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戏谑
纵使影像模糊,贺北安也看出了白墙上放的是安东尼奥尼的片子。
“这么多年,你对这个老头的感情倒是一直没变过。你什么时候能把对他的注意力投入到我身上?”
“你想看什么,我给你放。”沈芷去找胡金铨的武侠片,好像贺北安来这里是和她一起观影。
“就放原来的吧。还是外国人的声音当背景好一点,你觉得呢?”贺北安看见烟灰缸里的烟头,“你不是反对我吸烟吗?怎么现在也抽起来了?”
她的生活很规律,抽烟大概是唯一不良嗜好。沈芷没回答,她总不能说健康的生活习惯太无趣了。
“去找别人吧,我今天不太方便。”
“别人?可现在除了你,我不想找别人。况且你之前也并不介意。”贺北安去抓她的手,“我不知道你之前有过多少男人,但你多比较比较总没错。万一你不喜欢快的呢?”
沈芷并没有展现出那天的大方,她抱肩站在那儿,是防御的姿势。
贺北安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互相解决下欲望,没什么吧。”
又有敲门声,柚子捧着一个玻璃碗进来,里面盛放着新鲜草莓,等把草莓放到沈芷手上,柚子就愉快地跑开了。
贺北安站起身锁门,他从玻璃碗里取了一颗草莓扔进嘴里,捞起沈芷的腰,用手指去描摹她的脸,沈芷偏过脸,被贺北安用手指箍住,被迫去直视他的眼睛。
他去吻她的耳朵,手伸进她的衣服,同她说起了以前。
“沈芷,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吧。”贺北安主动提起了那件事,“你当年拦着我不让我打你爸,其实你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吧。”
“提那个干嘛,都多少年的事了。”她还记得,她对贺北安说贺老三被举报是罪有应得,那天贺北安什么表情她早忘了,或者说她当时就没看清楚,她只记得他红了眼,堵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钻出来,他对她说,谁都可以骂他爸,她不可以,因为没他爸的错误她都不会作为一个人存在。
听到那句话的一刻沈芷确实不怎么想存在。也就是那时,她发现自己毫无立场指责贺老三影响了贺北安的前途,她算他什么人,人家才是一家人。没人跟她是一家人。
沈芷以前出于革命友谊让贺北安感受过男女在身体上的不同,那时他们还年轻,容易脸红。饶是贺北安再嘴贫,也憋得语塞,只顾喘粗气,不过当他发现沈芷脸红得发烫,他突然又恢复了以往的善谈,开始询问沈芷的感受,当时沈芷连鼻尖都红了,一个字也吐不出,眼睛低垂着,语气却是十分的决绝,她又变得小气起来,贺北安揪揪她的耳朵,说马上就好。即使她大方的时候,也总是不彻底。
这次他的力度比以前更大了些,附在沈芷耳边问:“你喜欢顺时针还是逆时针?”他呼出来的气息把沈芷的耳朵都给烧烫了,沈芷不说话,贺北安继续问她,仍是笑着的语气,“轻一点还是重一点?”他没等来沈芷的回答,于是下手更重了,贺北安手上的茧子不仅把她给磨软了,还磨烫了。
这种荷尔蒙的感觉在过去令她感到羞耻,她以前亲贺北安也是没有任何□□的,她只是不想贺北安为了这个去找别人,她想完完全全地占有他,与其让别人来满足,不如让她来满足,那是她留住他的一个方式,但贺北安的回应总是让这种感情变了质,他又热情又直接,这热情和直接感染了她,让她从施与者变成了同谋。
和贺北安没闹掰那会儿,她还年轻,没怎么被人爱过,也没怎么爱过人,所有爱人的方式都承自金美花,她当时拿了父母给她买的玩具炫耀,金美花都要不高兴很长时间,而这种占有欲到了她这儿,有过之而不及,到了最严重的时候,她不愿意贺北安分注意力给任何人。
她现在已经失掉了对任何人的占有欲,即使现在贺北安紧紧箍着她,想把她嵌进身体里,她也知道他俩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只是他刺激起的□□却没收回去。
贺北安突然变得去吻她的眼睛:“沈芷,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喜欢你了。”他天生对崇高保持距离,凡是高尚的词汇都要戏谑一番,可偶尔看那种录像带,梦里将女主替换成沈芷,第二天他甚至会觉得自己肮脏,必须用冷水冲下去。忘了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接受自己对沈芷的欲望,那同时也伴随着对未来的构想。他要挣足够的钱,养活沈芷和她的一窝孩子,让她一世无虞;要有一番事业,让她不为选择自己而后悔。在他刚成年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人生和她完全规划在一起。
沈芷并没去质疑贺北安话的真实性,现在她不知道,但在他俩闹掰之前,除了金美花,并没有人对她比贺北安更好。
“说这个没意思,你今天不是来解决欲望的吗?咱们还是直接一点吧。”
“我希望不爱你,或者更爱你。”背景音是安东尼奥尼的电影台词,白炽灯关了,卧室只剩一盏小台灯,白墙上的投影又变得清晰。
贺北安一点不喜欢这个老头子,嫌他冷冰冰的没一点儿温度,总是说爱情的不可靠。
贺北安去亲她,还是他以前的方式,仿佛要给她点燃了一样。他一面吻她,一面将手送到了他以前去过的地方,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毛头小子,手比以前更有耐心,他附在沈芷耳边笑:“沈芷,你的身体还是喜欢我的吧。”
“那不很正常吗?大家都是成年人。”
贺北安在他手指曾经到过的地方又加了一分力,“你以前可没现在诚实。
沈芷不喜欢贺北安提以前,带着一股子樟脑丸味的过去不适合时时拿出来翻捡,那是属于老年人的事情。
“我腰前两天不小心碰了,还没好,我可不想去医院,你一会儿轻一点儿。”沈芷再没给贺北安说话的机会,一边帮他解扣子,一边抱住他去亲他的嘴。她以前的主动也是蜻蜓点水似的,不像现在,她的主动加热了他掌心的温度,同时也让贺北安更加愤怒。
眼前人和过去的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和沈芷之间隔着的不只是衣服,更是这么多年的岁月。等衣服全都除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消失。贺北安试图用越来越近的身体距离来消弭这些年来的陌生,他的手指和嘴唇反复去触摸以前熟悉的部位,力度越来越大,太轻了,他怕沈芷感受不到。汗液完全溶在一起,分不清谁的是谁的。
沈芷脸上的汗流了又流,贺北安去亲她脸上的汗珠,她闭上了眼,自始至终她都没发出一点声音。贺北安想起以前她也是这样闭着眼,可眼角总带点笑,不像现在。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亲,微弱的灯光下,她汗珠又从眼角掉下来。
贺北安并没做到最后一步,他没强迫沈芷的习惯。他给沈芷盖住被子,掖了掖被角只留一张脸。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连句再见都没说。
电影已经结束,沈芷关上投影,平躺在床上,等着往事自动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