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的女儿自然不愁嫁,不久后姜夫人就给陈一琴相看了另一桩亲事,便是卢家。说起来这位卢公子,也就是卢长钧还跟长孙愉愉相看过,只是最后他瞧上了长孙愉愉,但是长孙愉愉不钟意他。
卢家也是世家,与陆家有亲戚关系,如今卢长钧和陈一琴定了亲,彼此就更是亲上加亲,关系密切了。
姜夫人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一张脸更是春风得意,可谁知替陆行同晋阳公主商议婚事细节时,却被气得险些吐血。”却不知公主打算何时安排人送嫁,咱们也好给宁江那边儿去信,让他们好生准备着。“姜夫人同晋阳公主商议道。这是惯礼,哪怕是皇帝嫁女儿,也得差人送嫁。
长孙愉愉的亲事定在二月里,正月里运河解冻却是没法儿走水路,走陆路的话就费时多了,因此可能腊月初就得动身,如此才不会误了婚期。也就难怪姜夫人早早地就开始同晋阳公主商议。
晋阳公主笑道:“我正筹备着呢,不过还得看姑爷这边能不能请到婚假,若是没得着假,我把华宁送去了宁江,姑爷又赶不回去可如何是好?”
姜夫人正想说,怎么可能请不到婚假。陆行又不是什么紧要衙门的官员,眼下也没什么紧急军务之类,不管是掌管翰林院的翰林学士还是鸿胪寺卿都万万没有道理不许给陆行婚假的,否则那也太不人道了,且容易结仇。
但旋即姜夫人就领悟到晋阳公主的意思了,对方根本就没有送嫁的打算,而是打定了要在京城嫁女的主意。
于是姜夫人也笑着道:“所以我才同公主商议啊。有公主出面的话,九哥儿如何能请不到婚假,他是老太太最疼的孙子,也是陆家这一代的出息人物,万万没有不在宁家成亲的道理。老太太早就盼着那杯孙媳妇的茶了。”
晋阳公主笑得越发美艳地道:“姑爷请婚假我一个妇道人家怎好出面?姑爷如今得皇上看重,鸿胪寺的事儿也离不得他,给他多少假,给不给假都得衙门里说了算,我如何好干预?”
这话说得就是没得谈了。
姜夫人表面不动声色,但晚上就拉着刚回家的陈筑远气呼呼地道:“晋阳公主恐怕是想让九哥儿他们在京城成亲,我看她是要阻挠九哥儿的婚假,你明日能否跟翰林徐学士那边打个招呼,再找鸿胪寺卿葛先生说一说?”
陈筑远有些天真地道:“怕是不会吧?晋阳公主还不至于不知理。”
姜夫人摇头道:“你做爹的,哪里知道做娘的疼惜自己女儿的心。华宁县主那娇弱模样,晋阳公主怕是不想她受奔波之劳,而且她更怕九哥把华宁就留在了宁江伺候。”
不得不说姜夫人易地而处之真是猜中了晋阳公主的心思。她可以忍受让长孙愉愉跟着陆行去住东阳坊那小宅子,却没法儿忍受长孙愉愉离开京城不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就这么个女儿,万一在宁江受委屈怎么办?而且长孙愉愉那性子是伺候得好公婆的么?晋阳公主那般看中陆行,不就想着陆行爹娘双亡,将来长孙愉愉不易受婆母的气么。若是夫妻俩能在京城生活,就更是不受宁江管束。
这些不孝的话晋阳公主当然不能对长孙愉愉说,但其实她都已经为她考虑到了。
“行止怎么可能把华宁留在宁江。老太太都盼着他们能早点儿生孩子呢。”陈筑远觉得自己夫人是杞人忧天。
“话是这么说,可晋阳公主还是难免会担心啊,所以她肯定不会让华宁她们去宁江成亲的。“姜夫人推了推陈筑远,“你明儿就去打声招呼么?”
陈筑远叹了口气,觉得为着这么些小事去欠人情很是不妥,但既然夫人发话,他也只能点头。
事实证明,姜夫人并没有杞人忧天。翰林院和鸿胪寺两边自然都应允了陆行的婚假,但是皇帝却没允许,直接对陆行说的,需要他留在身边以备随时咨问,而且他字写得好,诏书还得他来写。
这话一听就是借口,皇帝也好意思说出口。只不过他也坦言,华宁是他最疼爱的外甥女,华宁成亲,他这个做皇帝的也想观礼。
如此一来陆行自然是回不了宁江成亲了,他把皇帝的意思转告姜夫人之后,以姜夫人的修养都气得拍桌子。“真不知道晋阳公主这是帮她女儿还是害她女儿。”
姜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停地看向陆行,这就是让他成亲后得好好立一立夫纲的意思。嫁出去的女儿可就不是她晋阳公主的人了。
消息传到宁江时,老太太和陆行的大伯母自然都气得不行。尤其是老太太就盼着能亲眼看着陆行成亲呢,如今不仅成亲的对象不如意,就连婚礼也如此的让人不满意。
晋阳公主明显就是仗势欺人。
然则陆家也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长孙愉愉不去宁江,那就只能陆行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启程来京城替他们主持婚礼。
但是陆行的大伯父之所以没出仕乃是因为幼时一次事故而伤了腿,让这样的人远道千里来京城主持亲事,却是很叫陆家不满。
只是陆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派个长辈过来京城,毕竟陆行乃是内定的下一任陆家的家主。
陆行的意思是打算推迟成亲的日子,直到皇帝肯给假或者干脆辞官,却被他大伯父的信给劝阻了。陆家虽然是千年世家,如今门生子弟在外做官的也无数,但真在京中紧要位置的却没人,因为陆行的爹死得实在太早。他们这一代全指望陆行了,所以不能让他惹皇帝不满。
陆行收到信时,他伯父已经随信而出发了,让他想反对也不行。
如此一来,长孙愉愉和陆行还没成亲,陆家那边儿便已经是恼了她,两家这真不知是结亲还是结仇了。
婉姑倒是劝过晋阳公主,“公主,你如此强势不让愉愉去宁江成亲,咱们能理解,可是陆家的人不能明白,县主嫁过去,只怕有得磨了,我看姑爷似乎也很生气,咱们送东西过去,那边儿一个笑脸都没有。”
晋阳公主叹息道:“我如何不知,可是婉姑,我不能不防着她们把愉愉留在宁江。陆家不满意这桩亲事我是知道的,她们肯定要想法子给愉愉立规矩的,愉愉那身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是灭了陆家也无济于事。”
说罢,晋阳公主的眉头蹙了起来,“我也想过的,只要愉愉能和姑爷尽快有个孩子,无论男女那都没事儿了,哪怕陆家不满意,她有儿女傍身又有我帮着,她这辈子就安稳了。”
陆家和晋阳公主府算是闹僵了,连带着姜夫人都不许陈一琴再到公主府,日子这么着流水似地淌着,不因人的流连而停止,很快就翻过年到了二月里。
二月龙擡头,春风送暖,桃绽枝头,长孙愉愉成亲的日子也在这飘着淡淡花香的杨柳天中到了眼前。
成亲前几日,新娘家照例去铺房,婉姑带着全福太太去的,回来是一脸的忧愁,对着晋阳公主道:“咱们已经尽力节省了,可还是许多东西都放不下,姑爷屋里那净室虽然翻新过,但依然简陋,县主是日日要沐浴的,她怕是受不了。”
晋阳公主却没婉姑那么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能帮她的都帮了,放不下的东西就放在宁园好了,反正将来宁园也是愉愉的,等她有了孩子,要实在住不惯东阳坊,她就自个儿搬来宁园也成。先委屈个一两年也没什么。”
婉姑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她心里却道,陆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怎么在京城置办的房产竟那么狭小?东西放不下不说,连伺候的下人也住不下,可怜她家县主怕是要受苦了。
陆家在京城的宅子虽然寒碜,(其实也不算寒碜,为了成亲,陆行还把后面的一个院子买了下来,好歹如今是两进的宅子了,还带个小跨院,这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长孙愉愉的婚礼还是办得十分轰动的。
新娘子的嫁衣,乃是用米珠钉绣的,在阳光下远远瞧着,珠光闪闪却又艳雅。
新娘子的凤冠上拇指大的红宝石都有七八颗,光这几颗宝石就能买下京城一座三进的宅子了。
新娘子的鞋尖上是一颗龙眼大小的东珠,流光溢彩,每一次从那红裙下微微露出一个尖儿来时,都叫人看得不想眨眼。
皇帝送了第一擡嫁妆,是一柄羊脂白玉的多子多福玉如意。
五皇子的母妃刘妃送了第二擡嫁妆,是一座三尺高的白玉送子观音。
荣妃也送了嫁妆,是一株两尺来高挂满了宝石的红珊瑚树。
四皇子夫妻、五皇子夫妻也都送了价值不菲的东西。
这送礼的热闹比皇帝嫁公主还殷勤。
但是街边看热闹的却发现,喜轿前头骑着白马胸前挂着大红花的新郎官却是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一脸冷峻,哪里有抱得美人归的新郎官该有的喜庆?
长孙愉愉坐在东阳坊陆宅的喜床上,隔着面帘打量了一下她从此以后的卧房,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被惊住了,这未免也太小了吧?!
搁下她陪嫁的床之后,感觉就没地儿能站人了。
她有些恍然,这就是她今后要生活的地方了?她不再是宁园的华宁县主?而成了这小宅子的女主人?从此得相夫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