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很吃惊,包括刘远。
片刻之后,刘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顺带沉下脸色:“莫要任性,此非玩乐之事!”
刘桢一向不惧老爹摆出来的脸色:“敢问阿父,阿父预备将谁留在咸阳?”
刘远:“房羽。”
刘桢:“那便是了。咸阳不可无人镇守,也不可驻守过多兵力,镇守的人既不能太重要,也不能一点分量都没有,否则章邯定然不会有所忌惮。阿父,恕我直言,房羽分量不够,不足以镇守咸阳。再者他乃前秦旧吏,以他为咸阳之主,并不适合。”
刘远终于皱起眉头,他不是觉得刘桢说得没有道理,而正是因为很有道理,他才要皱眉。“即使如此,你也不能留在咸阳!”
刘桢道:“阿父容禀,我是女子,而非男儿,此是弱点,却正因为我是女子,又身兼豫王之女的身份,章邯既不会过于忌惮我,也不好拉下脸面与我这样的小女子过不去,所以才是最合适的。”
宫室之内无人说话。
少顷,还是宋谐先打破了沉寂:“阿桢所言不无道理。”
刘远拧眉:“宋先生!”
他虽然不想放弃咸阳,可咸阳于他的重要性,还远远没有到达需要用闺女性命安危去换取的地步,即使现在开口的人是刘婉或刘妆,他也不可能同意,更不必说刘桢了。
“王上且听我一言。”宋谐摇摇羽扇,作了个手势。“如今章邯与王上关系甚好,如无意外,轻易不会反面成仇,如若阿桢留在咸阳,安全定是无虞的,有房羽在,凡事不必她出面,但她作为王上长女的身份,却可安定人心,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正如阿桢所说,她非男儿,章邯也不好与一个小女子为难,此乃一举两得。”
刘远仍然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刘桢安静地看着身前的矮案,也不急于出声。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也希望能够吃喝玩乐,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但这是不可能的,不管身处哪个时代。
在现代,一个人需要为学习为工作为家庭而奔波,父母需要赡养,事业需要发展,将来还要生儿育女,组建家庭。而在古代,尤其是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即使刘桢身为女子,也注定不可能独善其身。就像张氏,她虽然什么也不会,但是作为刘远的正妻,她在享受了相应的权利的同时,也需要承担起正妻的义务,管理刘远的后宅,接受那些她并不喜欢的姬妾及其儿女,如果做得不好,分分钟还有可能面临被下岗的命运。刘桢也一样,虽然她是刘远的女儿,不必面对那些无聊的后院琐事,但她同样也需要为刘远的事业做出自己的一份努力。
你不付出,凭什么要求别人也同样对你好?如果刘桢像刘婉那样任性不懂事,像刘妆那样唯唯诺诺,刘远还会对这个长女另眼相看吗?显然是不会的。他可能只会像对刘婉和刘妆那样冷淡寻常,但是刘婉和刘妆尚且有张氏这个生母在,刘桢却没有。
当然,刘桢愿意全心全意为老爹打算,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缘故,更重要的是,刘远是真心疼爱这个闺女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真心换真心,刘桢当然不希望老爹的事业完蛋,要知道这份事业如果完蛋,下场可不是待业在家,而是直接脑袋搬家。
宋谐等人也没有再劝,大家都瞅着刘远,等待他下决定。
如果是许众芳在这里,他很可能会马上着急地出言阻止。刘桢他们在山上避难的那段日子,跟许众芳建立起了相当的情谊,尤其是刘楠和刘桢兄妹俩,因为生母早逝的缘故,许众芳对他们更多了一份怜惜,也愿意多多帮助他们。
相比起来,安正的性子就要更加圆滑一些,他当然也不是不关心刘桢的安危,但他认为刘远同样不会坐视刘桢有什么危险,所以他就没有开口。
“……如果你留在咸阳城,你会做什么?”半晌,刘远终于开口。
刘桢从老爹的语气里听出松动的意思,想了想,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多错多,少做少做。”
刘远点点头,道:“你先回去罢,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刘桢向刘远和宋谐等人行了一礼,就告退出来了。
她回到汉广的时候,桂香与阿津兀自收拾着行李,刘桢估摸着老爹十有八九会同意这件事,就让桂香她们先不必急着收拾,然后将二人叫过来,问她们:“若是我不跟阿父他们一道走,你们还愿意留下来吗?”
桂香和阿津面面相觑,都有点惶恐:“小娘子,发生何事了?”
刘桢安慰她们:“无事,只是我主动向阿父请缨留守咸阳,不过你们也都知道,如今咸阳之外,就悉数都是章邯的地盘了,咸阳等同身处包围之内,自然不比去宛县安稳。若是你们不愿意跟我一道留下来,现在我去请阿母把你们带走,也还来得及。”
桂香听罢,毫不犹豫地叩首道:“婢子愿随小娘子左右!”
阿津紧跟其后:“婢子亦是,请小娘子勿要撵走我等!”
刘桢不止这两名婢女,但所有婢女之中,最得用也是最信任的也就她们了,听到两人的答复,她颇觉欣慰,点点头道:“那好,你们出去问问其他人,要走的,一概不必勉强。”
桂香二人应是,领命出去。
刘远的地位今非昔比,刘桢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她身边连同桂香阿津在内,已经有八名婢女侍奉起居,彼此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桂香一问之下,六人之中竟有四人愿意留下来继续跟随刘桢,这个结果也足以令人欣慰了,可见刘桢做主人的还不算太过失败。
因为刘桢这个临时性的请命,原本预定中午之前出发的车队延迟到了傍晚十分才出发,刘远最终同意了这个提议,决定让刘桢留在咸阳,并拨给她一千兵士,直接听命于她这个人数已经很不少了,何况士兵多了,反而未必安全。
咸阳城由此也变成了刘远现在所拥有的四个郡的其中之一,房羽直接走马上任,从管前秦国库的,直接变成新任郡守,咸阳城内一切大小事务,他有权自行决定,至于兵权,则直接掌握在刘桢手里。
房羽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刘远的亲信出身,刘远现在对他的信任肯定远远比不上其他人,所以才需要让刘桢辖制住他,不过对于这个结果,房羽也还算满意。
毕竟刘桢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能不能管住那一千人的部队先不说,一个女童对大事的干涉能力,肯定远远不如一个成年人,更何况房羽文官出身,自认对刘远并无反心,他只是觉得刘远也许对这个生母早逝的女儿并不是那么喜爱,否则怎么会将她丢在咸阳城里独自面对四周的强敌?
在刘远进驻咸阳之时,为了巩固统治,就已经对咸阳城的官吏进行过一遍筛选的,在秦王子婴的配合下,那些忠于前秦的,不肯投降的人,统统被刷下来,刘远还要顺便安插上几个自己的人,等到房羽和刘桢接手的时候,咸阳虽然还谈不上固若金汤,但起码也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潜在危险因素了,若此时还有人跑出来蹦跶,那也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房羽所要做的事情,是以郡守的身份打理因为连年修墓修宫而导致财政高度匮乏,民生凋敝的残局。
秦王子婴继位的时候,他虽然有心振作,但那时朝政依然是赵高把持的,宦官可不会管什么千秋万代的问题,他的目标是自己爽了就好,所以经过嬴政与胡亥两代父子的高度消耗,实际上此时秦国国库已经开始入不敷出,咸阳城饿殍遍地,许多人为逃避饥饿,战乱,徭役等等,不得不躲入大山里,更凶残一点的,直接就落草为寇了。
而刘桢要做的,则是像一尊吉祥物或镇城之宝那样住在咸阳城内,以豫王长女的身份告诉章邯:咸阳城还是我老刘家的,你别眼红,眼红也没用,我老爹还在南郡那边看着你呢,别乱来噢!
因为她的性别和年纪摆在那里,连刺客也对她失去了兴趣,如果说杀了刘远起码还能扬名立威的话,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又有什么好处?
这个时候的刺客们也是很有节操的,非后世那些恐怖分子可比。
所以老实说,这份新工作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危险,安全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几,而且偌大咸阳没有一个人能管得到刘桢了,她想干嘛就干嘛,就算把整座咸阳宫掀了……好吧,以她的性格,也做不出那种事情,刘桢充其量就是在住腻了其中一座宫室的时候,再挑一座喜欢的换着住,仅此而已。
刘桢并没有过多干涉房羽的工作,据她观察,这位前秦的治粟内史其实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他之所以投靠刘远,并不是因为刘远更有前途,或者说跟着刘远就会得到更多的荣华富贵,而是因为他想做事。
这世上爱慕权位,喜欢钱财的人当然很多,可是也不能否则还有另外一些人的存在,这个时代,像房羽这样的人还是不少的。
房羽觉得在胡亥手底下,他根本就没法好好做事,同样的,因为秦王子婴过于弱势,他也没法承担起振兴大秦这个任务,可以说,秦朝天命已尽,任何人都挽救不了它,所以在刘远到来的时候,房羽就毫不犹豫地倒戈了。
在刘远将整座咸阳城都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房羽第一个念头想的不是他可以自立为咸阳之主,而是他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这样一个人,当然不需要刘桢去指手画脚,而且刘桢发现房羽在处理具体事务上很有能力,所以她还会经常去请教对方。
一开始,房羽觉得刘桢有点烦。因为刘桢这样不仅干扰了自己的工作,而且他还不得不抽出时间去指点刘桢,把自己一些做法的原因告诉她,这样无形中就浪费了很多时间,话说回来,刘桢又不是刘远的儿子,学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继承刘远的位子?谁都知道,刘远将这个长女留在咸阳,只不过是希望她的身份能够让章邯有所顾忌,不敢强占咸阳罢了。
不过烦归烦,人家有一千兵力在手,房羽也不敢说什么,直到有一天,房羽正在郡守府与郡丞议事,忽然就碰上郡尉领着一对甲士冲进来,把房羽和郡丞两人都五花大绑。
郡尉虽然是郡尉,手头却没什么兵权,那一千兵马都在刘桢手里呢,他也不知道受了何人的怂恿,竟然带着一小队士兵就冲入郡守府,想要把房羽和郡丞押到城门那里杀了,再把咸阳城拱手送给章邯,自己则趁机攫取高位,反正乱世之中,今日你为王,明日我作主,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
但坏就坏在,他没有把刘桢这个变数计算在内,那个郡尉满打满算,认为一个十岁孩童根本指挥不动那一千人,到时候只要他挟着杀了房羽之威,很容易就能控制局面。
结果一行人刚刚出了郡守府,就被闻讯赶来的刘桢拿下,政变的发起者,胁从者,一个不落都成了阶下囚。
一场闹剧式的愚蠢政变还没开始,就已经被迫落幕,虽然从头到尾都很滑稽,不过刘桢的年龄和她的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却给房羽留下了深刻印象,对刘桢也改观许多,但是真正让他刮目相看的,却是在不久之后。
为了表明自己跟这件事毫无瓜葛,章邯派人送来了不少礼物,有给房羽的,也有给刘桢的。事实上章邯也确实是冤枉,现阶段他完全没有必要冒着得罪刘远的危险去攻占一座珍奇财宝已经被搜刮一空的城池,所以除了写信去向刘远说明之外,他还特地要安抚一下房羽和刘桢。
送男人的礼物很好办,无非是黄金,美女,送刘桢的就比较麻烦了,想来章邯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总而言之等到刘桢收到礼物的时候,她只觉得满头黑线。
那些华丽的布匹也就罢了,一字排开的狡童又算是怎么回事?!
就连房羽看见那些风格不同的美少年,也禁不住哈哈大笑。
刘桢无语地看着笑得瘫倒在地上,几乎没了形象可言的房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早已熟稔很多,不再是一开始那种一板一眼的互动模式了,刘桢也才发现,在房羽实干精明的外表之下,其实藏着一颗狂放不羁的中二心。
“既然房郡守如此欢喜,那不如我就将这批狡童转送于你,也算成人之美罢?”
房羽摆摆手,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既然章邯如此识时务,我劝小娘子还是不要拒绝的好,纵是自己不留用,日日这么看着,也算赏心悦目了!”
刘桢很淡定地任他嘲笑,一点也没有面红耳赤,掩面羞煞的表现:“可惜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雍王一番好意,我是注定要辜负了!”
房羽的笑点实在太低,刘桢这一番话又让他禁不住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这才在对方无语的目光下堪堪止住。
“既然雍王示好,照理小娘子也该回礼才是。”
这是说到正事上了,刘桢欣然受教:“依你看,送什么为好?”
房羽道:“此番章邯送礼来,除了做给豫王看之外,想必也存了试探的心思,回礼还须送些特别的才好,免令章邯小觑。”
谁知刘桢竟然摇摇头:“郡守之言,我不敢苟同。如今我镇守咸阳,因我父之故,章邯已经不敢妄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中规中矩,让对方放下戒心,而非一鸣惊人,只要我阿父稳坐三郡一日,咸阳就是安全的。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回礼挑普通的送,越不出奇越好,免得章邯以为咸阳还有藏宝,回头起了觊觎之心,就不妙了。”
房羽被她反驳一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起身对着刘桢长作一揖。
刘桢忙道:“郡守何故如此?”
房羽道:“一是谢小娘子先前救命之恩,二是多谢小娘子出言点拨,某自恃年长,先前对小娘子多有轻慢,还请小娘子勿怪!”
刘桢这些日子的表现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猜想,刘远不是不重视这个女儿,恰恰相反,他认为刘桢有足够的能力做好这件事,所以才会放心地将她留在这里。仔细想想,假如房羽独自留守咸阳,刘远未必放心,章邯也未必会放在眼里,若是换了刘远的长子刘楠,又显得太郑重其事了,所以刘桢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而她的沉着冷静,也完全担得起刘远对她的看重。
房羽在发现这一点,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就果断地向刘桢认错了,也不觉得向一个女子道歉有伤颜面。
刘桢亲手扶起他:“郡守不必多礼,镇守咸阳,非我一人之功,若无郡守襄助,单凭桢一人,也难以成事,所以二人齐心,其利方能断金,还请郡守以后莫要嫌弃我年幼,多些指点于我才好!”
房羽笑道:“既是如此,小娘子也不必口称郡守了,直接喊我表字若华便可。”
刘桢老实不客气:“固所愿也!”
解决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接下来的日子就顺心多了,不过这是相对刘桢而言的,此时正值秋收,房羽每天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别说闲下来玩乐,就快连回家睡觉的工夫都没有了。
关中的豪强世族其实不多,秦朝一灭,那些在秦朝因为战功而晋升的贵族们都要夹着尾巴做人,而且秦朝的土地是允许自由买卖的,所以当初刘远和项羽大军打过来的消息一起,那些世族大家们就吓得将土地纷纷贱卖出去,然后举家外逃,加上连年征伐天灾,十室九空,就算是豪强,其实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所以咸阳城要想有财政收入,首先就得恢复农业生产,再放宽商业限制,欢迎商人们来往咸阳做生意等等,这其中种种琐碎事务自不必提,房羽已经恨不得将自己掰成两半来用。
相比起来,刘桢过的简直堪称神仙日子了。她有一千人马,这是刘远给她的保命符,也是直接听从她的调配的,寻常男子若是有这样一支兵马,肯定是要三不五时练练兵,督促大家不要偷懒,联络联络领导和下属之间的感情之类,但由于她的年纪和性别问题,并不适合直接带着那一千士兵到处乱跑,所以她思来想去,只能用蹴鞠,击壤,角抵,射箭这些游戏来替代,她可以在一旁观看,顺便从中观察士兵们的武力和组织纪律。
这个方法得到了房羽的赞同,因为当年齐国就曾经将蹴鞠当成练兵的方式之一,所以现在咸阳城郊外三不五时就会上演角抵或蹴鞠的游戏比赛,这其中又以后者最受欢迎。
一般这种时候,就连咸阳城百姓也会携老扶幼出城观看,百姓们平日里的娱乐活动很少,观看蹴鞠就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和狂欢,然后随着比赛规则的正规化,每十日一次的蹴鞠赛就此固定下来,坊间甚至还会在比赛前开赌押注,当然,这种妨碍比赛公正和练兵目的的赌博,刘桢是绝不允许士兵去沾的,每回比赛她都会拿出五金,奖励给胜出的那一支队伍,又将规则制定得更加完善,避免比赛中出现恶意伤人的事情。
渐渐的,民间也开始出现自发组织的蹴鞠比赛,当然,比赛的彩头很少,或者根本就没有彩头,那都是大家闲来无事踢着玩的,反正规则可以剽窃刘桢的,一个填满破碎絮布的皮球也不费什么钱。不过民间踢球一般不会讲究那么多,也不可能采用那些严格的规则来作茧自缚,秦风剽悍,大家踢起来更加凶狠,伤人事件层出不穷,死人也时有发生。
当然,对于观众来说,比起观看中规中矩的士兵蹴鞠,大家肯定更加喜欢这种精彩刺激的比赛。阿津也不例外,这一日,她听说城外举行蹴鞠赛,就一直缠着刘桢出去看,刘桢被她磨得没办法,眼看外头天气正好,索性把书收了,带着她与桂香一道出城。
此时的刘桢在咸阳城已经很有几分名望了,大家都认识这位温文可亲的豫王长女,刘桢坐着四面敞风的马车缓缓前行时,就不时有人和她打招呼,又或者向她行礼。
刘桢三人在士兵的护送下到了城外,此时蹴鞠赛也才刚刚开始,刘桢身高比别人矮一截,又不愿意挤进人群里去,她也不下马车,直接就站在马车上看,结果刚一看到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间踢着皮球的人,就咦了一声。
对方虽然也穿着粗布衣裳,长相气质却明显要比跟他一起踢球的人胜出一大截,刘桢疑心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发现人还在,就伸手拧了阿津的手背一把。
阿津哎哟一声。
刘桢:“疼吗?”
阿津泪眼汪汪:“疼!”
刘桢喔了一声:“那就不是我没睡醒的缘故了。”
人群中的少年仿佛感觉到她的注视,趁着把皮球踢出去,抬起头,正好对上刘桢的视线,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