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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时自带滤镜 正文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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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第40章

    ◎要么是奇迹,要么是骗子◎

    雄性食肉动物的捕猎和求偶其实颇为相似,都是在漫长的窥伺中观察目标,追逐、靠近、扑倒、压住猎物咬住脖子确保对方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是后者是把猎物的身体拆吃入腹,两个变一个;而后者则是一个强硬地进入另一个。

    如果完全依靠本能,于戡会快速地推进到最后一个阶段,他膨胀的欲望希望马上找到一个地方去接纳。他说谭幼瑾是他理想的故乡时,他不仅想让这个故乡安放他的情绪,也需要来安放他的身体。这不需要经验,只需要足够的体力以及渴望。他的体力有绝对优势,只要他想,她便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但是他知道谭幼瑾不会愿意他这样做,她信任他不会这样做才把他放了进来。正是之前他掩饰住了他对她那种强烈的渴望,她今天才把他放了进来。

    他相信光凭他的体力和他身体的优势,马上就会给她带来许多快乐。但她偏偏对此是防备的。于戡发现,在面对一个体力远胜于她的男人时,谭幼瑾想的从来不是这个男的能够保护她,而是他一旦伤害她,她是否能够反抗。当把他的优势剥离,他就是一个缺乏经验的男的,这让他有点儿挫败。

    于是于戡只能暂时通过亲吻、抚摸、咬啮去捕捉她身体的气息、弱点和渴望,这也是先天的本能、而非后天的习得经验。在这方面他很有天赋。他甚至努力把自己包装得像是一个食草动物,足够温柔,没有任何攻击性。他的手指和嘴唇都包装得很好。他很想马上把她的身体揉进他的血肉里,但是他知道她是那种需要循序渐进的人,所以他在克制欲望的同时还在克制放在她身上他的手掌的重量。

    但是于戡的眼睛慢慢出卖了他,他缺乏那种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眼神,也装不出。他的眼神充斥着他要她,他现在就要她,那种想要马上把人拆吃入腹的欲望根本无法遮掩。

    强烈的欲望本身就是攻击性,因为需要对方配合或者退让来满足。

    可能是出于一种天生的狡猾,于戡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可能会有破绽,每当谭幼瑾要睁开眼睛看他的时候,他便去吻她的眼,这样吻着,她自动就闭上了。

    劝一个人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目光时,经常有这样一句话出现:“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时间看你。”

    谭幼瑾从来不用这类话劝人,觉得别人都在看自己固然是种受罪,但是被指出根本没什么人看自己,也未必多快乐。

    而且,事实上是“大家都很忙,没时间细看你,随便看两眼的时间还是经常有的。”了解一个人太费功夫,就连夫妻子女之间也未必有全然的了解;但是匆匆看两眼就判定一个人如何如何,这样的事可不少。讲清一个人如何变成今天这样,其容量并不比一部英法战争史少多少,但是落在别人的眼睛里,几个通用的形容词就可以概括完毕。

    谭幼瑾从来不奢望别人了解全部的她,她对别人也做不到。全然的了解很难做到,做到了也未必是好事。许多爱情的发生根本来源于对彼此的误解,恰恰是双方开始控诉“你怎么变得我不认识了”,才是真面目显露的时刻。

    离着这么近,谭幼瑾忍不住想于戡会怎么看她,和她以为的自己是不是一样。完整的自我只有在独处或者完全视对方为空气时才存在。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戡每次对她说话却好像都要钻到她的耳朵里,他告诉她,他多么喜欢她,这种喜欢过于具体。怕她不相信,他用嘴唇和手指在她身上如实地翻译了一遍,太温柔了,温柔的她甚至想哭。她当然没有哭,对于她来说,展露眼泪比展露身体更羞耻。她试着用另一个人的目光重新看自己已经看熟的身体。身体因为另一个人,生发了一点儿意义,脱离了她的本来面目。

    谭幼瑾闭着眼睛,感受着另一个人的温柔和热情,温柔让她有安全感,热情让她感觉被爱。她在于戡的热情和温柔中,确认了她一直以来真正的需求:充满安全感地被爱。对于爱,她根本不是不需要,她非但渴望,而且要求很高,只是凡是低于这个标准的,她宁可不要。

    当她得到了她需要的爱时,她想:要么她遇到了奇迹;要么她遇到了骗子。

    她当然希望遇到的是奇迹。

    也就是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过去现在拉成一条线,向未来无限的延展,茫茫一片,走来一个人,看到了她。她因此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即使这狭窄的空间有另一个人存在,她也是自由的。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睁开眼睛,完全依靠身体的本能抱住了于戡。她一双手捧他的脸,并不抚摸,只是看。她的目光灌注了她全部的感情,细致又大胆。

    于戡不再只是面镜子,只折射出她自己的脸和感受。

    当他们再次产生交集之后,她对于戡的关注基本只局限于和她有关的部分,他对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他过去怎么看她,离着这么近他现在又怎么看她,他有没有伤害她的能力,所有的关键词都离不开她自己。他本人与她无关的部分,很少进入她的头脑,进入了也不会和深想。

    太在乎自己感受的时候,就会把对方想得格外坚强,仿佛会受伤的只有自己。现在她决定把自己移开,去看完整的他。

    她越看他,越发现:她遇到的不是奇迹,而是一个骗子。谁会看到这样一张脸,得到足够多的安全感呢?

    没有人像于戡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她,那目光像是锋利的牙齿,要在所到之处都狠狠咬上一个印子,作为他到过的标记。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一生的宿命就是通过不断的捕猎征服证明自己。

    但是幸运的是,这个骗子只骗了她一半——他的热情是真的,比她刚才体会到的更热情。

    他所有的动作和亲吻都在告诉她,他眼里只看得到她,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他好像要把她整个人看穿,生怕错过她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在对他的注视中,她发现了他的生涩。

    他每次停顿下来用目光和亲吻确认她的感受,去捕捉她身体的蛛丝马迹,不光是因为体贴,更因为一种不确定,他需要从她的某些反应中获得肯定,再去决定下一步。现在他自动放弃了裁判她身体的权利,本能地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被裁判的位置。

    她觉得他可笑又有点儿可怜,仿佛是一个雄性动物的宿命,一生都在确定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这阴影时刻笼罩着,即使是最年轻体力最好的时候也需要一次次地肯定来确认。

    她主动去亲他,他的嘴很烫。她告诉他她的感受,她从未要求过任何人,用她想要的方式来爱她。但是这次她告诉他,他怎么做,会让她感觉更好。她说,她现在想把拥抱和亲吻的时间延长一点儿,这让她感觉很好,她并不急着进行那一步。她甚至觉得那一步只是为之前的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积攒的情绪找个宣泄的出口。

    当谭幼瑾向于戡提出她的需要时,之前被她驱走的羞耻感又回来了。这羞耻感让她的每一寸皮肤都格外的敏感,她甚至觉得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手上的指纹,以及她每一寸对他的留恋。

    她为这羞耻感而羞耻,想要被爱有什么好羞耻的呢。出于对这羞耻感的反叛,她主动向于戡提出了更细致的要求。他做的总是比她要求的要好。但之前的敏感却没消失。这敏感贯通了她,以至于仅仅是指尖的一点儿酥麻也可以传遍全身。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简直无处安放,因而有一种迫切的渴望,想让他的狂热把她的思想从她的身体里挤压出去,不给她一点儿思考的缝隙。

    她没说话,扯过他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了三个字:我要你。

    因为那点儿血迹,于戡谨慎地问谭幼瑾是不是第一次。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谭幼瑾有点儿愕然,她放任他在她身体里搅着,感受着他身体的一点点变化,笑道:“你难道还有这方面的要求?”她知道他应该没有。但是她不想刻意讨论这话题,以致他产生一种错觉:她把这事儿看得很严重。她不想费心去解释,虽然她是第一次,但她毫无要把余生托付给他的意思。

    性长久来被用作一种羞辱人的手段,越原始,越有效。用性能力羞辱一个男人,用性魅力羞辱一个女人,至今杀伤力不减。女的要更吃亏一点,处女羞辱和□□羞辱同时存在。她两种羞辱都没逃过,很年轻的时候不过因为多约了几次会什么关系都没发生,就被说男女关系混乱;现在呢,专业上稍微严格一点,不满她的人将其归为长期单身精神变态。她讨厌这环境,但却没受什么影响。而她没受影响,还要归功于她以前的失败。

    她母亲总是以为她是出于叛逆选择了现在的路。事实上,如果能够轻而易举满足母亲和主流社会对她的期待,她的自我或许可以缩得无限小。她的自我是在无数次向母亲和社会的靠拢却失败的过程中摔打出来的。除了剥离别人的目光遵从她自己的心,她别无选择。

    于戡理解为她不是第一次,怕她误会他对她有这方面的要求,他贴近她的耳朵,告诉她:“我喜欢有经验的人。”

    那一刻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一个女人的尖叫。谭幼瑾偏过头,滑过去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小半边脸,她不太想于戡看见她现在的表情,她的表情控制在此时无能为力。她对她的身体也无能为力,她的力气好像全都被抽走了,她只想像一根藤一样缠住他,给自己一个支点。于戡拨开她脸上的头发,让她的脸露出来,目光一点点地在她的脸上移动,仿佛要把她的这张脸刻进大脑皮层,永远地记住。

    他一边看一边去吻她的脸,有点儿情不自禁:“你真美。”

    “谢谢。”无论别人真心或假意夸她,她都从不辩驳,一视同仁地感谢。

    这两个字却惹恼了于戡,她这样回答,好像他说的是例行公事的客套话。

    于是他很认真地把他的想法重复了一遍。他尤其喜欢她被快感折磨到有点变形的脸,那张脸的失控完全是因为他。

    他蛮横地去咬她的嘴,又让她把失控的快乐重新经历了一遍。这次完全靠他自己,而不是她的指引。

    这都让谭幼瑾喜欢他,但她几乎爱上他是另一个时刻。

    等到灯熄灭,她的眼睛闭上很久,还是没睡着。之前的事带来的感觉仍在她身体里停留着,延宕着一直不肯走。

    夜很静,她听到开灯的声音。直觉有人在注视着她,虽然她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感觉还没消失,有人用手指描摹她脸部的轮廓,又试图用手指去衡量出她眉毛和眼睛的距离,太轻了,但她感到了那熟悉的触感。她整个人被一只手臂环住了,抱住他的人却不肯把整个胳膊的重量放在她身上,她感到他在亲她的脸,亲她的眼皮,很小心,好像生怕把她给弄醒了。

    她的睫毛不自控地扑动。

    她猛地起身,关掉了灯,在这屋子转入黑暗的当儿,她用手背揩去了眼角的泪。展露眼泪永远比展露她的身体还让她觉得有羞耻感。她又躺到原来的位置,抱住于戡,在黑暗中,她的自我缩得无限小,任由他此刻对她的爱把她整个人都占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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