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徐屏正在社交场合,有些走不脱,因为两人的实际距离并不远,他便让司机去接虞珍珠。
仅花了十多分钟,虞珍珠到了徐屏在的地方。
是家江边的会所,从外面往里看只会以为是个法式花园,搭建了很大一个玻璃房,玻璃房面积很大,放着一张长桌、许多工艺品和摆设,里面容纳了约莫十几二十人的样子,汽车开到花园门口,虞珍珠就看见徐屏站在门口等自己。
他穿的浅色上衣,没有上班时那么正式,手腕上叠戴着玉佛珠串和一只积家时装表。
虞珍珠跑上去,“我来啦,这是哪?”
徐屏看她穿着小高跟,还跑的像踩风火轮的哪吒,冒冒失失的,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
“拍完戏了?”
“杀青!”
徐屏打量她,目光稍顿,颔首:“先进去吧。”
两人走在小径上时,玻璃花房里的人已经纷纷看了过来,夏日的风吹过来,花园中播放着悠扬的钢琴曲,小池塘波光粼粼,虞珍珠的白色裙摆掠过花丛,沾上绿色的草,也染上露水。
她平时生活里不怎么爱捯饬,经常一个大光明马尾走天下,今天是直接从剧组出来的,穿着造型师精心搭配的白色过膝裙,黑色头发蓬松微卷,披在肩头,色彩很是分明。
妆容格外突出了她的眼睛,瞳仁黑而大,睫毛浓密卷翘,双眸明亮。
徐屏走在她身侧,身姿挺拔,如松如柏,气度非凡。
走着走着,他们停了脚步。
徐屏忽俯下身,屈腿半蹲着,为女孩掸去了裙摆上的草屑。
虞珍珠看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动作愣在了那儿。
徐屏擡起头来,说了句什么,光照着他下巴和鼻尖,眼神很专注。
两人一站一蹲,剪影落在花中,跟拍偶像剧似的。
徐屏站起,牵起虞珍珠一只手,大大方方朝里走,这时便有人从玻璃房出来,迎接他们。
徐屏面子大地位高,是社交的中心,很多人都想与他说几句话,这时围了好几个人,与他和虞珍珠打着招呼,他礼貌但疏离的点了点头,回应两句,便朝更里面去,那些人便缀在后边。
玻璃房,长桌尽头,徐屏拉开椅子,绅士的请自己的女孩坐下。
虞珍珠抿了抿唇,脸有点淡淡绯红。
这里在办一场葡萄酒品鉴会,数个品牌和酒庄的人都在,邀请的既有业内人士,也有具有消费能力以及合作可能性的大客户,展示的数款葡萄酒里,有些是成名已久的经典老酒,也有些是后起之秀,通过了层层选拔和运作来到这个场合。
嘉宾都已经签到,气氛还算不错,服务生们推着小推车出来,十几种酒被放在透明玻璃高脚杯中,伴随着策划人的介绍,进入到了盲品环节。几批酒都并未标注品名,口味如何,价值如何,将公平的交给品酒者定夺。
酒杯依次推到不同人那里,大家都有卡片可以写下分数。
环节首先从评酒专家那里开始,很快到徐屏这边,徐屏让虞珍珠试一试。
虞珍珠哪里懂这个,瞎喝了几口,不肯打分,打乱人家秩序。
徐屏还口头问她,觉得哪个好,哪个不好,虞珍珠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了答案。
徐屏点了点头,将她说最坏的那杯单独端出来,抿了一抿。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随即将杯子放置手边,并未还给服务员。
虞珍珠是有事情和他说,才特意打电话,但这会儿一是场合不合适,二是徐屏风轻云淡,她只能把话憋着。
酒她不懂,介绍人说的一堆专业术语也听得稀里糊涂,只能叹着没文化的气,低头看自己手机。
杀青的照片已经发了出去,剧组同事对她有许多寄语,几乎把社交平台刷了屏。
好友、粉丝发来贺电,网友则多少还是有点很理中客的发言。
比如说,这么多人为她一个刚出道的艺人打call,一定是带资进组,大家都在讨好她背后的大佬。
再比如说,配角杀青阵仗这么大,还不知道成片出来会怎么加戏,金钱对人的驯化好轻易。
再再比如说,现在回看当初决赛示爱宣言,更像是逼迫男友公开,娱乐圈的艺人真的没一个是好惹的。
最近虞珍珠身上的舆论,针对性真的是有点强。
有时候,她也会有些说不清楚,那些外人对她的好,几分是因为她自己,几分是因为徐屏;自己做出的表演,究竟是真的合格,还是别人在捧场。
看毕网评后,虞珍珠和经纪人发了会儿信息,聊舆论处理以及工作安排的事。
之后,一条新的信息冒了出来。
是苏小可恭喜她杀青,问她最近怎么样。
还没有等虞珍珠想好要不要回复、回复些什么的时候,苏小可带来一条信息,说建议她拒绝某某剧作的邀演。
这个某某剧作是个炒的还挺火的原创IP,还在选角就溜了好几波一线演员,号称投资五个亿,要请全球顶尖视觉团队,打造华夏权游。
虞珍珠都没觉得自己配被溜,谈何拒绝。
她和苏小可在关西时是同期,也一起上过课一起聚过餐,要说朋友谈不上,但比陌生人还是好一些。虞珍珠客气的回她:“好的。听说你要结婚了,还没恭喜。”
苏小可答:“说不上喜,但我先生是我溺亡时抓住的浮木,他带我上了岸,我想我需要感谢他。”
虞珍珠忍了一下,没有忍住:“金三都去坐牢了,你可以重新开始的,你还这么年轻呢。”
“他们何止一个金三。”
苏小可迅速撤回,发了个笑的表情:“我说了没用的废话,你有徐总这尊大佛护着,一定顺风顺水。”
虞珍珠看见她的消息了,在聊天框里问号排队。
苏小可:“我要进去产检了,先不说了。”
就这样,聊天结束。
周遭喧闹,虞珍珠捧着手机坐了片刻,徐屏回了座,悦耳男声响在她头顶:“两条眉毛快手牵手了,这是在想什么?”
“……”虞珍珠转头看他。
徐屏身后有三四个人,提着包装好的长方形酒盒,他的司机与对方说话,几句之后,一起去外面,要将酒放到他的车里去。
虞珍珠猜想那是徐屏买的酒。
“还有一款樱桃起泡酒,口味清甜,特别适合女士饮用,我们派人送到虞小姐府上去。”
“不,”徐屏说,“她不喝酒。”
虞珍珠心说真该让你看看我们西南自酿土酒多带劲,再配盘牙签牛肉和麻辣兔头,她能陪她爸唠上大半天。
徐屏拒绝完毕后,伸手给她,要带她走。
虞珍珠早呆够啦,乐见起身,马上站起来。
车在外面等,酒水都放进了后备箱,司机站在车旁,为他们开门。虞珍珠率先坐进去,徐屏与几个送行的人道别,后一步进车。
车座上有一瓶酒,没有和其他一起,单独放出来。虞珍珠以为是很名贵,在徐屏的注视下,好奇宝宝状拿过来看了看。
年份、产地都标在盒子上,并非想象的外国名酒,而是之前去过的那片马场附近的葡萄酒庄。
“就是你说最难喝那瓶,”徐屏说。
虞珍珠:“……?”那你带上?
徐屏没有解释的打算,他低头拿着手机,屏幕幽光将五官映照的有些冷意。
虞珍珠将手指在他面前晃。
晃了两下,被轻轻拍打了手背。
虞珍珠震惊的看看他,看看手背,开始随地大小闹:“你打我。”
司机:“……”
徐屏:“……别闹。”
虞珍珠:“我本来有话和你说的,现在不想说了,你不会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徐屏终于放下手机,反杀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家里进贼了?”
虞珍珠:“……”
“昨晚住在哪里,安全吗,谁陪着你。”
主动地位抢占的很成功,虞珍珠被问的气短,张了张嘴又闭上,用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卖萌的策略进行了应对。
徐屏克制了后面的话,他也清楚,这不是陈元英,不能那样管教。
虞珍珠很自觉的道:“好吧,找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我告诉你。”
徐屏让司机开车。
不一会儿,到了一个崭新的、高级的、对虞珍珠来说略为熟悉的小区。
正是她正借住的积露家。
但此番驱车,却径直经过地下停车场,掠过ABC三个区域,拐到最里面的洋房停车位。
最里有个闸门,那闸门前的擡杆器扫描了车牌后,自动擡起,闸门也跟着打开,露出里面那未曾对外的二十来个车位。
一半车位上都有车,有那么两三辆虞珍珠都坐过。
劳斯劳斯,迈巴赫,大G……
都是徐屏的。
下了车,徐屏带着她直接从电梯上去,通往了一处三百多平的大平层里。这大平层有一半是室内,一半是花园露台,是最新的豪宅设计理念,钱多烧的,把寸土寸金的地方用来种花种草。
虞珍珠看出来了,这必是徐屏的住所。
金滩公馆的装修风格延续了原先的设计,繁琐复古,不具有太强的个人风格。
而这个大平层就很徐屏了。
四处简洁、淡雅,全屋颜色没有超过三种,大量应用岩石、实木、合金材料,整体风格非常后现代。
司机把酒搬运上来后,便径行离开。徐屏拿了一双很新的女士拖鞋给虞珍珠:“来。”
虞珍珠进入屋子里,坐在深灰色真皮沙发上,徐屏给她端来一杯温水。
虞珍珠喝了一口就放旁边,拽着徐屏袖子:“你别招呼我了,快来我旁边坐着,我真的真的要和你说了!”
徐屏:“嗯?”
虞珍珠把那个陌生纸条、照片给了徐屏。
“ta给我留了个联系电话,”虞珍珠说,“我开免提,你听一下到底是谁。”
徐屏尚在皱眉,虞珍珠已风风火火的动作起来。
她拨通了电话,那头也迅速接起。
可谁也听不是谁,因为那边开了变声器,腔调很怪,是个无机质的机械男声。
这机械男声说:“这个伤你姐姐的人,是陈家的私生子,徐屏亲舅舅的儿子,我提醒你,徐屏这种男人不是你能掌控的住的,你也不想你们姐妹两个,都被人玩了吧。”
徐屏眼神忽然变得极其锐利,周身都冷了下来。
虞珍珠对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昨夜,那被放置在她床头的照片,正是当年与虞明金通讯的学长。
而这闯入她家,放置笔记本的人,向她留言说,这学长与徐屏是亲属,徐家也在那件事里帮了忙,让她不要相信徐屏。
“你是谁?”虞珍珠问。
对面说:“一个想要主持正义的人。”
演戏,信念感三字要刻在脑门上,虞珍珠投入的、凝重的说:“我要怎么相信你?”
对方说:“你会相信的。届时,你再打这个电话给我。”
……
“他不对劲,”挂了电话,虞-柯南-福尔摩斯-珍珠分析,“他一定冲着你来的。否则早不说晚不说,现在来说?还闯到我家这么法外狂徒,肯定是要翻翻东西,找找有没有能捏住的把柄。”
“你有没有印象,有什么人这么想搞你。”
“说不定真的是提醒你,”徐屏冷不丁的说。
室内安静,中央空调的冷风发出细微呼呼声,全幅落地窗提供了最佳采光,那光将虞珍珠照的清晰,鼻头圆润,唇珠微翘,眼珠子黑不溜秋的。
徐屏早查到,虞明金那件事情里的男主人公,是自己舅舅的私生子,当年捐去学校的一笔钱,为了避嫌,是徐家人去走账办理的。
但这位表兄的品行如何,他都清楚。
因为埋怨舅舅辜负他生母,这位表兄与陈家分的清清楚楚,完全陌路,所以一般人,都不会知道,二者之间有着一层亲属关系。
他不和虞珍珠说,既是希望查的再清楚些,不想不清不楚的挖人旧伤疤;也是怕虞珍珠年纪小,分不清是非,为此和他吵闹。
他对堂兄品行的判断,并不能成为陈堂证供,他以为虞珍珠也不会相信他这简单、感性的判断。
但仅仅是他“以为”。
徐屏望进女孩眼睛里,因为克制,所以嘴角抿的平直,好像是副疏离模样:
“就这样摊开给我,你不怕我是坏人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当我傻呢,”虞珍珠听得哈哈笑,“我就是知道不行吗。”
人是很复杂的,四种主要元素占据了人体的96%,却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难以解读的动物,她也的确分不清另一个人在想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万幸的是,她从不质疑别人对她的喜爱,她分得出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好比末代皇帝,只需要瞧一眼,就分得清古董的真假好坏。
说不出具体的判断标准,只是那些东西都是从小用惯的,所以如数家珍、心里有数。
虞珍珠拍了拍徐屏的肩膀,认真对他发言哥俩好言论:“你不要慌,这个肯定是狼人,他还自投罗网,我们俩铁是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