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下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一大早起来，阳光就很烈。
陈汐从屋里出来，看到陈梅来了，正坐在葡萄架下，把前阵子做好的浆水舀到一个个塑料壶里。
“姑，装这些浆水干嘛？”
陈汐走过来，捏起一根浆水里的芹菜吃。
陈梅把装满浆水的塑料壶拧上盖子，擡头看了陈汐一眼。
“你姨夫要去西安送货，给你爸捎点浆水过去，他就馋这一口。”
陈汐点点头，拽把凳子坐过来，帮陈梅扶着塑料壶。
陈梅轻轻叹口气，“你爸生日马上要到了，今年又回不来吧？”
陈汐嗯了一声，上回修完威武天梯山洞窟，原本是能回来呆一阵的。
谁知道西安东岳庙那边有个着急的活请他。
他刚结束天梯山的活，就马不停蹄地赶去西安了。
陈鹤声一年到头飘在外面，陈汐都习惯了。
陈梅不知不觉又叹了口气，“一把岁数了，还这么累。”
陈汐笑笑，“他高兴就好。”
吃完早饭，陈汐正要去店里，摩托车后座忽然窜上来一个人。
陈汐回头一看，森森坐在后座上，背着他的大书包，擡头朝陈汐赖赖地一笑。
陈汐：“下来，在家好好写作业。”
森森摇摇头，“我要找秦烈哥。”
陈汐头上降下几根黑线，冷声问：“你找他干嘛？”
森森：“好几天不见，我想他了。”
陈汐嫌弃地看了眼肉麻的小屁孩，哭笑不得地说：“你神经啊，他有什么好想的。”
森森：“你不想我想，反正我要去。”
说着死死抱住了车座。
陈汐一脸无语地发动了摩托。
到了店里，小屁孩扑了个空，秦烈没来，vr馆那边只有小敏在。
森森在vr馆转了几圈，眼巴巴等了一会儿秦烈。
快十点了还不见他来，失落地回了陈汐那边。
外面烈日炎炎，陈汐把店里的冷气开到最足，钻到车下呆一会儿，还是会出一身汗。
正干着活，秦展递来一根冰棍儿。
陈汐摘掉手套，接过冰棍儿，靠着车头边吃边休息。
森森在沙发上举着冰棍儿朝陈汐喊：“姐，这道题不会。”
陈汐走过来，坐在森森旁边，低头看了眼练习册，是道升级版的鸡兔同笼题。
陈汐埋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越画眉头蹙得越深。
“什么玩意儿啊。”
她咬了口冰棍儿，低声嘟哝。
“啥题啊？”
秦展凑过来，大言不惭地说：“小学生做的题能有多难？”
陈汐把笔递给他，敲敲茶几上的草稿纸。
秦展蹲下来算题，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陈汐一根冰棍儿吃完了，秦展还没算出来。
“怎么样？”
她笑着问秦展。
秦展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一脸惊奇地说：“什么玩意儿啊，小学生怎么会做这么难的数学题？”
他朝刘伯洋招招手。
“伯洋，你女朋友不是研究生吗？过来看看这题。”
刘伯洋停下手里的活，无语地看了秦展一眼。
“我女朋友是博士生，我是不是就能当老师去了？”
说着摘掉手套晃悠过来，三个脑袋围着练习册，算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森森都不忍心了，轻咳一声，“那什么，算了吧。”
正说着，角门里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森森一见，眼睛瞬间亮得放光。
“哥。”
小不点儿一个，声音嫩嫩的，对着一个体型跟他无比悬殊的人喊哥。
反差感十足，逗得秦烈忍不住牵了牵唇角。
“你找我？”
秦烈走到沙发跟前，开口问道。
森森连忙点头。
秦烈：“有事吗？”
他在家忙着pv的后期，好几天没来vr馆了。
刚才小敏发信息给他，说隔壁小孩在馆里等了他好一会儿。
秦烈莫名扔了手里的活，开车来了vr馆。
森森抓抓脑袋，没好意思把这些天的思念说出口。
秦烈扫一眼埋头算题的三个人，随口问：“干嘛呢？”
陈汐擡起头，长发被她抓得乱蓬蓬的，一脸生无可恋。
秦展：“算题呢，这特么什么变态题目，是给小学生做的吗？”
秦烈扫了眼练习册上空着的大题，随口说：“先把兔子看成两条腿。”
森森眼睛一亮，挤开陈汐几个，三下五除二就把难题解开了。
秦展还看不明白，嘶嘶地吸着凉气，“这，这怎么算的？”
秦烈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修你的车去。”
秦展捂着后脑勺，没好气地瞪他哥一眼，“打傻了怎么办？”
秦烈笑笑，“还能再傻到哪去？”
陈汐和刘伯洋扔了笔，三个人一哄而散。
陈汐淡淡看了秦烈一眼，没说话，钻到车底下继续干活去了。
森森眼巴巴看着秦烈，红着脸，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哥，我还有两道不会的。”
秦烈在森森身旁坐下来，垂眼看向练习册，“哪道？”
森森连忙手忙脚乱地翻着练习册，一颗小心脏幸福得快要承受不住。
秦烈给森森讲完题，朝陈汐那边看了一眼。
见她还在车下面，半天了，一声也没吭。
他收回目光，起身回了自己那边。
森森没过多久就扔了书本，屁颠颠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外面开进来一辆黑色奔驰。
秦展和刘伯洋一看车的型号，一齐围了上来。
陈汐刚忙完手上的活，从底盘下钻了出来，一眼就看到这辆熟悉的奔驰S450。
她走到车跟前，有点诧异地问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不会又出毛病了吧？”
男人摇摇头，指了指隔壁的vr馆，“孩子上回没玩够，还要玩。”
“哦。”
陈汐笑着点点头。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车，“顺道给车打个蜡吧。”
陈汐点点头，看着两口子拉着儿子的手，往通向vr馆的角门走去。
片刻后，她一扭脸，看到秦展和刘伯洋已经钻进车里了。
两眼放光地打量着车里的每一个细节。
陈汐笑了笑，“你俩弄吧。”
说完走到另一辆车跟前，继续忙去了。
过了一会儿，去vr馆玩的小男孩又从小角门跑了回来，径直跑到茶水台前东看西看，像是在找什么。
陈汐走过来，笑着问他：“要喝水吗？”
小孩点点头，奶声奶气地问：“阿姨，上回那个果汁还有吗？”
陈汐怔了怔才想起来，上回这一家等修车的时候，茶水台上正好有一扎冰镇西瓜汁，里面还混了半个哈密瓜，喝起来又甜又解暑。
陈汐笑着问他：“是西瓜汁吗？”
小孩点点头，腼腆地笑了笑，“好甜。”
陈汐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半个冷藏的西瓜，还有半个哈密瓜。
她把西瓜放在流理台上，揭下保鲜膜，“要等一下才能喝到。”
小孩点点头，站在陈汐腿边，等了一会儿就等不住了。
“阿姨，我先去玩会儿。”
陈汐点点头，“去吧，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谢谢阿姨。”
小孩高兴地跑回了vr馆。
陈汐榨好果汁，用托盘端了几杯，穿过角门，走进vr馆。
一擡眼，就见森森和那个小朋友正在玩赛车。
两个人带着vr头盔，小身板在摩托车上左摇右摆，嘴里哇哇叫着。
陈汐把果汁放在茶几上，递了一杯给小孩的妈妈。
“喝点吧，降降暑。”
女人接过果汁，笑着说声谢谢。
店员小敏看到陈汐，连忙朝陈汐招手，“汐姐，你来帮忙看看。”
陈汐走到小敏身边，“什么事啊？”
小敏把手机递给陈汐。
“喏，我男朋友想买辆摩托，你看看他选的这几辆怎么样，给点意见。”
陈汐低头看了看小敏手机上的几张摩托车图片，指了指其中一张说：“这辆还行，其他几辆都不太行。”
小敏：“买摩托主要看什么啊？”
陈汐想了想，挑重要的给她讲了几点。
“先看排量和动力，摩托是有野性的，有些排量大，但是动力没那么暴躁，适合新手，以后磨合好了，这个大排量也是够用的。”
“还有车身，你男朋友多高？”
小敏：“175。”
陈汐：“买个中高的就行，不要太大，不好骑。”
“还有油耗，操控，刹车，都要考虑。”
“我给你推荐几个不错的牌子，你们要去现场试驾。”
小敏听得一头雾水，忙找来笔和记事本。
“汐姐，你帮忙把刚才说的那几点写下来吧，太专业了，我记不住。”
陈汐接过笔，就着摆放vr眼镜的玻璃柜，低头写了起来。
不远处，秦烈淡淡看了陈汐一眼，转回头，继续跟小孩的爸爸聊天。
陈汐写了几笔，听到秦烈低沉的声音。
“凑合吧。”
一旁的男人笑了笑，“凑合？太谦虚了。”
陈汐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孩的爸爸擡手一指展厅正中央的球幕。
听到那人不怎么平静的声音。
“这个球幕，我刚才体验了一下，不是普通的4D,北京现在也找不到第二台。”
陈汐低头写着字，没听到秦烈说话。
小孩的爸爸随手拿起一幅vr眼镜，念出上面的英文字母，“FW。”
若有所思地说：“我看你这里的vr设备都是FW这个品牌。”
“我知道这个品牌，是做vr设备研发，主攻虚拟现实硬件产品的。”
秦烈淡淡嗯了一声。
男人接着说：“这个研发团队比较年轻，但是势头很猛。”
“你这个球幕应该是他们的概念性产品，还没有上市吧。”
秦烈听到这里，转过头看了男人一眼，声音里有了一丝兴趣。
“你很了解这个领域？”
男人笑笑，“我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接触到的信息比较前沿。”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我很好晚.晚.吖奇你和FW是什么关系？”
秦烈看着身旁难掩一脸好奇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男人略显尴尬地笑笑，“我这么问是有些唐突了。”
两个人看向赛车上吱哇乱叫的两个小孩，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FW这两年产品更新换代速度惊人，三年前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团队。”
他忽然若有所思地说：“FW，应该是futureworld吧？”
他看向秦烈，笑着说：“这个团队，看来目标不止是虚拟现实的硬件设备吧，是要整个未来世界啊。”
秦烈也笑笑，看向落地玻璃窗外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目光里有一丝及不可查的波澜。
陈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笔，擡头望向了秦烈。
他站在巨大的玻璃墙下，烈日的光芒照在他线条硬朗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陈汐看到他的目光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只一瞬，却比万里晴空下炽烈的阳光还要夺目。
她默默垂下眼睛，继续写了几个字。
男人也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漠，忽然有些感慨地说：“人们大概还没觉察出来，我们的生活方式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他看了秦烈一眼，问道：“你留意元宇宙方面的资讯吗？”
秦烈点点头，嗯了一声。
男人继续说道：“今年年初，高通和微软宣布合作开发元宇宙，facebook五月份开了第一家元宇宙的实体店。”
“他们把最核心的点都放在了虚拟现实的硬件设备上，说白了，就是vr。”
秦烈终于开口说：“国内意识到硬件设备有多重要，就还不算晚。”
男人笑着点点头。
“没有vr这类硬件设备的支持，元宇宙就只能是一个炒作的概念。”
秦烈看了男人一眼，目光不像刚才那么百无聊赖了。
男人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两年前，国内已经有人敏锐地嗅到风向了。”
秦烈淡淡哦了一声，尾音带一丝探究。
男人点点头，“是家做网游的公司，破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
陈汐忽然停下笔，擡起眼睛，目光落在秦烈身上。
秦烈转过头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眉梢微挑，表情莫测。
男人自顾自地说：“破晓当时的总裁，在隧道那款游戏如日中天的时候，一意孤行地要投资vr设备研发，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他感慨地说：“以当时破晓的融资能力，如果当时决策层听了他的，到今天，虚拟现实这块蛋糕，破晓自己怕是能独吞。”
“未来怎么定义，大概就是破晓说了算了。”
秦烈沉默不语。
男人摇摇头，一脸惋惜。
“可惜当时没人懂他，到现在，国外做的风生水起，我们才刚起步。”
秦烈沉默，半晌才淡声说：“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