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华笑道:“你呀你,有什么难熬的,他心里有我没我并不重要,只要能敬着我就行了。”冯华的确对成亲有期待,但并不完全是为了有个夫婿,而是她期待有个家,有自己的儿女,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
冯蓁说不动冯华,到了园子里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偷偷地溜回了长公主的院子,藏在游廊的柱子后面守株待兔。
约莫等了一盏茶功夫,只见一个身着松花色灯笼纹锦袍的胖子走了出来。说胖也没多胖,腰围就比劲瘦的五皇子宽出一半来。脸蛋圆圆的,像个新出炉的馒头,肚子约莫怀孕四、五个月大小。
冯蓁有些失望,这不是一个能叫少女见了就怀春的人。不过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冯蓁对游廊另一头的宜人使了个眼色。
看着蒋二郎就要走出长公主的院子,宜人赶紧从侧门小跑着出去,绕到了蒋二郎离府的必经之路上,这才深吸一口气,低下头不管不顾地朝蒋二郎冲了过去。
蒋二郎哪儿能料到斜刺里会窜出个人来,是以一下子就被宜人撞上了,宜人往后一坐,便跌倒在了地上。
“姑娘没事吧?”蒋二郎赶紧上前一步,不过却没伸手去扶宜人,毕竟有瓜田李下之嫌疑。
宜人眼泪汪汪地擡起头,她本就生得美貌,眉如远黛,眼横秋波,眼泪欲流未流,端的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任何人见了她这副模样,都难免牵动恻隐之心。
宜人动了动,然后低呼道:“啊,我的脚。”
蒋二郎闻言一动,似乎就要去扶宜人,可旋即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姑娘莫急,我这就找人来搀扶姑娘。”
这却是十分守礼。
等蒋二郎一行人走后,宜人凑到冯蓁跟前道:“女君,蒋二郎还算守礼吧?”
冯蓁瞥了宜人一眼道:“这里是公主府,即便不认识你,也知道你是府中侍女,他若敢无礼,岂不是自打耳光?”
“呃。”宜人有些委屈地道:“那女君还让奴去试他?”
冯蓁道:“谁叫咱们宜人生得这般美貌呢?有些人就是混不吝,看见美人便走不动道儿,咱们在公主府试他,只说明他还算会做表面功夫。他估计公主府,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愿意娶我阿姐的,也就是说他心中应该没什么必须娶的其他女人。”
宜人心里忍不住想“你心眼儿可真多啊,难怪长不高”,再一看冯蓁那双明亮如寒夜启明星的眸子,心里又想,“你可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那女君还打算再继续探蒋二郎么?”宜人问。
冯蓁摸了摸下巴叹息道:“那也得有人可用才行啊。”她正叹息呢,就被人捏住耳朵,一回头便看到了冯华。
“幺幺,你刚才叫宜人做什么了?”冯华口气有些凶恶地道。
虽然长公主更疼爱冯蓁,可却更看重冯华。这府里上上的人都敬着冯华,所以冯蓁那点儿小动作早就有人告诉冯华和长公主去了。
长公主听了,只好笑地道:“真是个孩子。”男人啊,哪有那么容易就试探出来的,就是共同生活一、二十年也未必看得清。
冯华却就没那么容易放过冯蓁了。
“每日一篇大字,三篇小字,写不完就不许出屋子。”冯华拿出长姐的气势道。
罚,冯蓁自然是认了,可还是忍不住跟冯华嘀咕道:“阿姐,你就真打算认命啊?不去见一见蒋二郎?”
冯华见冯蓁年纪小小,却已经开始替自己操心,爱怜地替她理了理额发,“幺幺,跟蒋家的这门亲事,已经是阿母能为我争取到的最好的亲事了。”
冯母硕儿早就料到自己一去,只怕冯华和冯蓁的亲事都会被长公主利用,她太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才不得不早早儿替冯华定了亲,只是到冯蓁时,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好了,再没办法妥善安排。
“可是……”冯蓁搂住冯华的腰,将头埋在她怀里道:“可是幺幺希望阿姐,一辈子都能快快乐乐的,毕竟日子那么长那么长。”
冯华轻轻抚摸着冯蓁的后脑勺,“放心吧,阿姐会快乐的,还会一直照看幺幺。”
然而冯蓁就是个心眼比蜂窝煤还多的主,见冯华认了命,她却还得替她阿姐争一争。既然不管蒋二郎是好是坏冯华都认了,那么叫蒋二胖子心里装进她阿姐总比别的强。
冯蓁擡头看了看冯华秀丽的容貌,感觉这任务应当不那么难。
却说日子一眨眼就到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的日子了。
冯氏姐妹毕竟姓冯,过年按礼还是得回阳亭侯府祭祖、守岁。长公主在这方面也不会叫人说闲话,所以二十三这日便让人驾了马车将两人送了回去。
现在上京城的贵族圈里,谁人不知长公主疼爱自己的一双外孙女儿,是以阳亭侯夫人黄氏再见冯华和冯蓁时,态度就更是温和慈祥了。
只见她满脸笑意地将冯蓁拉到身边,“咱们幺幺长高了,只是怎么瘦了这许多?”
冯蓁的确长高了,也变瘦了一些。她估摸着和白玉碑上的那套功法有关。
一开始冯蓁试了许多次,可就连那套功法的第一式都做不出来,若是强行扭过去的话,只怕骨头都得弄断了。
后来她无意间在那桃花溪里试了试,却发现原来那套功法能引动桃花溪中的琼浆玉液之精华在她筋脉里流动,有了这股玄之又玄的精气,那玉碑上的动作做起来也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冯蓁每练一个周天,原本呈现乳白色的桃花溪就会变得清澈见底,那是精华耗尽的意思。
没有了那精气,白玉碑上的“九转玄女功”就无法可练。可惜最近冯蓁是一只羊都没薅到,正急得嘴角长泡呢。
“听说你在公主府晕厥了好几次,这是怎的了?”黄氏关切地问道,“以前在西京时,也没听说有这毛病啊。”
冯蓁一听就知道黄氏这是在撇清呢,怕长公主怪罪她没把她们照顾好。不过这事儿也的确跟黄氏无关。她和冯华在西京,虽说日子称不上富足,但黄氏的确没少了她们的吃穿就是。
“是啊,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吧。”冯蓁道。
黄氏一听就更满意冯蓁这侄女儿了,“好了,你和华君刚回来,都好好歇歇吧。”
黄氏生的儿子多,还有妾室出的,再加上冯氏姐妹,阳亭侯冯府的年可就过得又热闹又有滋味儿了。
反观城阳长公主府,除夕夜里却只得她和苏庆两人在空荡荡的屋宇下守岁。
长公主不是个多话之人,苏庆也跟她没多少语言,两人都端坐在矮几前,任由侍女端上一道道的菜,又撤下一道道菜。
过去那么多年其实也是这么过的,只是不知为何,今年这年过得格外叫人不是滋味儿。
长公主饮了口暖暖的米酒,也没让她冰霜一样的脸上露出任何融化的痕迹,只启口吩咐道:“来人,将这几道菜给阳亭侯府送去,就说是吾送与两位女君的。”
长公主指的菜,一道是炖鹿筋,一道是蒸驼峰,还有一道是蜜汁熊掌。虽说贵重,但阳亭侯府逢年过节也未必就不能筹备。
当三道菜装在剔红匣子里送到阳亭侯府的桌上时,黄氏着实愣了愣。这除夕晚上给人送菜,就是皇帝也没来过这么一出的,只能僵硬地朝来人笑了笑,“看来长公主的确疼爱华儿和幺幺呢。”
疼爱是疼爱,只怕也有催着她们回去的意思。
冯蓁悄悄问冯华,“阿姐,外大母这是在催咱们回去吧?”
冯华摇摇头道:“不行的。幺幺,咱们姓冯,若是过年不在冯府过,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且还会说……”那些难听的话冯华一点儿也不想学给冯蓁听。
可冯蓁心里怎么会不明白。那些人定要碎嘴说她们姐妹势利眼,只看着长公主府好,就嫌弃自己的根了。
“可是外大母总是一个人,太凄凉了。”冯蓁道。虽然冯蓁老缠着长公主是为了薅羊毛,但人的感情本就是相处出来的。
不管长公主有几多算计,又对冯华的亲事有几多私心安排,可如今一切都未走到图穷匕首见的时候。她虽然权势滔天,但依旧晚景凄凉。何况长公主的确是疼爱冯蓁和冯华的。
“咱们过了正月就去外大母那儿。”冯华不容冯蓁反驳地道。
冯蓁只怕长公主会心凉。所以这年月的人很重视姓氏,嫡亲的孙女儿和外孙女其差别人为的放大了,否则从血缘上来讲是并不分亲疏的。
“阿姐,要不然我明日去陪外大母吧。”冯蓁道。
“幺幺,我知道你想外大母了,我们过了正月就去好不好?”冯华摸摸冯蓁的脸道。
“不好,我就是想外大母了。”冯蓁知道说“礼”肯定说不动冯华,礼字大于天,但小女孩儿任性一把却也没人觉得不正常。
冯华叹口气,“幺幺,道理阿姐都讲给你听了,名声会坏掉的。”
“可我也是敬孝啊。”冯蓁道,“再且我才不在乎什么名声呢。”对冯蓁而言,其实坏名声未必就是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