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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 卷四 皇帝之女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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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桢回到汉广,桂香早已备下鲜榨的桃浆,还有一些冰过的紫李。

    时下的李子已经有许多品种,像紫李,绿李,朱李,黄李,大多用颜色来区分,不管多么甜的李子,刘桢吃了也总要倒牙,是以很少沾它,不过今日在外头吃了油腻的炒菜和烤肉,又在周南殿那里说了一大通话,喉咙早就干渴得很了,此时喝了桃浆之后再吃点酸酸甜甜的紫李,反倒是最下口的了。

    桂香捧来一小札木简,笑道:郭家郎君又给公主送信来了。”

    如今郭质也开始当差了,在光禄勋下面当议郎,秩俸是六百石,职责是给皇帝当参谋,但刘远哪里用得着他一个少年人来给自己当参谋,就算有事也该是和重臣商议,所以这其实就是一个闲职,但却也是公卿子弟入朝议政的必经之路,有了这个过渡,以后再往上升就顺理成章了。

    原本郭质是不可能直接任职议郎的,但在咸阳那三年,他也算守土有功,而且还单枪匹马去找章邯谈判,这些后来都被房羽上奏给皇帝了。

    作为郭家的长子,郭质年仅弱冠便得议郎之职,俨然前途无量。

    如今郭质与刘桢身份有别,兼之郭质又得了差事,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常常进宫找刘桢玩耍,他便隔三岔五给刘桢写信,通过桂香送到刘桢手中。

    郭质在信中多是说些日常琐事,要么是当差时听到的趣闻,要么是家中与家人相处的点滴,虽然稀松寻常,但是郭质却写得妙趣横生,令人忍不住发笑,每回刘桢看完他的信,心情也常常会好上许多。

    如果说陈素是良师益友,那郭质无疑就是开心果型的玩伴了。

    见刘桢笑吟吟地看着郭质的来信,方才跟着她从周南殿回来的阿津禁不住问:“公主,你想选谁当夫婿?”

    桂香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闻言就问:“什么夫婿?”

    阿津嘴快地将在周南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桂香十分吃惊,她虽然知道自家公主深受皇帝看重,可也没料想竟然受宠到可以自己择婿的地步当初刘桢给刘远出主意时,并未有旁人在,是以桂香乃至其他人都不知道此事中间还有刘桢的一份力在。

    但是十七岁成婚这一条,桂香就不是很理解了,时下男女只要有条件,普遍都是早婚的,哪有将婚期往后延的?

    不过在刘桢看来,十七岁已经是她能够接受的底线了,再早一些的话,十五岁十六岁,身体发育还未完全成熟,就要成亲生孩子,到时候吃苦的也只有自己。

    阿津就笑问:“公主想要自己择婿,是不是有合意的人选了?”

    刘桢敲了她的脑袋一记:“我只是想要挑一个更加了解,也更加喜欢的人,不想匆匆忙忙成亲,以后又后悔不迭!”

    阿津笑嘻嘻地:“那郭家郎君又如何?公主如今最看好哪个呢?”

    刘桢从前总觉得还早,又因姬辞之事的影响,便很少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及至刘远和张氏提起,方才惊觉时间竟过得那么快,成婚的事情已到了眼前,容不得她再拖延下去了。

    此事与亲近的侍女说说倒也无妨,她认真地想了想:“若论熟悉,自然是郭质与我最为熟悉,交情也最深,不过,”刘桢顿了顿,摇摇头:“之前我就从未想过将他当成未来夫婿来看待,如今一时半会只怕也难以适应过来。至于其他人,我也不曾见过几面,连熟悉都谈不上,其他就更不必提了。”

    阿津道:“公主难道就没考虑过陈家郎君吗?我瞧他也不错啊!”

    刘桢啼笑皆非:“这和陈子望又有何关系?我与他之间纵有情分,也是如同兄妹一般,别无其它!”

    阿津不解:“但是我看陈郎君似乎对公主心怀倾慕之意啊?”

    刘桢摇摇头:“你错了,陈子望起于寒微,外柔内刚,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靠自己奋斗得来的,若是旁人还想通过与我联姻而使得个人与家族得益的话,陈子望也绝不会是这样的人,他待我如兄长一般,此等情谊,怎好轻易去曲解?”

    阿津有点迷惑了。

    旁观者清,在她看来,陈家郎君应该是对公主有情意的,否则怎会与公主书信往来,又三番四次送东西,就连看着公主的眼神,也较看别人来得不同。但是一直以来对刘桢的信赖,又使得阿津不会去反驳她的话,觉得也许公主的话才是对的,而且转念一想,陈家郎君虽好,出身却有些不美,只怕陛下也不会同意将爱女下嫁的。

    如此一来,她便将陈素从脑中剔除了。

    “那其他人呢?公主可有更合心意的人选?”阿津这是替刘桢着急。

    下月便是及笄礼了,两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要在这段时间内解决终身大事,又谈何容易!

    虽说公主的身份让她具有先天优势,估计不管嫁给谁,对方都不敢欺凌她,更何况刘桢也不是那等任人搓圆捏扁的无能公主。

    但是做夫妻又不是打架,哪里有什么输赢的说法?要么就是一荣俱荣,要么就是两败俱伤。

    刘桢知道,即使将来夫妻感情不和,她想二嫁,又或者想要养个什么小白脸当面首,估计刘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去,但既然可以好好过日子,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做这种最坏的打算呢?投桃报李,将心比心,若是未来的驸马能够尊重她,爱护她,刘桢当然也会以真情相报,没有哪个女人会一开始就希望鸡犬不宁的,公主也一样。

    所以这个人选,当然就至关重要,一旦看走了眼,那可就会意味着未来会有的风波和烦恼了。

    想到这里,刘桢不由掩面哀叹一声:“若是有,我何必还如此烦恼!”

    周南殿内,张氏却是另一番心情了。

    自从刘远和刘桢离去,她的脸色就不曾再好转过。

    “她自出生以来,我几曾亏待过她?就连如今她要成亲,我也都尽可能挑着最好的给她,结果呢?她却丝毫不顾念她的两个妹妹!她若等到十七岁再成婚,阿婉和阿妆岂不也要在她之后方能成婚?为何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呢!陛下也是,竟就纵着她,任她乱来,难道其余两个就不是他的女儿不成!”

    张氏越说越气,眼圈都红了起来。

    待她将长长一大串话说完,坐在一旁的韩氏方慢吞吞道:“也许长公主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多罢?”

    “她怎么会没有想到?”韩式的话令张氏有点激动,“她心细如发,心思最是细腻的,连她阿父都夸过,说刘桢思谋周全,这样一个人,怎会连两个妹妹的年纪都没有顾虑到?她这一拖,阿婉她们也要跟着拖,难道满咸阳的公卿子弟都可以拖着不成亲等着公主慢慢来挑不成?”

    韩氏道:“事到如今,多说也无益,陛下不是已经让长公主及笄之后就要订下驸马人选吗?等到长公主那边订下了,皇后也就可以开始帮安阳公主和平舆公主开始物色了,先将人选定下来,等长公主十七岁成婚之后,届时安阳公主也才年方十六,又有了人选,成婚并不算迟。”

    张氏擦去眼角的湿润,点点头,又叹道:“我就是觉得伤心,都说后母难当,我自问对她也算不薄了,结果却换来这番对待,真是令人灰心丧气!还有陛下,如今他是越发纵着阿桢了!当初陛下要加什么长公主的尊号,我也没说什么,结果现在竟然连婚事也可以拿来当儿戏了!”

    等她发泄完一通,韩氏方气定神闲道:“长公主的婚事,殿下或许不能插手,但是安阳公主的婚事,殿下又有何打算了吗?”

    张氏蹙眉:“请傅姆细说。”

    韩氏道:“先前呈给陛下的那份名单里,就不乏身世品貌俱全的好儿郎,长公主再贪心,也不可能一口气将所有人都挑了,总还是得从中挑一个的,依我看,她与郭家大郎相识时间最长,也最为熟稔,将来十有八九是要选他的,如此一来,其余的人选,殿下就要有所打算了。”

    张氏心中一动,又觉得韩氏的话还有未尽之意,忙道:“傅姆的意思,是让我从中先挑一门中意的,请陛下早日赐婚,等到阿桢成婚之后便可随即成亲?”

    韩氏意味深长:“郭殊如今掌大司农,在九卿之中不算最贵,但是郭家一心向着陛下,自颍川起便矢志不渝,追随到底,陛下对郭家的信任不下于宁乡侯(安正)和鹿城侯(许众芳),若是将来陛下选定许王为太子,郭家对于许王一系来说,那就是一份助力了。”

    张氏喃喃道:“刘楠是长子,又是先皇后留下的血脉,他若为太子,我也无话可说……”

    韩氏反问:“那若不是刘楠为太子呢?”

    张氏一愣,随即想起刘远对刘桐的宠爱和对刘槿的冷淡,不由咬咬牙:“若是那样……”

    便又如何?

    她却未曾说出来。

    韩氏:“所以安阳公主和平舆公主的婚事,对丰王同样是有助益的,皇后须得仔细参详才是。皇后心善,但纵无害人之心,也不能不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

    张氏被她这一点,立时便恍然大悟,想明白了。

    “等阿桢及笄礼一过,正好就是仲夏了,届时咸阳宫内外都是要举行祭典宴会的,宫中毕竟多有不便,不如请丞相之妻办个仲夏宴。”

    “大善。”韩氏微微一笑。

    虽则托了仲夏的名头,但咸阳城的达官显贵都知道,这是皇后为了长公主和安阳公主举办的宴会。

    如今二位公主,长公主上月才过了及笄礼,安阳公主小一岁,今年十四,也将将成年了。

    开国第二年,国家上下还处于战后休养阶段,连陛下都下诏,提出“轻徭薄赋,与民同乐”,宫中宴会也是尽量减少,即便有,也不可能如先朝那般极尽奢靡,在这种情况下,公侯朝臣们自然也得尽量低调,能不办宴就不办宴,要知道先前可还有一位大臣因为大肆举办家宴,而被御史弹劾,从咸阳被贬到地方去的。

    所以时下虽然男女之防并不算严,公主们也时常出宫,却缺少一个正式的机会,能让男女双方正式相识。

    莫说公主,便是咸阳城中其他适龄的公卿儿女,也都想借着这次仲夏宴的机会,顺便为儿女物色婚事。

    是以丞相之妻林氏办仲夏宴,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得到不少人的追捧和响应,又知道二位公主将会出席,那些想要娶公主的人家,自然也各有盘算。

    又听说这次宴会,连刚刚回京的许王也会参加,这下好了,当今陛下三个最年长的儿女都会列席,宴会只会往大里办,规模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的。

    牛车再稳,还是有些摇晃的,刘婉坐在车内,昏昏欲睡地听着婢女在她耳边的念叨。

    “韩傅姆说,此番仲夏宴,公卿子弟皆会列席,公主可伺机相看自己合心意的,再回去与皇后说。韩傅姆列了几个人选给婢子,令婢子告知公主,这几个人,公主可着重观察,如上唐乡侯家的长子赵廉,蓝乡侯家的长子吴敏,周太仆次子周鲁,长沙王张耳之子张敖,胶东王章邯幼子……”

    “好了好了!”刘婉不耐烦地打断她,“有完没完!你到底服侍的是谁,我还是韩傅姆?怎么时时将她的话记得那么牢!”

    婢女也很委屈:“这是皇后嘱咐的……”

    刘婉嗤笑一声:“那她们就没有交代你告诉我,哪些人是不必搭理的吗?”

    “有的!”婢女提振起精神,“皇后说,像上唐乡侯家的次子,光禄大夫魏家的三子,那几人俱是镇日厮混在一起,不务正业的,让公主不必理会他们。”

    刘婉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车驾停了下来。

    刘楠,刘桢,刘婉三辆车驾是一道出来的,按照长幼次序,刘婉的车驾被排在最后。

    她扶着婢女的手下了车,便走到长兄和长姊那里与他们会合。

    而丞相妻子林氏已经带着一干先到的公卿世家的女眷及其子女亲迎出来。

    刘婉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天只能穿破旧的衣裳,有时候甚至还是兄长穿过的,已经不合身的,缝缝改改,又接着给弟妹穿。

    她自小便热爱颜色鲜艳好看的衣裳首饰,看见世父家的刘姝穿襦裙带玉钗,就能流着口水羡慕上好半天。

    但是现在……

    刘婉扫了这些人一眼。

    他们并不敢与自己目光相对,通通低下了头,以林氏为首,对着刘婉三人行礼。

    “夫人免礼。”刘楠道,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开国之初,宋谐除了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之外,还得封昭陵侯,大者食县,小者食乡,从刘远的封赏也能看出他对这位老师的尊重了。

    依照规制,身为列侯之妻,林氏自然也就被称作夫人。

    林氏笑道:“许王殿下与二位公主驾临,实乃不胜荣幸!”

    为表敬重,刘楠亲手搀扶着林氏走进去,林氏也没有拒绝,众人则跟随其后。

    “阿父与阿母也很想念夫人,阿母希望夫人得空时便多进宫去探望她呢!”

    林氏和张氏的年龄相差几近两轮,从前两人也不大能谈到一块去,林氏一听就知道是客气话,不过宋谐的身份摆在那里,这等客气话既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显示了皇帝皇后对丞相的重视,林氏自然要答应下来。

    刘桢跟在他们身后,冷眼旁观,但见刘楠出去的时日久了,接触的人一多,人情世故也不是一窍不通了,心里不免安慰。

    相比刘楠和刘桢,刘婉则更为随意,她虽然也是皇后之女,却不是长女,头上也没有长公主的封号,平日我行我素,不大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就像今日,刘楠刘桢打扮仅以庄重为主,刘婉却偏偏特立独行,一身缛绣罗纨的袿衣,华丽如玄鸟降世,加上头上金钗华胜,绚烂夺目之极,简直艳压全场了,举凡与宴贵女,没有一个比得上安阳公主。

    如此一来,虽说长公主之尊贵无以复加,其本身也是美人,却也有不少公卿子弟将目光放在艳光四射的安阳公主身上。

    只不过刘婉对这些人并不如何放在眼里,目光一扫,有些人看起来面生,有些人是母亲叮嘱过让她好好相看的,她却浑不在意,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然而等到眼角余光在人群中发现一个身影时,刘婉先是微微睁大了双眼,继而默默冷笑起来。

    呵呵,这可真是巧了!

    宴会同样分男女席,同样也有歌舞百戏作兴,歌舞都是丞相府家养的伎子表演,如今国朝尚俭,不过规矩归规矩,不遵守的人也大有人在,就如今日安阳公主盛装打扮一样,实际上许多贵女同样也装扮得非常隆重,只要不是太出格,一般也不会有人去管,像今日许王与公主驾临,又有诸多公卿世家的女眷子女,如果单是让客人们吃酒聊天,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歌舞只是助兴之物,大家来这里,主要还是为了给子女寻觅婚事,相看人选,故而宴会途中便频频有人离席,借着更衣的借口出外游园,互相认识。

    这样的盛会,不单单是家世相仿的子女可以有彼此更加亲近认识的机会,同样也是女眷们交际增进感情的时机,张氏绝没有想到,她兴之所至所提出的这一个点子,以后会成为每年仲夏时节咸阳城达官显贵的盛事,能够得到邀请进入丞相府与会,也将成为衡量受邀人是否已经成为咸阳上流世家公卿贵族的标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刘楠已经订了亲,这次跟着过来,一是陪两位妹妹,二则是顺便见见自己的未婚妻。

    如今开国一年有余,朝臣与朝臣,世家与世家之间,逐渐出现不太明显的分界线。

    像宋谐郭殊这样一开始就随刘远起兵,本身也出身不错的,自然走得更近一些。

    安正许众芳吴虞这些跟刘远关系亲近,但又无家世底蕴的,又是一个圈子。

    赵家周家这种后来才跟随刘远,但也是出身世家的,跟两边关系都不错。

    也有房羽这种虽然位列九卿,却没有家族支持的。

    更有如孟行这样几边都不靠,一心当孤臣的。

    至于刘远为刘楠选择的范氏女,既非世族出身,也非有功之臣,父亲充其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员,原本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宴会的,不过她如今飞上枝头,身份俨然不同以往,就算是冲着许王的面子,就连林氏也得对她礼遇有加。

    目力所及,全是家世比自己贵重的人,面对这种场合,范氏难免就有些气短,虽然大家都是言笑晏晏,气氛融洽,但范氏不难感觉到旁人的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带着些估量和评判。

    生怕丢了范家的脸,范氏仍是挺直了腰应付前来寒暄的人,虽然心中忐忑,但面上并无落下一丝错处,看在旁人眼中,对于一个出身普通的官员之女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

    刘楠选择范氏,并非因为他对范氏有什么偏爱,在那之前他甚至连范家任什么官职都不知道,但是刘远既然已经为他选好了,他也就接受了,反正张氏和刘桢看好的那两个人,他也不认识,娶谁不是娶呢。

    但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他就想先看看自己的未婚妻,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时下男女之防并不严厉,婚前交往也大有人在,只要别闹出丑闻,长辈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见到了范氏,刘楠却也是颇为满意的。

    范氏容貌不及刘桢清丽,也不如刘婉浓艳,但是堪称端正清秀,挑不出什么毛病瑕疵,人也温柔和顺,但又不是一味逢迎,有时候刘楠说的话她也会反驳,刘楠不以为怒,反倒觉得老爹的眼光不错,为自己挑的这个妻子,好过先前不幸早夭的宋家幼女。

    爱屋及乌,刘桢对这位未来的嫂嫂自然也很是礼遇,令她满意的是,范氏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骤然不同而颐指气使,面上仍是温和有礼,对旁人一些不怀好意,暗藏机锋的话也能二两拨千斤地应付过去。

    看出许王与长公主对范氏的看重,识相的人自然也就退避三尺,不敢再出言挑衅了。

    不过这种场合,刘楠与范氏也不可能时时待在一起的,范氏日后是要当许王妃的,今日宴会上的这些人,她都是必须要认得的,往后也才方便交际,所以范母还要带着她去四处认人。

    宴会过半,刘婉不见人影,刘桢则对那些公卿子弟兴趣缺缺,多数还是跟刘楠待在一起。

    刘楠有点无奈:“这场宴会本是为你和阿婉举行的,我不过是个陪衬,结果你现在倒老和我走在一起,那些郎君想要接近你也没个机会!”

    刘桢道:“该认识的人我刚才都认识得差不多了呀!”

    就在刘楠和范氏见面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那些公卿子弟了。

    刘桢本是今次宴会的主角之一,抛开公主的身份不提,品貌条件皆是上上之选,便单是冲着她这个人,只怕也有不少人愿意娶她为妻,更不必说还有公主的光环加成,此时又没有驸马不得参政的规矩,能够娶到公主,等如受惠良多,只要刘桢表露出一丁点意思,立马就会有许多人围着她打转。

    只可惜公主今日似乎兴趣缺缺,对于上来打招呼自我介绍的人,她来者不拒,一律微笑相待,但也并没有表示出对哪个人的特别青睐。

    便如此时,刘楠和刘桢走在一起,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有五六个年轻人借着各种名目过来寒暄。

    从前刘楠觉得,像他家刘桢这样的,必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想要寻觅到一桩好婚事简直易如反掌,但现在看来反倒不是那么回事。

    光是男方一头热也不是个事啊!

    “难道你就没有哪个特别中意的吗?我怎么看你连对阿质都是态度平平的,你们吵架了?”刘楠有点头疼,第一次觉得妹妹太优秀可能也不是好事。

    刘桢摇摇头:“今日我若对他特别一些,只怕明日咸阳城就要传出长公主对郭家长子有意的流言了,到时候阿父肯定会来问我,你让我怎么回答?”

    刘楠:“阿质对你的心意如何?”

    刘桢也不讳言:“前几日他对我说想求娶我。”

    刘楠:“你对他可是有不满之处?”

    刘桢道:“并无不满,只是若还有机会可以再看看,又何必急着下决定,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等到夫妻失和再论其它,那就不美了,阿父既然允许我可以自己挑选,我怎会浪费这个机会?”

    刘楠嘟囔:“自己挑选又如何,来来去去还不就那些人,我就不似你这般麻烦,阿父让我娶范氏女,我不也好好的?”

    刘桢并不答他的话,反笑道:“以后娶了妻,阿兄总不会还老想着往外跑了罢?”

    刘楠摇摇头:“咸阳附近过于太平,奋武军也只是成日操练,却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如今匈奴为虐北方,又得司马昂相助,如虎添翼,进出雁门关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能出战匈奴,那才是好男儿毕生夙愿!”

    刘桢微微蹙眉,正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道:“许王殿下,恕我直言。为将帅者,若到了要亲自上阵杀敌的时候,那这支军队也只会是匹夫之勇,离全军覆没也不远了,君不见西楚霸王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这段话的内容虽然激烈,但语调却依旧平和,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听得出其中教养。

    见他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刘桢先是激赏,继而才看清来人。

    来者身量颀长,冠带翩翩,正是方才见过的上唐乡侯长子赵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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