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人家怎么这么问?”楚寔反问。
“因为我看你,好像认定她要走歪路似的。”老太太笑道,“放心吧,泠丫头可是被这次的事儿给吓坏了,我让芊眠探她口风,结果她却说想要嫁给她姨家表兄那样的人,可不就是被你那天的话吓着了么。”
老太太是将这话当做笑话说给楚寔听的,也觉得季泠这是孩子话,但听在楚寔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下便回忆起了在庄子上碰到季泠私会江家那小儿子的事。
楚寔道:“阿泠还常和江家的人往来么?”
老太太道:“有往来,但也不频繁,毕竟是血亲。”
楚寔道:“虽是血亲,但江家的儿子都大了,阿泠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该避忌的还是得避忌。”
老太太再次疑惑地看向楚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难不成泠丫头和她那表兄……”
“这倒没有,不过瓜田李下总不好。”楚寔道。
老太太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泠丫头眼见着长开了,连辛氏都动了心,是该顾忌着一点儿了。不过泠丫头和乐丫头的亲事的确也该看看了,你在东正书院可瞧着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不论家世,只要自身有才华本事就行。”
“我会帮着留意的。”楚寔道。
老太太道:“这些且还可以放一放,倒是你的亲事叫人忧心,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没见你娘最近白头发都多了几根了吗?都是为你愁的。”
“我没什么想法,重要的是你老人家喜欢,我娘喜欢就行了。”楚寔道。他看得极通透,娶在家里的人,泰半时间都在内院相处,若是婆媳之间不安宁,整个家宅都不会安宁,所以他的喜好乃是其次的。对楚寔这种心在朝堂的人而言,娶谁又不是娶呢?不过是娶个生孩子的妇人,顺带管家而已。
“你自己就没点儿想法?”老太太不悦地道,“这是你娶媳妇,又不是我娶媳妇。”
楚寔笑道:“娶进门不就是来孝顺你老人家和我娘的么?若是我中意的你们不中意,娶进门岂不是闹翻天了?”
老太太嗔道:“胡说,你中意的我怎么会不中意?何况你中意的能差到哪儿去?你倒是给个方向啊,省得你娘和我成天瞎琢磨,上次她不是说了那个傅三吗?我和你娘都觉得那姑娘不错,可你又不喜欢。”
楚寔举手投降道:“行,都是我的错。只是圣上虽然年岁不高,但身体却着实不行,皇子也都还小,少不得有其他人在打主意,京城的水太深,底下盘根错节,孙儿的意思是普通读书人家的姑娘就行,要紧的是品行好,家里简单的。”
老太太叹息一声,楚寔这明显是不想处理将来娶进门的媳妇娘家的破事儿。但这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看楚寔这样子就知道他的心丁点儿都不在内宅。男人啊……
明白楚寔的意思后,老太太就叫人请了苏夫人来,同她嘀咕了半天,“大郎如今年纪是真不小了,再耽搁不得,高门贵女里寻不到合适的,只要是家世清白的读书人家的姑娘也挺好的……”
正在嘉乐堂碧纱橱里午睡的季乐,睫毛动了动,老太太和苏夫人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朵。季乐瞥了一眼床角,可真是个好地方,什么都能听见。她不由想起了季泠,季泠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不可能没发现这是个偷听的好地方,可她却一个字儿都没提起过。
季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转动手里的茶杯一边想老太太的意思,如果楚寔这个状元郎都能娶普通清白人家的姑娘,那么楚宿呢?
她可不想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嫁给个普通读书人,哪怕是个举子又如何,并非每个举子都能中进士,也并非每个进士就能成为人上人,中进士后不得重用而潦倒的也大有人在。
季乐不愿意去赌那未知的将来。
“姑娘醒啦?”怀冰进来看见季乐站在桌边,赶紧走过来伺候她穿衣服,“刚好泠姑娘也过来了,不过老太太正和大夫人说话,她就在南蕙姐姐屋里坐下了。”
季乐点点头,穿好衣服去了南蕙屋里,进门时看见季泠正教小丫头打络子,便坐了过去。
那小丫头见季乐进来,也乖巧,赶紧地出去倒茶水去了。
季乐道:“老太太和大夫人肯定又在说寔表哥的亲事儿。”
季泠道:“但愿能早点儿定下来,老太太为了这桩事儿,经常睡不着觉。”
季乐笑道:“要配得上寔表哥的,不知得是什么样的闺秀,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挑剔得紧,不仅容貌要上乘,家世、品行一样都不能差,也怪不得到现在都定不下来。不过也是,楚家给大公子、二公子这样的男子娶妻,要求再多也是不过分的。”
虽则季乐其实听到了老太太的话,那意思竟是不在乎女方门第的,可她跟季泠说的话,却完全不是那意思。也不怪季乐心眼儿多,她自己有了不可说的心思,却不愿意季泠也有同样的意思,是以不停地往季泠心里泼冷水,亏得季泠真没那个想法,不然心还不知会怎么凉呢。
季泠笑了笑,没搭话,楚寔的亲事可不是她们能置喙的。
但无可否认,不仅是季乐,其实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等着看未来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会是出自谁家。
便是珊娘都来探过季泠的口风,毕竟季泠整日陪着老太太,知道的肯定多。
这日季泠清晨跟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到院子里摘花瓣做鲜花饼。春夏之交,百花盛开,最适合吃鲜花饼,而鲜花饼要好吃,选的花瓣就必须又嫩又鲜,只有在清晨露水将退未退时摘的花瓣,才满足要求。
珊娘也起了个大早跟着季泠到园子里摘花。“你做这许多鲜花饼,都是要送给谁吃啊?”
“鲜花饼软和,老太太喜欢,大老爷也喜欢,大公子屋里的繁缨姐姐也喜欢。”季泠道,“各房都要送一点儿的。”
珊娘窃喜于季泠首先提起了楚寔,她顺势问道:“大公子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没娶妻啊?老太太她们都不着急吗?”
珊娘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双十年华,正是姑娘家开得最盛放和艳丽的时候,何况她本就生得美,却在楚府的后院孤寂地活着,总会有不甘心的地方。楚府虽然收留了她,但她只算是寄居,所以她的亲事老太太和其他人却是不好过问的,也就成了不尴不尬的事情。
珊娘即便是想自己给自己做主,但也得有个目标不是?她跟着季泠,也不怎么出门,见过的男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论年纪就楚寔最合适了,这般年轻的状元郎纵览古今又能有几人?更何况,楚寔生得清俊非凡,儒雅倜傥,高华蕴藉,一身气质更是叫人一见就生好感,没有几个到了芳心萌动季节的女子能躲得过他的魅力。
珊娘知道自己想做楚寔的正妻是不能的,可与他做妾却也欢喜。
季泠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替楚寔着急,她觉得楚寔那样的人自有主见,别人的操心都是多余的。“啊,珊娘姐姐,这瓣花瓣的边沿都蔫儿。”季泠伸手将珊娘手中笸箩里的那萎蔫花瓣扔掉。
“抱歉,我走神了。”珊娘咬了咬嘴唇,想着刚才望见的前头小路上闪过的一片衣角,她转头对季泠手指了指前方道:“阿泠,我去那边摘吧,看看有没有鲜嫩的。”
季泠点了点头,并不知道珊娘是看到了楚寔的影子才过去的。
果不其然,沿着小路一直走转过角,珊娘就看到了楚寔。他因为要赶去东正书院,每天都走得很早,从花园的后门出去,路更近。珊娘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到楚寔的行踪的,这才主动提出要来帮季泠摘鲜花花瓣。
“大公子。”珊娘袅袅娜娜朝楚寔屈膝行了个礼。她的身段就像只饱满的蜜桃,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咬一口汁液就能喷溅而出的丰甜。比之普通姑娘家杨柳似的身材,珊娘的腰也同样细,但屁股却丰满得像个西瓜。看得楚寔身后的小厮南安的眼睛都要使唤不过来了。
楚寔看到珊娘才想起来,府里还有这么个人。“你怎么在这儿?”
珊娘低头道:“泠姑娘出来摘鲜花做鲜花饼,我跟她一起来的。”
珊娘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虽然家道中落,沦落烟花之地,但那些风流习气却是没沾染到的,所以除了一身身段惹人外,并无太多风情可言,想勾引楚寔这样的男人,却还缺了些手段。
楚寔点点头,“好好跟着她。”
珊娘的心思楚寔一眼就看出来了。大清早的堵人,半个胸脯都要露在外面的襦裙,心思一目了然。不过楚寔没打算接招,他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对自家姐妹身边的人更是没有兴趣,也不至于那般没品地动窝边草。珊娘这是打错了算盘,但念着她父亲是冤枉的,楚寔还是愿意提点珊娘两句。季泠那样的人,将来即便嫁了人,自然也会带上珊娘,她不愁出路。
珊娘低着头,有些心伤,到现在她都没敢擡头看一眼楚寔。
楚寔提步正要走,却听见小路的另一头传来了一声惊呼,于是改了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是阿泠。”珊娘听出了季泠的声音。提起裙角跟在楚寔的后面小跑着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