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的,皇上今日都没去慈宁宫请安。”罗致容道,“明光宫那位则是装病不出,她肯定不是病了,前儿还好好的呢。”
傅青素闻言除了沉默就没什么反应了,罗致容着急了起来。“表姐,上回太后娘娘跟我说了些话,我没敢跟你说,不过我觉得她说的也有一些道理。”
傅青素摇了摇头,“你不用说,我知道太后的意思,她是想让我主动些。”
罗致容弱弱地道:“表姐,如今你已经进了宫,有些面子该放下的也得放下了。”
傅青素苦笑道:“你也以为我是为了面子才不主动的么?”
“难道不是?”罗致容睁大了眼睛问。
傅青素摇摇头,“我与皇上单独相处,他对我还有没有情义,我难道会感觉不出?”那夜皇帝发现她居然还是处子之身时,不仅没有男子天然的那种高兴,反而好似还很疑惑,甚至还有些瞧不上她的意思。
傅青素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后来才想通皇帝的意思,她当初拒绝他而另嫁他人,却没有好好过日子,反而还留着元红,这不是蠢是什么?
这等事傅青素却没有办法跟皇帝解释。她那位相公虽病弱却是个很好的人,不愿意耽误她以后再嫁,所以没有要求圆房,她当时心里住着他人,自然也没有主动圆房,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子,没想到反而却被皇帝嫌弃了。
罗致容急了,“表姐你说什么呀?皇上不是一直待你都很好么?还把凤印给了你。”
傅青素道:“这只能说明皇上对我的品行还没失望,但是……”
但是在对敬昭一事上,的确是她失算了。她当时之所以对罗致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她也想试探一下景和帝的心意。结果她没有料错,敬昭的确是不一样的。
很不一样。景和帝沈沉什么时候成了会在意女子穿什么的人?当初他们那么要好时,她换了衣裳没换颜色,他都以为她穿的是同一件,这样的人居然为了赏给敬昭的布料而发话,傅青素想也知道敬昭和其他嫔妃是不同的了。
“但是什么?”罗致容问。
傅青素叹道:“阿容,咱们进了宫就不能跟以前在家中一般天真了,行事要多考虑些了。就算皇上真带敬昭仪出宫去了,咱们又能如何?皇上的行踪是保密的,你就算猜到了,也绝对不可以到处说,否则我也保不住你。”傅青素怕罗致容不知轻重,所以很认真地看着她。
“表姐我知道的,我又不傻。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防备起敬昭来,她还真是个狐媚子。”罗致容不屑地道,只是她看傅青素有些郁郁,忍不住又劝道,“其实皇上对她也没多好,她这半年侍寝的日子还不是屈指可数,表姐也不用太难受。”
傅青素敷衍地点了点头。
“可是表姐,明年就又是选秀之年了,你真的得在那之前同皇上重修旧好,否则一旦新人大量进来,我怕……”罗致容道。
傅青素还是只能苦笑,当初她不愿意进宫,不就是不愿意面对三年一茬的选秀么?再多的恩爱也抵不住那些新鲜的面孔。当初还是皇子的陛下还许诺过只有她呢,结果呢,如今一个敬昭轻轻松松地就让他变了心。
这话敬则则可不同意,皇帝那能是有心的么?他只有胸,胸怀天下。
有胸的皇帝在带着敬则则回宫的途中,柔声道:“你要回定西侯府一趟么?”
敬则则蜷缩在马车上的狐裘下,伸出雪藕似的手臂揉了揉眼睛,甜糊糊地道:“要。”
“要什么?”沈沉低头凑到敬则则耳根边问。
敬则则伸手把狗皇帝的脸推开,“不要你。”
欺人太甚。
进到定西侯府时,敬则则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又成了姿仪端庄的昭仪了。但其实她感觉身上到处都是细粉,坐着很不舒服,想挠一挠却只能忍着。
敬则则含笑听着她母亲唐夫人唠叨,心里却把景和帝骂了个半死,有这么惩罚人的么?她不就是空中转了个圈么?他竟然不顾礼义廉耻的……
野合这个词在敬则则脑子里飘出,她立即用各种咒骂把它撕成了碎片。
“娘娘不舒服么?”唐夫人关切地道,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细微动作就能看出来。
敬则则赶紧摇了摇头。
“娘娘在宫中银子可够花么?”唐氏道,“原想着过几日进宫给你送点儿的,但今日你既然来了,正好先给你。”
敬则则摇头道:“娘亲不用,我的银子够用了,你自己留着吧,家里几个妹妹还要发嫁,都是要嫁妆的,嫁妆少了到了婆家会擡不起头。”
唐夫人道:“又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做什么要管她们?”
敬则则笑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都是你养大的,也没有对不起她们的地方,别在出嫁时闹出矛盾来,她们若是有脑子自然知道向着娘家的好处。”
唐夫人笑道:“行了,还用你教我么?这些都还是我教你的呢。”
敬则则抱住唐夫人的手臂撒娇道:“娘亲,我好想你啊,要是能一辈子不嫁人该多好啊?”
唐夫人叹息一声,搂住敬则则道:“做女人就是命苦。”
“父亲又惹你生气了?”敬则则闻言擡起头问。
“不是,是三姑娘。”唐夫人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三姑娘闯进了唐夫人屋子里才发现敬则则居然在,有些不敢相信地喊了声,“阿姐。”
敬则则骄矜地点了点头,嫡女和庶女总是有区别的,“你怎么回事啊?母亲的屋子你不经通传就闯进来了?”敬则则很不高兴。
三姑娘紧张地道:“阿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这件事我实在忍不住,才跑来找母亲的。”
敬则则看了一眼唐夫人,见她没动怒这才继续道:“什么事?”
能让女儿家着急的事儿不多,未来亲事肯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桩。三姑娘敬昕正愁找不到人做主,赶紧噼里啪啦地说了出来。
敬则则听了一圈似乎是明白三姑娘在闹什么了。
“母亲,求您了,你跟父亲说一声吧,我不要嫁给庄中行,他都还没成亲呢,房里就有两个内宠了。”敬昕眼泪花花儿地道。
唐夫人道:“不过两个内宠又不是妾,也没有孩子,你到底在计较什么?论品貌论家世,庄中行哪一点儿不好了?他是你父亲深思熟虑后才给你选的夫婿。”
“不,我要嫁一个一辈子都不纳妾也没有内宠的男人,哪怕他家里穷一些也没关系。”敬昕道。她有些骄矜,也有些天真,当初她姨娘也算是被定西侯宠爱过几年,加之唐夫人待庶女一向不错,所以这姑娘养得就有些娇惯了。
“你知不知道嫁个穷汉子有多苦?”唐夫人没好气地道。
敬昕道:“母亲,那你问问阿姐,她嫁给皇上做昭仪苦不苦?”
唐夫人一下就怒了,这三姑娘也太不自量力了,居然拿她跟自己的心肝宝贝比。
敬昕这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赶紧解释道:“母亲,我不是拿自己跟阿姐比,也不是想戳阿姐的心窝子,从小到大一直是母亲在照顾我,小时候我见你为了父亲另有新欢而难受,后来又看到自己姨娘失宠给父亲的新欢,以至于郁郁寡欢而死,我就在心里发誓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嫁个不纳妾的男子。”
唐夫人听到这儿,心中的怒气才少了些,但还是有些不舒服地道:“你以为穷汉子就不想纳妾么?他们不纳妾是因为纳不起,你若是嫁给那样的人,将来用嫁妆补贴了他,等他一旦发达你以为他会不纳妾?”
唐夫人活到这把年纪哪儿还能不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她当初嫁给定西侯时也是两情相悦,鹣鲽情深,可到她年老色衰之后呢?
敬昕红了眼圈,“那,那我就终生不嫁。”
唐夫人被气得心口疼,正要发怒却被敬则则劝住了。”母亲,你让三妹自己好好儿想想吧。”敬则则道。
唐夫人打发走三姑娘之后才道:“我都懒得管她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以为她是天仙啊?”
敬则则笑道:“你就别生气了,哪个年轻姑娘没想过这种好事儿啊?等嫁了人,过几年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不是说不妒忌了,只是没有当初那么在意了。
比如敬则则吧,进宫前也做过三姑娘那种白日梦,进宫后的前两年也是各种拈酸吃醋,但现在么她的目标已经小到当个皇后就足够了,管他景和帝后宫是三百还是三千。
“你能想明白就好。”唐夫人一脸欣慰地道,“我才不会为三姑娘生气,我这是怕你心里难受。皇上待你还好么?”这话唐夫人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敬则则点点头,“挺好的,不好能让我回来么?”
唐夫人叹息一声,只当敬则则是安慰自己,皇帝让她私下回府可未必是疼她呢。“我听你爹说,皇上如今很少进内宫,皇上不重色当然是好事,就是可惜了你,若是换个人,哪儿能这样啊。”
敬则则才发现原来自己爹娘也会八卦皇帝的后宫,她不由笑道:“父亲怎么打听起皇上后宫的事儿了?”
“还不是为了你么?你爹心里还是疼你的,这大都督一职那么得罪人,他还干得兢兢业业就是想着皇上能看在他的份上,多照顾你一些。”唐夫人道。
敬则则嘟嘟嘴,“那我若是没当上皇后,以后是不是就没脸见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