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酒很漂亮,一层层的颜色,杯底的红色像江以北下午摘给她的沙果,中间的橙色像国道尽头的落日,上面的青绿色像雨后的青海湖,最上面一层的湛蓝色像茶卡盐湖上的天空。
苏酥尝了尝,甜润可口。
乐队中场休息时,贝斯手过来跟苏酥打招呼。
少年一身率直的荷尔蒙,没绕什么弯子,目的直接明了。
“有伴吗?”
太直接了,苏酥微微怔了一下,却不觉得讨厌。
比起土味情话和套路,苏酥反倒觉得这男孩率直得可爱。
她笑着摇摇头,“没有,谢谢你送的酒。”
少年笑了笑,在苏酥一旁的高脚椅上坐下。
“我叫江岚,北京来的。”
苏酥:“我也从北京来。”
江岚:“自己一个人出来玩?”
苏酥:“有个一起出来玩的。”
江岚:“男朋友?”
苏酥笑着摇头,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酒杯。
江岚:“我们下一站要去敦煌,有没有兴趣一起玩?”
苏酥想了想,“不太好决定……”
江岚也要了杯酒,望向苏酥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有兴趣。
她今天穿了件基础款的黑色无袖T恤,领口略低,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一部分单薄的肩头和颈下白皙的皮肤,一张脸清纯得动人心魄,笑起来却带丝漫不经心的妩媚。
“你们是自驾吗?如果没有车可以搭我们的,皮卡车正好还有两个位子。”
江岚轻轻碰了下苏酥的酒杯。
苏酥不置可否地朝他笑笑。
江岚喉头动了动,觉得这姑娘眼睛长得很特别,眼睛很纯,看人的目光即使波澜不惊,也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味道,好像一直在等着谁。
他几乎是一眼就心动了。
他问苏酥:“你想听什么歌?我一会儿给你唱。”
苏酥想了想,“平凡之路吧。”
江岚:“你等着。”
少年回到台上跟其他两个乐手说了几句话,几个人各就各位。
少年背起吉他,弹了弹麦克风,看了苏酥一眼,低头说:“一首平凡之路,送给今晚特别的女孩儿。”
他轻轻划了把吉他,音乐响起。
“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苏酥一手托腮,笑盈盈听着。
一曲终了,苏酥笑着鼓掌。
江岚蹿下台子,跑到吧台问苏酥。
“好不好听?”
苏酥点点头,“好听。”
江岚朝苏酥牵唇一笑,痞帅痞帅的,“跟我们去敦煌,一路唱给你听。”
苏酥:“……”
有点心动唉。
一道身影在苏酥身后笼罩下来,要笑不笑看着两个人。
苏酥发现江岚眼睛突然瞪大了,结结巴巴朝她身后叫了声:“哥。”
苏酥一脸茫然:“什么?”
江岚:“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苏酥:“……”
她闻到身后淡淡的烟味,转头一看是江以北。
“你来了……”
苏酥朝他淡淡一笑。
江岚在苏酥身后弱弱地问:“你俩认识?她是你女朋友?”
苏酥还没说话,江以北已经要笑不笑开了口。
“你嫂子。”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一点火光暗灭在吧台上的烟灰缸里。
江岚在台上嚎单身情歌,苏酥问老吴要第三杯酒,老吴笑着给她递来一杯热牛奶。
苏酥转过高脚椅面朝江以北,蛮好奇地问:“江岚是你弟弟吗?”
江以北点点头:“一个爸,不是一个妈。”
苏酥:“他好像有点怕你。”
江以北嗤笑一声:“挖墙脚挖到他哥头上,能不紧张吗?”
苏酥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你刚刚那么说有点不太合适。”
江以北接过老吴递来的饮料,明知故问:“哪里不合适?”
苏酥托腮看着江以北,“结婚的事,你不该告诉江岚。”
江以北反问苏酥:“等江岚追你的时候再告诉他吗?”
苏酥怔了怔,想到江岚和江以北的关系,就有点没话好说了。
她喝了口杯子里的东西,察觉到是牛奶,心情更添一层不悦。
她说:“你挡我桃花了。”
江以北目光漫不经心扫过苏酥因为些许酒精上头而微红的脸颊,要笑不笑提醒她:“江岚不合适,太浑。”
苏酥觉得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她稍稍向江以北探身,淡淡幽香缭绕上来。
“挡我桃花,总要赔偿些什么吧?”
她笑得很纯,微微凌乱的发梢被头顶的灯光涂上了一层灵动的光影。
江以北垂眸和她四目相对。
她眼睛看着你时,还是像过往一样带着点与生俱来的诉说感,好像在说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双眼睛真的很能骗人。
江以北喉结动了动,淡淡道:“赔偿就是了。”
苏酥淡淡展颜,像讨到糖果的小朋友。
江以北:“走吧。”
他拾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接过老吴扔来的钥匙。
两人出了酒吧,苏酥以为是要回房间,江以北却带她上了老吴的车。
苏酥坐上副驾驶,有点茫然,看江以北发动车子,驶出了院子。
她问江以北:“到哪里去?”
江以北:“好地方。”
苏酥:“去做什么?”
江以北:“看星星。”
苏酥:“”
她微微有点失望。
江以北把车开回茶卡盐湖,景区保安放他们通行,苏酥诧异地问:“这里晚上不是不让进的吗?”
江以北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扶着方向盘,随口说道:“没走后门没犯错误,我正规途径联系的景区,进来取材夜景。”
苏酥这会儿来了些兴致,问道:“提前联系的话晚上就能进来吗?”
江以北:“不是,我画过茶卡盐湖的星空,作品在网上有点流量,算是给景区做过文化宣传,所以才有这个机会。”
苏酥想起晚上江以北在房间打电话,好像提到晚上景区什么的。
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乱苏酥一头长发。
她把头探到窗外,看向头顶璀璨的星空,心里淡淡地想,他对睡过的女人还算上心。
车在湖边停下,苏酥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失望的情绪一扫而空,忍不住哇哦叫了一声。
她转头看向江以北,像第一次看到青海湖时一样兴奋。
“江以北,你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原来天空之境最震撼的不是晴朗的白天,而是晴朗的夜晚。
苏酥笑着跑向盐湖,顾不上鞋子被湖水浸湿。
她擡头望向头顶的苍穹,漫天繁星似乎是想用穷举法说明浪漫是怎么一回事。
银河没了天地之分,星星在天上挤不下了,沿着浩瀚的夜空游到湖水里,游到了两个人身边。
苏酥在湖水里玩够了,跟江以北一起坐在车头,两手撑在身后,擡头看向星空。
苏酥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看一晚上星星。
夜里风凉,苏酥有点冷,却舍不得回车里。
江以北回车里拿了外套扔给苏酥,苏酥穿在身上,纤细的身子瞬间被宽大的外套藏住了,看上去比这一路任何时候都要乖。
江以北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蹿上车,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躺在了挡风玻璃上。
苏酥学着江以北的样子,也躺了下来。
“这么一看,星星好像离得更近了。”
苏酥惊喜地说。
“嗯。”
江以北淡淡应声,喉结被星光勾勒出冷淡却性感的轮廓。
衣领挡住冷风,苏酥嗅到衣服上江以北的味道,干净的,带点攻击性的男人味,她很喜欢这种味道。
以为是浪一晚,没想到却只是浪漫,不过也没太令人失望。
“以后你还会接着旅行吗?”
苏酥眼睛望着星星,淡淡问江以北。
旁边的男人声音始终带着丝散漫,“看情况……”
苏酥这段日子偶尔会看看江以北的旅行vlog,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趁闲聊问了出来。
“你留学回来后为什么会去旅行呢?不耽误画画吗?”
江以北仰头看着星星,懒洋洋地笑了。
他答非所问:“你还挺关心我的……”
苏酥:“好奇而已,谈不上关心。”
江以北轻轻笑了笑。
苏酥:“算了,当我没问。”
江以北却有一搭没一搭讲了起来。
“其实我旅行的第一条路线就是西北大环线,起因是要给一本书画封面,当时觉得差点灵感,于是就开车到西北转了一大圈,在敦煌看到岩彩画时就走不动了,在那边学了大半年,回去之后完成那幅封面创作,画的水彩画,素材却取自岩画。”
江以北的声音也很有男人味,是那种低低缓缓的,永远认真不起来的音色,苏酥静静听着,好像有一条波澜不惊的小河从过去淌向眼前,填补了些无可名状的空白。
江以北:“画完那幅画我就去西藏了,还是想再看看,好像看不够就不能画出最好的东西。”
苏酥淡淡地说:“想不到你在画画上会有瓶颈,我一直觉得你很强……”
江以北不屑地纠正:“我就是很强,那个也不是瓶颈,能卡到我的瓶子还没造出来呢。”
苏酥:呵呵……
男人的自尊……好幼稚。
夜渐渐深了,江以北对苏酥说:“该回去了。”
苏酥却还没看够,“再看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江以北又说:“风大了,回去吧。”
苏酥忽然笑了。
江以北:“笑什么。”
苏酥:“我想起小时候了,每次在楼下都没玩尽兴过,跳皮筋儿,骑自行车,捉迷藏,扔沙包,每次玩得正在兴头上,我妈总会推开窗户叫我回家吃饭,我要是坚持不回去,她就下楼把我拎上去。”
江以北笑了,“小时候是我姥姥拎我回家吃饭。”
苏酥也笑了,原来明星家的小孩儿也是要被拎回家吃饭的。
苏酥有些好奇地问:“你小时候看动画片吗?”
江以北:“看啊。”
苏酥:“和小孩儿一起玩吗?”
江以北:“当然了,小时候太皮了,我姥姥没少跟邻居道歉。”
苏酥:“我还以为明星的小孩会跟随爸妈的社交圈,接触不到普通人。”
江以北唇角牵起一丝浑不在意的笑,“你说的也没错,姥姥去世以后我就跟我爸住了,从那时候起就接触不到正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