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富小景从ATM机里取出三百美金,她从十五张面值20美金的钞票里抽出一张塞到自己钱包里,把剩下的钱递给梅,“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请你一定要省着点儿用。赶快去BOA开个户看能不能申请到信用卡。信用卡就是穷人的福音书。不过卡就算申下来,一开始额度也很有限。”
梅在美国开始糖妞生涯之前,一直用借记卡,后来借记卡变成了糖爹们的信用卡副卡,刷卡时的动作也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变成了后来的豪爽大方。
梅拿纸巾使劲擦着富小景嘴唇,又取出另一支肉粉色唇膏在富小景嘴上搽,“还是这个颜色适合你。”
“我建议你最好找个校内工作,搞个社会安全号,这样申信用卡租房都方便得多。信用卡可选择的余地和额度也要多好多。一定不要再买包了,赶快把你手里的这些包和衣服出掉。赶快出掉!不要犹豫了!”
梅一把扯过富小景手里的钞票,“你这张嘴再这么啰嗦,不会有男人愿意亲你的!”
“滚!”
梅把水貂披肩圈在富小景脖子上,“你穿成这样,年薪五十万以下的人就不敢来和你搭讪。完美隔离一切没有钱的男人。”
“算了吧,过犹不及,普通客人要有普通客人的本分,你这太贵妇了。而且,你知道吗?我一会儿要开福特去。”富小景把水貂披肩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手上踮了踮,“你觉得一个没有司机的福特车主,穿成这样合适吗?”
“天,你开福特去东汉普顿的别墅参加酒会?你是疯了吗?再说,酒驾可是违法的。”
“谁说酒会一定要喝酒了?”
“如果你住顶层套房,那你可以让酒店派车送你去,但现在……你要找一个司机,把你送到东汉普顿,接着你需要动用你的一切魅力钓一个有钱人,想方设法让他送你回家。”
“那要没人送我呢?”
梅扶着富小景的肩膀,“相信我,你可以的。我很希望你能钓个凯子回来,这样我的东西就有买主了。”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
在梅的建议下,富小景最终选了一样羊绒披肩。
富小景相信靠人不如靠自己,她还是在租车行租了一辆老福特,在她租之前这辆车已经开了五万多英里。
鸡尾酒会在晚上六点,酒会之后是晚宴。来纽约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长时间开车,路途又不熟,为避免路上出问题,富小景两点钟就开着车从租车行向目的地驶去。开车时她把大衣和高跟鞋都塞到副驾,红裙子外套了件厚重的面包服,脚上的鞋也换成了运动鞋。
她的车技不错,也并没出现意外,四点多钟富小景就看见了罗拉教授家的别墅。
这种时间进去太冒失,所以她开着车在附近慢悠悠地行驶,冬季的东汉普顿少了许多观赏的景致,坐在驾驶位,从车里往外看,一栋栋写满“我很值钱”的别墅从富小景眼里划过。
一辆六成新的雷克萨斯停在路边,富小景从车前经过,在驶出十米后,她停好车,从车上走了下来,跑向雷克萨斯。驾驶位上的老人看上去至少有七十岁,一脸痛苦的样子,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她用英语问老人是否需要她的帮忙。
老人艰难地看了她一眼,“noEnglish.”
富小景叹了口气,她看着老人的长相很像犹太人,不过在美国,不会讲英语的犹太人也很罕见,她试着用希伯来语问道,“需要我帮你打911吗?”
老人表示不需要,他告诉富小景他已经服了药,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他。
富小景觉得自己再说话打扰病人实在不好,同时又不好直接离开。她看了眼手表,反正距离酒会的时间还早,便站在路边等着老人的家人来接他,万一他有意外,也可以打911。
她站在路边看天上的云,运动鞋有节奏地与地面发生摩擦。
后来老人情况好些了,便和富小景简单地聊天。富小景告诉老人,她是来附近参加酒会的,老人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富小景扫了眼自己身上的厚重棉服,马上理解了老人的怀疑,确实没有穿成这样来参加酒会的。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车旁,车上下来两个人,在咨询老人的意见后,一个身高一米九以上穿黑色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换到了雷克萨斯的驾驶位。
直到老人的车驶出百米开外,富小景才又回到了她租的老福特。在与老人告别时,富小景给了老人一张名片。虽然她只是个硕士,还是没毕业的,更没什么值得印在名片上的头衔,但她还是给自己设计了一款名片,并在名片上盖上了自己的中文名字印章,字体是工整的小篆。每次参加活动和学术会议,富小景便会带上一盒名片,正式得有些滑稽。每张送出去的名片都可能是一个机会。
富小景手握方向盘,心里感叹自己之前以车来判断顾垣的身价实在是不智之举。有钱人未必只有一辆车。
离六点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候,富小景把车开到了罗拉教授别墅旁的车道。已经有几辆豪车停在那里,她的福特显得有些突兀。
在富小景看来,东汉普顿更适合在夏天举办宴会,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草坪和泳池沙滩,可以举着酒杯站在草坪上看落日,日子也长,不会不到六点天就已经黑了。等晚宴结束,怕是已经凌晨,她开车回去未必安全。夏天,当然回去天也是黑的,但因为度假的人多,兴许路上会多一辆车,谁知道呢?反正她之前也没来过。
东汉普顿不适合在冬天办晚宴,仅是对她而言。对于那些在本地有别墅的,有专车司机的,甚至有直升机的,冬天办,其实和夏天没什么不同。罗拉的别墅里有专门的停机坪,直升机可以直接停在那里。
她由着服务人员的引领进入大厅。她的伴手礼是一副百年好合的刺绣,本来准备一星期后送给另一对新婚夫妻的,但实在找不到合适礼物,只好先拿来用了。包裹着中国风刺绣的盒子混在一堆奢牌里,橡木桌上几乎涵盖了她认识的所有大牌名字,她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买带logo的礼物,否则就会像车道上的那辆福特车般与众不同。
长桌上的细长香槟杯已呈金字塔的形状摆好,只等着主人到时开酒。富小景百无聊赖,沿着长廊欣赏罗拉教授和她丈夫的合照。
一个七八岁的棕发小男孩走到她面前,用一口标准的牛津腔说道,“你是今晚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士。”
尽管时间还早,并没有什么漂亮女士来到大厅,但富小景还是表示了感谢,并送出了同样的称赞,“你也是我今晚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士。”
语气十分真诚。
“你是中国人吗?”
“你真聪明。”
男孩儿用中文说你好,并用英文告诉富小景她会八种语言说你好。
“那你可太棒了。”
“你会解九连环吗?”
“应该会吧。”
富小景陪着她今晚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士乘别墅电梯上了三楼。
男孩儿告诉富小景他叫乔治,并拿出巧克力招待她。
“这位漂亮的女士,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富小景发出了她今天的第二张名片。
富小景在中国还有英文名字,到了美国却用起中文名来,教别人念自己名字也是增进沟通的一种方式。
男孩儿很高兴能被以成年人的方式对待,他接过名片,一本正经地称呼富小景为“烧鸡。”
虽然美国人发“xiao”的音普遍会闹些不大不小的笑话,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烧鸡”,她捂着嘴,竭力避免嘴里的巧克力喷出来。
富小景一边吃巧克力一边纠正男孩儿的发音,“不不不,不是烧鸡,也不是烧井。”
乔治指着名片上的小篆说道,“你的中文名字真漂亮。”
“谢谢。”
“我的中文名也想写成你这样,你能教我吗?”
“当然可以。你的中文名叫什么?”
乔治艰难地发出两个中文单字。
“乔峰?那可真够酷的,谁给你起的?”
“Ewan.”
因为“Ewan”的发音接近“yuan”,富小景很不恰当地想到了顾垣。她转念一想,总没那么巧,便让乔治拿出纸笔。
富小景找到一个虚心的学生,恨不得奉献平生所学,她在手机上搜到“乔峰”两个字的小篆,直接对照着拿笔仿写起来。
等富小景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好字,乔治才想起来自己让她上楼的目的。
他飞快地从橱柜里取出一副九连环,“你最快能多长时间解开?”
富小景捏着下巴想了想,“可能要十分钟,或许更长。”
“那你有点儿慢啊,我大概用五分钟的时间就能解开。”
“是吗?那你可真够棒的。”
在富小景的见证下,乔治用五分钟的时间就解开了九连环。
“太棒了!”
富小景对孩子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我还不够快,Ewan不到两分钟就能解开,我以为你们中国人都能这么快呢?”
“吉尼斯纪录也没那么快吧。”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申请记录感兴趣。”
富小景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他是中国人?”
这个名字她以前不止一次地听说过,但因为和她的生活没关系,也就没放在心上。
“当然。”乔治摇了摇手中的九连环,“这个就是他送给我的,今天晚上他也来,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