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乐很是奉承了苏夫人一会儿,又道:“大伯母,大伯和大嫂如今已经圆房了,你可算是省了桩心事呢,想必过不了几天就能有好消息传来了。”
这眼药上得其实不算高明,但苏夫人听了的确很不舒服。谁不知道季泠因为那怪病,就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啊?偏她生的那孽障,却一定要护住季泠。苏夫人真是恨得咬牙,想着以前楚寔成亲前,哪儿让她操过心啊,可现在却是让她操碎了心。
季乐从苏夫人那儿离开后,心情总算好了些。季泠的病她也很清楚,根本不可能怀孕,所以她圆了房跟没圆房却没什么区别。至于她自己,那可是一次就中了呢,说明土壤肥沃得不得了,却比下不了蛋的母鸡强多了。
为了这个,季乐回了屋子就又叫了一碗燕窝,把自己的土壤保住肥力才是正道理。
季乐喝燕窝粥的时候,季泠正拼命地恢复肢体的力量,在屋子里扶着床栏来回走动。她身体其实还有些不舒服,楚寔昨晚虽然也没放肆,因为放肆也无用,季泠现在的那力量根本摆不出其他姿势来,且实在太过娇弱,因此也就只叫了一回水,可季泠还是被伤着了,因为楚寔的本钱太大。
早起,季泠是准点儿醒的,因为挂记着要去伺候苏夫人。谁料却被楚寔阻止了,“你如今没有力气,去了母亲跟前,她看了越发要不舒服的,我已经让人去母亲那儿说了你病还没好。”
季泠虽然觉得这样不好,可她的确是没有力气,去了还得人扶着,以苏夫人对她的观感,只怕更厌恶。因此也就听了楚寔的话。
“少夫人,你歇会儿吧,都出汗了。”芊眠在旁边道。
季泠能出汗是不容易的,可见真是十分卖力,“我再练练,早些恢复力气才能去母亲那儿伺候,以前不在家也就算了,如今都回来了,不去就不孝了。”
提及苏夫人,季泠一下想起来了,“哦对了,你去把王保家的叫来看看,她脸上的斑可好些了?”
王保家的来之后,脸上的斑已经淡了许多了,略施一点儿粉就能完全盖住。
芊眠喜道:“少夫人,这方子果然有用呢,可以给大夫人用用了。”
王保家的却是露出心虚的表情来,低头搓手道:“这方子大夫人已经用上了。”
“啊?”季泠有些吃惊。
芊眠则是怒上心头,“你说什么?”当初走的时候,王保家的厚着脸皮上来要药方,说是觉着有用,而季泠又要走,怕断了就没效果。芊眠想着还得看效果,而季泠又睡着,也没多想就给了王保家的,只让她务必保密。可没想到却成了这样。
王保家的露出哭脸道:“芊眠姑娘,是二少夫人问起我脸上的斑,我都实话说了。她就要方子,您也知道,二少夫人要,我哪儿敢不给啊?我们一家老小都捏在她手里呢。后来二少夫人就把方子给了大夫人,出门做客时又给了许多其他的夫人,如今京里脸上长了斑的都在用呢。”
芊眠气得抖肩,“这,这,简直,简直……这不是强盗吗?明明是大少夫人找出的方子。”
这话季乐从王保家里听到了,只冷笑一声道:“这方子又不是大嫂想出来的,她能翻书,别人就不能翻书么?再说了,有这样的方子她不想着给自己的婆母用,现在却反过来怪我?”
季泠可真是冤枉,明明是苏夫人不肯乱用,非要看到效果,而季泠呢,还没来得及看到成效就被楚寔给接走了,却被季乐拣了落地桃子,还反过来奚落她。
季泠倒是没芊眠气得那么厉害,“只要母亲用上了就行。”
芊眠却很自责,“早知道我就不给王保家的方子呢,这吃里扒外的贱人,肯定是投靠了二少夫人,觉得那边才有油水。”
芊眠打听之后,果不其然。王保家的如今管园子去了。虽然不算油水最丰厚的地方,可一年四季的鲜花、瓜果偷偷地也能弄不少钱使呢。
季泠听了只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也怨不得王保家的。”她对这本质看得却是清楚。
芊眠道:“可是这件事,等大公子回来了,少夫人还是得跟他说。”见季泠要反驳,芊眠赶紧道:“不为别的,也不是哭委屈,最怕的是大公子误会你不肯给大夫人用药呢。”
这夫妻之间若是被人挑拨,很容易出事儿的。季泠也明白这个道理,笑道:“嗯,知道了,你若是不提醒我,我还想不到呢。”
昨日楚寔递了牌子进宫,皇帝今日便召见了他,所以一日都不在,到晚上老太太在嘉乐堂设宴给他接风洗尘,一家人但凡在京的都到齐了。
季泠这是第一回见到三少夫人吴琪,她的父亲是翰林侍读学士,被皇帝指给了晋王做老师,很是清贵,是大老爷楚祜给他亲自挑的。虽说只是侄儿,可都是一家人,只有全家都兴旺了,整个家族才能兴旺。所以楚宥的亲事,楚祜没有见外。有这样的岳父做助力,楚宥虽然没中进士,将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说起来,楚府三位公子里,如今看起来最有福气的反而是庶出的楚宥了,岳家得力。今上没有嫡子,晋王是长子,将来很有可能继承大宝。作为晋王的老师,到时候吴琪的父亲自然水涨船高。楚祜也是看中这一点,才替楚宥求娶了吴琪。写信给二老爷,作为亲生父亲,楚祈对这桩亲事也是极满意的。
吴琪生得一张银盘脸,略微胖了些,可是很有福相,如今肚子已经显怀了。她和楚宥成亲时,楚寔公务在身不能回京,季泠又病了因此都没回来。昨日倒是匆匆见过一面,却没说上话。
季泠这会儿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三弟妹,视线在她肚子上停留了片刻,自然是羡慕的,身为人媳,生儿子可是头一桩大事。
而吴琪呢,昨日也是第一次见季泠,只匆匆一瞬就被她的美貌给惊呆了,而且是出乎她预料的美。
吴琪是知道季泠的美名的,京里的名媛聚会偶尔会提到她,倒不是她有多了不得,而是她嫁了个了不得的夫婿。年轻一辈的世家子里,楚寔自然是其中楚翘,提及谁谁年少有为时,谁都迈不过他。曾经更是京城多少女子的心上人啊。
包括吴琪已经出嫁的姐姐,当初提及楚寔的名字时都会脸红。那会儿吴琪才不过十岁,却也能看明白姐姐的羞涩是为了什么了。可惜最后多少簪缨世族的闺秀铩羽而归啊,那样好的男儿居然娶了个那样出身的女子,实在叫人叹息和不忿。
至少吴琪的母亲每次提到时都会说,真是糟蹋了楚家大郎。
京城私下里有流传过一句话,说是“一见楚郎误终身”,当然这指得不仅仅是楚寔,还有楚宿和楚宥,但其中最出色的肯定是楚寔。
吴琪嫁给楚宥时,虽然有些不甘愿,嫌弃他是庶子,但见着他本人时,却是羞红了脸,可见男色迷人。
此时再见楚寔,吴琪也得承认,她这位大伯的确是楚家最出色的男子。这些年位高权重,让他威势日隆,身上多了楚宿和楚宥都没有的沉稳,好似天塌下来他也能扛住。这威势无损于他的俊美,肤色偏于黝黑也无损于他的儒雅,反叫人觉得他一身隽雅英睿,难怪能指挥官兵剿灭义教。
季泠站在楚寔这样的人身边丝毫也没逊色,吴琪心里冒出一句话,真是美得天怒人怨。
而见过季泠的,说得最多的则是,“哦,她生得还行。”其余就再也没了。似乎才名、德性都不显,当初能嫁入楚府,只怕这张脸起了关键作用,吴琪心想,否则季泠哪里比得过她姐姐。
季泠和楚寔是并肩到嘉乐堂的,而季乐和楚宿则是一前一后,夫妻之间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得老太太直皱眉头。
家宴上因为两个老爷都不在,所以气氛十分轻松,楚寔又有意逗老太太笑,说了好几个笑话,让吴琪想不到的是这位大伯私下居然如此风趣,且言语戏谑。
老太太忽然想起楚寔在山东的一桩事儿,“听说你在山东抓了于德江的小儿子,他的大儿不是与你同科么,这事儿后来你怎么处置的?”
楚寔笑了笑,“无妨,他小儿子本就是被人算计的,那卖唱女窦五娘乃是义教人,还是罪魁的姘头,水落石出后自然将人放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道,“这义教之人还真是无孔不入。”
“那也得他是只坏蛋让人钻了缝。”楚寔道,他对于德江的小儿子无甚好感。
“怎么说?”老太太听出了楚寔的意思。
楚寔笑道:“我给祖母说个他的笑话吧,这于同啊贪花好色,看到稍微水灵一点儿的都要上前逗弄,虽然不学无术,但也念了几年书,有回住客栈,见店家的女儿生得美貌,就写了个上联。写的是,寄寓客家,宿守寒窗空寂寞。”
“这也太轻佻了。”老太太皱眉。
“可不是么,他自己却还得意,这对联是他酒后自个儿说出来的。这笑话妙的是那店家女的下联,都想不到那样的地方还有那般有才气的女子。”楚寔道。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来了兴趣,便是女眷这一桌的人也都齐齐望向了楚寔。因是家宴,虽然分了男、女两桌,可中间并未设屏风,因此彼此可见。
楚寔卖了关子笑道:“这下联不知在座各位可有对上的?”
只是楚府的三个媳妇都不是以才华见长,在座的竟没人答上。因为这对联可不容易对上,上联全是宝盖顶的字,也正是因为这样于同才会得意地讲出来。
楚寔叹道:“周家阿容若是在,怕能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