胳膊上的伤,又看看微肿的脚踝,虽痛得厉害,脸上却微露笑意,刚才若是不借着高庭新追上来的机会摔一跤,自己岂能顺理成章留在陆公馆。
捡视完身上的伤,就发现这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草坪,坐在床边,刚好能看见陆世澄几个所在的位置。
隔着窗户,远远看见高庭新取出一沓东西递给陆世澄。
看样子,他们三人还有的聊。
趁这机会,她迅速环顾自己所在的房间,整洁归整洁,却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想在这儿找线索大约是不可能了,她又朝门外的走廊看了看。
这间房出去,就是小客厅,而小客厅的左手边就是陆世澄的书房,但刚才她进来时曾专门留意过四周的格局,走廊两边分别还有三个房间。
要不要借这机会四处转一转?闻亭丽的心一阵急跳。上次厉成英同她说,刺杀邓院长的那位凶徒背部中了枪,不尽快医治的话很快就会丧命,假如那人被藏在陆公馆,说不定能发现点蛛丝马迹。
刚起身,陈管事带着一个老妈子过来了,进来看见闻亭丽立在床边,讶道:“闻小姐要出去?”
“我想借用一下盥洗室。”
陈管事不疑有他:“让刘妈带你去吧。”原来房里就有一间盥洗室,只是房门藏在衣橱后头,所以刚才她没能发现。
闻亭丽就这样被老妈子架着去上了趟厕所。
出来后,陈管事指了指身边的小桌:“路易斯大夫应该快到了,闻小姐若是疼得慌,可以先用热毛巾敷一敷。”
桌上搁着一个托盘,里头堆着热气腾腾的湿毛巾和西洋金创药。
闻亭丽忙说:“劳您费心了。”陈管事笑着欠了欠身,留下老妈子照看闻亭丽,自己先走了。
这下闻亭丽连出去转转的理由都没有了,百无聊赖坐了一阵,她把目标瞄准了房里的老妈子。
“您吃过晚饭了吗?”她热络地开了腔。
刘妈谨慎回道:“吃过了。”
闻亭丽忽道:“咦,您真像我家的一个亲戚,您该不是南京那边的吧?”
“闻小姐认错人了,我是青浦本地的。”
闻亭丽再次歪头端详刘妈:“实在是太像了,我那位婶婶年轻时可漂亮了,您当年一定也是个美人。”
刘妈忍不住笑道:“闻小姐说笑了。”
话虽如此,却含笑擡手理了理鬓发。
闻亭丽依旧是一副认真凝视她的神气:“我才没有说笑。我那婶婶也跟您一样是鹅蛋脸,大眼睛,可惜我没带她的照片,您自己瞧了估计也会说像的。”
“真有这么像?”刘妈疑惑。
“真有这么像。”闻亭丽很肯定地点头,“她面皮还没您白呢,我都不敢猜您当年有多好看。”
刘妈苦笑着说:“年轻的时候是还过得去,现在么,老菜皮一张还有什么可说。”
“老?”闻亭丽讶笑,“您可一点也不老。”
刘妈觑着闻亭丽,这孩子的表情是那样的真诚,让她心里既疑惑又欢喜,不由问道:“闻小姐猜我多大岁数。”
“四十多岁,最多四十五。”
“哪有!”刘妈皱眉笑道,“都五十多了!十八岁进的陆家,一转眼都快四十年了。”
闻亭丽一震:“五十多?您看着实在年轻。您这些年一直在陆家?东家一定待您很好吧。我妈说,只有日子过得极顺心的人才会显年轻。”
“是很好。”刘妈叹息,“前后三位陆先生都待下人极好,尤其是我们这位澄少爷,那叫一个斯文和气哟。可是东家再和气也没用,我这辈子还是没少受气。”
半个钟头后,刘妈已经将闻亭丽视作自己的半个知心人,对其大吐苦水,从她那不争气的大儿子说起,一直说到更不成器的小儿子,一个劲地发牢骚。
闻亭丽耐心聆听,每当刘妈说到委屈处,她就会充满同情安慰几句,刘妈颇受触动,话题也就越扯越远。
“所以您的小儿子跟陆小先生差不多大?”
“同一年出生的。”刘妈感慨万千,“但澄少爷自小就懂事,自己一个人也能玩,也不吵也不闹的,不论学什么一遍就能学会,不像我家那个,除了捣乱别的都不成。”
闻亭丽诚心诚意地说:“我听老人说,这样的孩子坏就坏在懂事晚,但只要懂起事来,比谁都孝顺体贴,所以您不用发愁,您的儿子日后一准不会叫您失望的。”
刘妈多多少少被这话安慰到了:“不指望他们孝顺我,少叫我受点气我就谢天谢地了。你不知道我这两个不肖子这些年闯过多少祸,记得有一年,我那小儿子喂坏了三爷最喜欢的一匹马,亏得澄少爷拦在头里,不然这崽子准被三爷狠狠排揎一顿,只是澄少爷原本就跟三爷不亲,这一来,三爷就硬说澄少爷是为了气他才如此,老太爷听见这消息,就以忤逆长辈的名义,叫澄少爷在外头罚跪了一下午,可怜澄少爷本就有哑疾,被冤屈了也没法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只膝盖都跪青了,唉,这事说起来都是我们的过错,儿子闯祸,我这当妈的也跟着没脸。”
闻亭丽一怔,陆老先生处事竟如此不公么?
“那时候您的小儿子多大?”
“十岁。”
所以陆世澄当时也才十岁。
陆老先生为着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竟毫不留情地处罚尚未成年的长孙,为的还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实在是出人意料,陆世澄父母早亡,陆老先生即便要偏心,也该更偏疼无人照拂的长孙才是。
转念一想,上次黄远山就说过,那位陆老先生一向更偏疼南洋姨太太所生的儿子,再加上陆世澄小小年纪就成了“哑巴”,遇事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倘若那两位叔叔能言善道,自然有各种办法挑拨他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由此可见,陆世澄成年之前的日子都不大好过。
她“咦”了一声:“对了,说到陆三爷,我来陆公馆几次,好像从来没见过陆老先生和陆三爷,这地方如今是陆小先生一个人住么?”
刘妈点头:“三爷现在一个人北平,老太爷则大半时间住在南洋。”
“陆三爷为何不在上海住?”
“三爷跟我们少爷——”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多,刘妈陡然顿住了,忙不叠认真一番回想两个人刚才的对话,悬着的心落了地,闻小姐从头到尾不过是接她的话而已。
她讪讪地说:“瞧我,刚才只顾着说话,都没问闻小姐要不要喝水。”
“我不渴,就是脚上有点疼。”闻亭丽伸手摸摸托盘里的毛巾,“毛巾有点凉了,能不能请您再帮我弄条热的来,我想趁热敷一敷。”
这孩子说起话来莫名让人觉得亲切,刘妈忙不叠说:“这房里没开水,我去后厨房弄点热帕子来,闻小姐在这等一等。”
刘妈一走,闻亭丽便一瘸一拐挪到了门边。
***
这时,外头三人的谈话也告一段落了。
高庭新说:“改日高某陪陆先生去虹口参观参观,逸菲林这个游乐场值不值得出资,陆先生一看便知道。”
陆世澄翻了翻他们带来的文书,无意间一擡眸,就看见刘妈端着托盘从公馆东侧的小客厅出来。
他正要收回目光,一怔之下,忽又将视线挪回去,定定看了几秒,随即转头找寻陈管事的踪影,陈管事大约是在忙别的事,也不在附近。
再看一眼刘妈出来的方向,又看看拉着窗帘的客房,他瞬间做了个决定,举了举那份计划文书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又擡起腕表看看时间。
高庭新和孟麒光都是人精,见状忙笑道:“既然陆小先生还有别的事要忙,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了,陆小先生独具只眼,相信不久就会给我们回消息。”
陆世澄起身跟二人握手,令下人领他们出去,在原地略站了一站,掉头朝另一侧走。
孟麒光转头若有所思望着陆世澄的背影,又看了看主楼的东翼。
“在看什么?”高庭新好奇。
孟麒光面色淡淡的:“没什么,走吧。”
陆世澄径直踏上台阶,朝厅内一看,陈管事果然不在里头。
他迅即转头看向书房,门关着,走过去轻轻拧开门把手,里面并无人影。
出来后四下一顾,确定这周围一个下人都没有。默了默,他扭头看向东边客室的方向。假如一个人要从陆家弄东西,此刻无疑是个好时机。
毫不犹豫地,他轻步向闻亭丽所在的客房走去,地毯够厚,步伐很稳,一路走过去半点声音都无。
即将到门口了,忽向后一收,尽管视线收得够及时,但他还是清楚地看见了房内的情形。
闻亭丽正坐在床边捧着她的小本子在读单词。
她今日穿着洋裙,两条光溜溜的小腿就那样垂落在床边,脚下原本穿着一双白袜子和黑色娃娃头皮鞋,现在左边的鞋袜都脱了,露出雪白的脚面,脚踝处略有些红肿。
她并没有四处走动,而是留在客房里背单词。
陆世澄不免有些懊恼,在门外怔立几秒,正要转身离去,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一旁的门把手,发出细微的一声响。
“刘妈?”
闻亭丽一跳一跳出来了,见是陆世澄,不由有些吃惊。
“陆先生?!”
陆世澄只好佯装无事回头看向闻亭丽。
他无法向她解释自己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儿。
倘若声称自己是过来寻陈管事,闻亭丽也知草坪上有的是下人,要传话不必他亲自过来。
可要说他专门过来探望她的伤势,他和她好像没那么熟。
在他踟蹰的这当口,闻亭丽仿佛也察觉空气中的不对劲,狐疑地望他一眼:“您是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