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安静下来后,应欢拿起桌上的书,发了一会儿呆,想起徐敬余之前的话,陷入沉思。
去美国吗?
其实答案当时就已经有了。
应欢把书放下,先给陆镁打个电话,再给应佳溪打一个,应佳溪笑了笑:“在三亚了吧?很久没见应驰了,那家伙怎么样?”
“他挺好的。”应欢听见应佳溪问应驰怎么样,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应海生的主治医生是应佳溪的师哥,如果应海生真的求他们帮瞒着的话……
应欢有些着急:“姐,我爸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应佳溪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陆镁,陆镁正看着她。她垂下眼,说:“没有,你放心吧,真有什么我会告诉你。”
某种程度上,应欢很信任应佳溪,她松了口气:“姐,有事你不要瞒着我,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好。”
挂断电话。
应佳溪看向陆镁,她深吸了口气,又看向父亲,态度强硬:“婶婶,我知道你舍不得应驰小小年纪就遭罪,他是运动员,他喜欢打拳,他要比赛,他以后有无限可能……这件事对他来说很残忍,这些我都懂。”她顿了一下,“我爸已经五十八岁了。你求他,是,他同意了,他想救自己的弟弟。但他是我爸,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给出一颗肾对他的身体损伤太大了,那也是要命的啊,我不同意。”
“叔叔现在没有感染,是最好的手术时期了,再拖下去,万一又感染了呢?”
“你们总是觉得,再等等,再等等……”
“我相信如果让应驰来选,他一定不会让叔叔等,应欢也不同意。”
陆镁眼泪直掉,她别过脸,抹了抹泪,慢慢清醒过来了,难受又愧疚地说:“我知道……我就是不忍心,海生说他都宁愿死了也不想毁了孩子的梦,我是真的感觉太难了,没办法……”
应佳溪也忍不住红了眼,她给陆镁递纸巾,低声说:“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们去医院,我问过刘医生,叔叔有些贫血,先去医院住院,再等几天,也许等来了呢?”
也许……
这个也许只是安慰罢了,都等了七八年了,有些人运气好,几个月就等到了,有人等了十几年都等不来,大部分都是亲属配型。
陆镁哭着说:“你先别告诉应欢……”
应佳溪叹了口气:“你们其实不用瞒着她的,她比你们想象的要坚强,这么多年她也有心理准备。”
陆镁红着眼,哽咽道:“先瞒着吧。”
应佳溪没办法,只能答应:“好,我答应你。”
……
第二天,应欢跟去训练场,她跟韩沁坐在椅子上,目光忽然扫到陈森然身上,感觉他身上的阴郁气质没少多少,忍不住问:“陈森然现在状态还不好?”
韩沁往那边看了一眼,说:“上次跟应驰比完赛消沉了一段时间,最近两个月又好了一些,特别是前一段时间。”
前段时间听说应欢要来,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体重也回到了72公斤。不过,也就维持了一段时间,应欢来了之后状态又下去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应欢笑笑:“那就好,至少比之前好了。”
韩沁说:“还有一个多月,希望他能恢复最好的状态吧。他现在确实比不过应驰了,如果75公斤级别有人能拿到入场券的话,应驰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应欢笑了一下,目光落在应驰身上,少年是这群运动员里皮肤最白的一个,站在人群里很醒目,他专注认真地训练,跟平时炸毛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韩沁去给队员检查的时候,吴起忽然走到她面前,“应欢。”
应欢擡头,笑了笑:“吴教练,有事吗?”
昨晚吴起没收完手机,看着徐敬余走后才走的,应欢总觉得怪怪的,又想不出来哪里怪。
吴起笑笑,在她旁边坐下,闲聊似的开口:“没什么事,应驰最近进步挺大的,你对他要求很高啊,还给带了书布置作业。”
应欢想了想,说:“我是让他训练后有精力就看,这样应该不会影响他训练的,如果有影响的话,我就让他别看了。”
吴起笑道:“不是,训练后倒是没所谓。”
应欢笑:“那就好。”
“我倒是不担心他,他一直很听话,可以说是队里最服管的了。”
吴起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说得委婉一些,“现在最难管的是徐敬余。”
“……”
应欢愣住,徐敬余什么时候变成刺头了?
吴起叹气:“所以,我想请你劝劝他,让他收收心。”
应欢回过神来,脸慢慢红了,尴尬地点头:“好……”
吴起装模作样地拍拍脑袋,“哎,我得过去看看陈森然,那小子不省心。”
应欢满脸窘迫地目送他离开。
晚上,徐敬余去敲她房门的时候,被拒绝入内。她扶着门,小声说:“吴教练让你收收心,有什么话我们白天再说。”
徐敬余:“……”
他有些无语,怎么也没想到吴起竟然找到应欢这边了,低头睨她:“真不让我进去?”
应欢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徐敬余也点点头:“行,那不进去,我们出来聊聊。”
应欢知道他要说昨晚的事情,有些犹豫,徐敬余已经转身走了。她想了想,转身回去拿房卡,小跑着追上去。徐敬余回头看了她一眼,经过房门的时候,停住脚步。
应欢刚在他面前站定,徐敬余手一擡,刷开自己的房门,趁着没人,直接把人拦腰抱进去。应欢惊了,低叫:“你放开,等下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
“……”
砰——
门被关上了。
徐敬余把人放下,抵在门背上,应欢贴着门,有些心有余悸:“你这人怎么老这样,仗着自己力气大吗?把我当麻袋了吧,想抱去哪儿就抱去哪儿……”
徐敬余笑了,“吴教练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现在是刺头,不服管教。”
“……”
徐敬余走进去,把外套脱了,只穿一件T恤,“他说你就信?”
应欢跟在他后面,小声嘀咕:“我知道吴教练的意思,他是怕你浪费太多精力在我身上。”
“浪费?”徐敬余在床边坐下,把人拉到腿上,看着她,“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我放多少精力在你身上都不叫浪费。”
应欢看着他,想到昨天下午的事,小声问:“徐敬余,你以前说过比赛前一个月禁欲禁酒,昨天那个算破戒吗?”
应该不算吧?
但……
有区别吗?反正他都被她弄出来……
徐敬余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有些好笑,歪头在她耳朵亲了一下,低声说:“就用了一下你的手,算哪门子的破戒。而且,距离比赛还有一个多月,这是正常生理需求。”
应欢:“……”
她就不应该问。
“应小欢,我以前没谈过恋爱,论破戒还早,你得……”徐敬余看着她的眼睛,笑得有些痞气,“你得让我先破个处。”
“……”
应欢被他满嘴骚话惊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徐敬余也不指望她回答,扣着她的腰,人贴过去,下颚微擡,吻住她的唇。
应欢一时间没回应他的吻,直到他手摸进她的衣摆,探索他侵略过的领域时,她才喘息着张开唇。她觉得自己好像学坏了,喜欢他这样亲密的触碰。
徐敬余翻身,把人压进身后柔软的床,吻得更热情,他的手,他的动作也更放肆。应欢第一次被他这么压着,男人身材高大健硕,沉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她脸和身体都开始泛红,白里透红,眼神懵懂,诱人至极。
徐敬余支着半边身体,低头看她,慢慢捋着她鬓发,声音微哑:“想好了吗?”
应欢浑身虚软,看着他的眼睛,挣扎了一回儿,紧紧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想好了。”
徐敬余半眯着眼看她。
应欢觉得自己都快被脱光了,他还穿得整整齐齐的,她觉得很羞耻,又睁开眼,没有犹豫地就去拽他的衣角,伸手去摸他,手刚碰到他硬邦邦的腹肌,就被按住了。
“干什么?”
徐敬余有些隐忍地看她。
应欢脸红,羞耻地说:“摸腹肌。”
“……”
她的手有些凉,徐敬余身体微僵,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知道她可能误会他的话了。不过……他又俯身下去,在她耳边喘气:“再往下摸摸?”
应欢:“……”
她立即想起昨天的画面,怂得不敢动。
徐敬余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害怕了,直起身,顺便把人抱起来。应欢还有些懵,徐敬余把她下巴擡起来,嘴角勾了勾,毫不留情地嘲她:“就你这体力,接个几分钟吻就喘,我要真干点什么,我怕你明天连床也下不来。”
应欢忍不住说:“你怎么老嫌弃我?”
徐敬余纠正她:“我这是疼你。”
应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徐敬余深吸了口气,剥了个薄荷糖塞嘴里,把她衣服整理好,漫不经心地说:“我是问你,去美国还是去德国,想好了吗?”
应欢:“……”
她尴尬得想找个缝钻进去,这人说话也不说清楚……
“嗯?”
应欢咬着唇,转头看他,软软地说:“徐敬余,我已经学了半年德语了,学校也已经选好了,那个学校很好,我……不想放弃。你去美国训练一年,封闭的是吧?然后打职业赛,我读研两三年,其实也很快。”
徐敬余沉默地看她,半晌,低低开口:“美国也有很好的学校,不比德国差,你一定要选择去德国吗?”
应欢没说话,低下头。
默认了。
徐敬余别了一下脸,又回头来看她:“你确定?”
应欢有些无措,可她有自己的坚持和考量。
徐敬余一直盯着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经决定了。应欢看着性格柔软,其实骨子里比很多姑娘倔强和要强,不然也不会在应海生病后那么宠着应驰,不会跟着应驰偷偷打地下拳击赚钱,更不会在他安慰的话都没说出口,她就已经找到自我安慰的办法了。
其实,有时候徐敬余觉得应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需要他,也没有他期待中的那么在意和喜欢他。
这种认知,让他心底颓然升起深深的失落感,扼着他的心口,很难受,憋屈得慌。
徐敬余以前只为输掉比赛失落和难受,但那是运动员不甘心和不服输的正常心理状态,那些情绪只会刺激和激励他,让他努力去赢回来。
现在呢?
如今的失落感让他很无力,他完全没想到要怎么去化解,只能沉默。
应欢有些不安,走过去拉拉他的手,小声喊他:“徐敬余……”
徐敬余用力咬碎那颗薄荷,低头看她:“刚才是想讨好我?”
应欢愣了一下,忙摇头:“不是,真的不是。”
徐敬余刚想说什么,门又叩叩叩地被敲响。他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扫了一眼四周,应欢有些紧张,擡头看他,小声问:“是吴教练吗?”
“应该是。”
他目光在衣柜定了一下。
应欢有些做贼心虚,声音特别小:“那怎么办?”
徐敬余牵着她往门口走,应欢脑子飞快地转,思考等会儿要怎么跟吴教练说。下一秒,徐敬余打开衣柜门,应欢一脸懵逼地看他,然后就被他毫不留情地塞进去,塞进去了……
“手机调静音,别出声。”
徐敬余低声说,然后直起身,关上柜门。
“……”
应欢藏在黑漆漆的衣柜里,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调静音。
徐敬余拉开门,看见吴起站在外面,直接把门敞着,再把手机塞给他,靠在门上,面无表情地说:“吴教练,查房吗?随便查。”
吴起还真走进去看了一眼,然后满意地走了。
徐敬余轻嗤了声,关上门。
他拉开衣柜门,低头看蜷缩在他衣服堆里的小姑娘,嘴角带了点儿笑意。
应欢羞耻不已,红着脸钻出来,小声嘀咕:“怎么好像偷情一样……”
徐敬余拽着她,关上柜门,淡淡地问:“刺激吗?”
应欢:“……”
不刺激,吓坏了。
“想好了吗?”徐敬余低头看她,再一次问,“到底怎么样你才肯跟我一起去美国?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
“徐敬余……”
应欢艰难开口。
徐敬余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几下,嗓子干涩:“觉得我逼你了?”
应欢也难受了,她擡头看他,有些讨好地说:“我毕业以后就去找你,不行吗?”
徐敬余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冷淡。
应欢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徐敬余,她有些害怕,脱口而出:“还是……你不想等?”
徐敬余眼神彻底冷了。
“应欢,你说这话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
徐敬余是真被她那句话刺到了,他不想跟她吵架,也不想逼得太过,但他现在真的没办法冷静,他深吸了口气,把门打开:“我先送你回去。”
应欢被他带出房间,她心底越来越惶恐,忍不住擡头看他:“徐敬余……”
徐敬余沉默不语,两人的房间也就相隔十来米,他把她送到房间门口,“好好休息。”
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应欢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进房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刷卡进门。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之后的五天,徐敬余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他的意思是让她再好好想想,冷静地想想。但应欢觉得这是冷战,她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煎熬的情绪中,有好几次,她都想投降认输了。
但应欢骨子里是倔强的,她决定的事情不轻易改变,两人就这么煎熬着。
队里的人都看出来点儿倪端了,某天训练结束,石磊跟杨璟成小声议论:“你说现在是谁生谁的气?”
杨璟成半眯着眼:“我估计是敬王吃瘪,也许是小医生抵死不从。”
石磊:“……欲求不满?”
杨璟成:“对。”
就连应驰都看出来了,他忍不住跑去问应欢:“姐,你跟那人吵架了?”
应欢愣了一下,笑笑:“没有,吴教练盯着,所以要收敛一点儿。”
应驰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
“是不是那天我举报……”
应驰有些后悔了,其实徐敬余还不错,起码对应欢很好,他就是觉得应欢还是学生,又想到石磊和杨璟成说的那些话……
反正,他就是怕应欢被欺负了去。
还是学生呢!
应欢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他:“真的不是,我们很好。”
应驰看着她,小声嘀咕:“好吧,他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
应欢笑:“好。”
临近过年,应欢这次过来的时间不长,呆八天就准备回去了,今天已经第七天了,明天就要走,可她跟徐敬余还在冷战状态,两人好像都在等对方服软,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下午训练结束,应欢跟韩沁留下来收拾了一下场地,给训练后有不适感的运动员做检查。
等一切工作做好后,天色已经暗了,她跟韩沁准备回去。
韩沁走在前面,一擡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徐敬余,她回头看应欢,笑了笑:“你跟敬王这几天是不是闹矛盾了?”
……都看出来了?
应欢哑然。
韩沁指指前面,应欢这才看见徐敬余,她愣了一下。韩沁说:“我先走了,你们俩好好谈谈,情侣之间有矛盾正常,谈开了就好。”
应欢点头:“好……”
她远远地看向徐敬余,徐敬余手抄在裤兜里,也在看她。
两人隔着不太远的距离,互相看着彼此,却都没有往前走的意思。好像谁先走一步,谁就妥协了似的。
应欢深吸了口气,刚要往前走,包里的手机却响了。
她停在大门口,低头摸出手机。
是应佳溪打来的。
电话接通后,应佳溪轻声问:“明天回来了是吗?”
应欢嗯了一声,刚想问,是不是我爸有什么事的时候,应佳溪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把应驰带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奶驰:我就是小猪仔,养壮壮就要回家献身了,可怜弱小又伟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