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虞珍珠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病房的。
总之很玄幻。
有点像大喊着“皇上臣妾冤枉啊”但仍然被太监拖下去的嫔妃。
边拖,还边喊,但没人信。
该嫔妃的结局板上钉钉,被写好了。这会儿她说什么台词,都是假的。
虞珍珠在病房外发呆,眼神空洞。
陈元英高兴的摇尾巴,哈士奇似的,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和好没有!”
虞珍珠缓缓扭头,看着他。
她满眼期待、满脸磕到了。
“………………”
虞珍珠尝试再一次努力。
她澄清,我和你哥哥只认识一个多月,车祸是第一次见。
陈元英理解,你还没原谅我哥哥吧,唉,我懂的。
她辩解,网上的东西你也信,都是胡编乱造的,我跟你哥根本没事。
陈元英同情,看你被程如安给忽悠的,别怕啊,妹妹也给你撑腰。
“…………”
好,亲兄妹。
果然是亲兄妹。
虞珍珠不努力了,转身,像个幽灵一样走进黑夜里。
她不知道该怪谁。
想来想去,怪自己小学一年级,听品德课的时候睡了大觉。
诚实守信,不要撒谎,这一课,她学出了个五彩斑斓。
***
徐屏认定她是自己女朋友后,进入了一种霸道总裁状态,每天派着助理来接她。
她没工作,那就在她家门口接,她有工作,那就在台下/摄影棚外等地点,开一辆超级豪车,带一堆像模像样的小礼品,一边等她一边给工作人员发。
虞珍珠阻止他,他当她在跟他客气!
虞珍珠被这帮人给气死。
接她以后,助理就送她到医院当陪护,其实大小事情都有护工做,她主打干瞪眼,徐屏沉浸式工作,偶尔擡眼扫她,像看花瓶看书本一样,静静的。
虞珍珠抓心挠肺,坐立难安。
她努力澄清,在徐屏眼中,竟像小孩闹脾气,徐屏这人太过相信自己,他已经结合证据充分判断的事情,就没人能推翻。
她自己造谣,说有个大款男友,后来发生种种,怪不得别人对号入座。
虞珍珠很悔。
她重整旗鼓,再次重新澄清的时候,徐屏终于有了反应——他叫几个奢侈品牌送了新的图册过来,给虞珍珠挑。
窗外有一株蓝花楹,花已经要开败了,只余零星几朵留在枝头,叫日头晒的半干。
徐屏坐在床头,忽转过头,拿起平板,从线上进入佳士得拍卖行,拍得一颗蓝宝石,叫人拿去工匠处,打造两份,一份给虞珍珠,一份给他妹妹。
虞珍珠给律师发信咨询,这算强迫得利还是诈骗,是否会因过失入刑。
就……瑟瑟发抖。
几天之后,枝头的花儿都凋了,虞珍珠该说的话全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徐屏信不信,她都不想管了,已经摆烂了。
徐屏也最终解除了探视禁止,开始接受别人的会面。
他的父母这对分飞的劳燕居然倒霉催的心有灵犀,在同一个时间前来。
两人在病房门口相遇,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开始不对付。
父亲徐若风劝说徐屏,一是不要生家里的气,家里出此下策是为他好,他往日太固执,二是问他项目是否有转圜余地,因为徐屏太年轻了看不懂,修缮一定亏钱,重建才是正道。
不等徐屏搭理他,陈章华就阴阳怪气的讽刺,你看的很懂,你在集团时每年倒赔十几个亿。
哪里有这么夸张,几个亿而已!徐若风为自己辩护。
陈章华看他像看一个智障,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金玉其外倒不假,徐屏在相貌上更像徐若风一些,骨相优越,眉目疏朗,一张脸帮他多登了许多次杂志。
但人的智商真的影响颜值,比如看着徐若风一把年纪,说话还前后矛盾,虞珍珠这个外人都听得头重脚轻。
“你们——”
“徐屏,”同时开口,虞珍珠的声音细润活泼,徐屏的低沉懒惫。
徐屏停了,让虞珍珠先说。
“医生说要我带你去他那儿一趟,我刚给忘了,咱们赶紧去吧。”
徐屏看一眼,虞珍珠冲他一个劲的眨眼睛,片刻,他颔首说好。
虞珍珠推了轮椅,带徐屏出去。
长廊外,草坪青翠,蓝花楹虽然败了,凤仙花却初开,一小丛,绿意里缀着红,很是好看。
虞珍珠决定了:“去草坪晒晒太阳。”
轮椅握在她手里,她是掌握了方向盘的女人,有充分决定权。
两人到草坪。虞珍珠上下打量徐屏,缺了点什么……虞珍珠跑回病房,打扰了一下吵架的二位,抱了样东西跑出去。
她把徐屏的本体——一个笔记本电脑放他膝上,煞有介事地点头。
这下才是一个完整的徐屏嘛。
徐屏默了一默,随她去了。
徐屏有电话会议,他与欧洲供应商约好要商谈一笔合作,此时伴着虫鸣鸟叫、沐浴着阳光,也算适合谈话。
他戴好蓝牙耳机,点开软件,拨通了对方。
至于虞珍珠,她已经蹲到凤仙花丛前去了。
初夏,花没几朵,但还好没人争,她一朵朵摘下来,将花瓣碾在指甲盖上,浅浅的汁液覆盖甲面,染出淡淡的颜色。
一两次染色不能上色,她不厌其烦,反复这个动作,乐在其中。
蹲累了,干脆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盘着腿,低着脑袋,哼着歌儿,悠哉悠哉。
染了一只手,她举起来,对着太阳光,观赏成品。
徐屏正和人对价格时,这手爬上他膝盖,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一晃:“好看吗?”
手又小又白,指甲盖圆滚滚的,粉色的花汁液陷到了皮肉里,还有股子带着苦的细微香气。
徐屏对她轻轻摇头,意思是自己正在通话。
虞珍珠误解,嘀咕:“不好看?明明好看啊,你没品味。”
电话那头静了。
徐屏说:“你到一边玩去。”
虞珍珠说:“好的活爹我这就去。”
她跑去另一丛那边。
这边花好像少些,她前后挑,挑中最大一朵,伸手去摘——
和另一只小肉手狭路相逢。
谁说没人争来着。
隔着花丛,虞珍珠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上目光。
那小女孩的手指甲盖也染红了,显然在和虞珍珠做一样的事情。
小女孩先声夺人:“你这个阿姨,你都这么大了还和我这个小孩抢!”
虞珍珠:“我这个阿姨,就是一把年纪了还要和你这个小孩抢!”
小女孩嘟起嘴巴来,瞪着虞珍珠,“你可真幼稚。”
虞珍珠像个正经的阿姨一样说:“那这样吧,石头剪子布,谁赢就给谁。”
小女孩说好。
两人松手,正要比划,虞珍珠出手如电,把花摘走了。
小女孩瞳孔地震,胸口起伏,鼻子开始吸气,预备一场大哭——
虞珍珠眼疾手快把花塞给了她。
“我我我帮你染!”
和平收场,虞珍珠帮小女孩染指甲,两人玩的很高兴。
小女孩噔噔噔跑到旁边长凳,取了样东西,跑来送给虞珍珠。
她一看,水冰月贴纸。
虞珍珠也乐乐呵呵的把手机翻过来,让她贴在手机背面。
两人对这次交换很满意,建立起初步的友谊。
虞珍珠再次回到徐屏旁边,拿着手机,对他道:“借你手机拍个照给我,我拍不到自己手机。”
徐屏看看她,也看看那一年级的小女孩。
他借出了手机给虞珍珠。
虞珍珠和小女孩欢乐的跑走。
徐屏的目光追着她们背影,眉头开始往一处凑。
电话那边,供货商说:“youhaveadaughter?”你女儿吗?
徐屏说no。
对方道:“thenIdon——tunderstand,——”我不理解。
徐屏想,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