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管家报上来的事,宁蝶的待遇从柴房变成待到自己的房间里发省。
当天晚上还有四姨太太和五姨太过来当说客,极力要说服宁蝶认下八小姐的头衔。
宁蝶不胜烦扰,直言:“等霍将军来了,你们再考虑劝我也不迟。”
这个倒是,万一霍将军对宁蝶的态度不过尔尔呢,两位姨太心里一想,打消了继续缠着宁蝶的念头。
等她们一走,宁蝶迫不及待的关上房门,就着夕阳光,用看书打发时间。
然而今日饭桌上发生的一切,使她对宁府的亲情感到心灰意冷,书上的内容,没有看进去多少。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宁蝶想到这几日不在剧组,不能不向剧组报信一声。
早上梳洗过后,她亲自去管家那,向管家借一台电话。
宁府除了宁沉和大夫人屋子里备有电话,再是管家账房里有一台,其他人是没有的,宁蝶只好向管家去借方便。
今天天气不错,升温不少,宁蝶从霍丞派人送来的行李里挑了一件长袖的丝质竹青叶暗绣纹旗袍,她人走进账房,屋子里其余三位年纪尚轻的青年一时看的失神。
看见这一幕,宁蝶并非往自己出众的气质方面想,而是以为她陌生人,来这里让宁府里其他人感到吃惊,顿时脸红。
“八小姐,”管家放下算盘,绕过桌椅,很是谦和地问,“八小姐是有什么事?”
宁蝶笑道,“我来这有两日,尚未通知西南的熟人,怕令他们担心,想找账房借电话一用。”
管家点点头,让宁蝶随自己过来桌边,桌上正放着一部铜色的电话。
宁蝶道谢,刚要拿起话筒开始拨号,好巧不巧,被人喊停:“等等——”
宁蝶保持握话筒的姿势回头,背着光宁晗香大刺刺地走进来,“谁许你乱用我们宁府的东西,好歹我爸是西北政府的高官,万一你要泄露什么机密那可怎么办。”
管家连忙为宁蝶说好话,“六小姐哟,八小姐又不是外人……”
“哎呀,”宁晗香打断管家的话,年纪轻轻就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管家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口中的八小姐,嘴上一直说不做宁府的人呢。”
宁蝶把电话机放回原位,前世六姐就是个刁钻的主,但心思坏不到哪去,宁蝶谈不上讨厌她,只是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你去哪?”见宁蝶就这么走,宁晗想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宁蝶脚步不停,直接无视,反正宁府外面不缺电话亭。
还好宁沉没有下令让她不许出宁府,她可以在外面走动,不过身后一米内都有宁府派的下人跟着。
宁蝶找到一间离得最近的电话亭,她关上玻璃门,急忙拨通林莱玉家的号码。
今天星期日,按理说剧组这个时间会放四个小时的假期。
果然林莱玉在家,听到是宁蝶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林莱玉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去哪了?这两日霍先生那边有和剧组通知说你身体不舒服,可是我去霍公馆找你,都有人拦着不让见!老实说,你现在是不是人不在霍公馆?你多久没回苏伯母家了,苏伯母昨天特意等我下班问你近况!”
看来是瞒不住林莱玉,宁蝶叹道:“我现在人确实不在霍公馆,原因十分复杂,一言两语难以解释,既然剧组那边霍丞有处理,你帮我和导演带几句话,就说宁蝶一定不会影响拍戏的进程,定会……”
“好啦,”听自己的好友一本正经的声音,林莱玉忍不住笑道,“你接下来的戏份导演找替身完成得差不多了,就还有几场重要的戏非你本人露脸不可,进度的事你别担心。”
宁蝶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我妈那边……”
“有我呢,应付苏伯母可比应付那个臭脾气的邓导演简单多了。”
宁蝶噗哧一笑,“最晚后天我会回西南。”
“不用回西南,你直接来西北就好。”
“嗯?”
“后面几场重要的戏,导演临时决定到西北的厢樟山拍摄。”
“老实说,”宁蝶扶住额角,有点哭笑不得,“我人正是在西北,住的地方离厢樟山很近。”
“啊?”一阵哗啦响,宁蝶能想像出林莱玉坐在沙发上猛然站起来的情形,“你在那做什么?”
宁蝶望了望玻璃外碧蓝的天空,“其中缘由你过来我再解释,目前就当我是在度假吧。”
林莱玉笑哼:“小宁子,等着后天恭迎本小姐。”
宁蝶失笑,“嗻。”
挂了电话,宁蝶才觉轻松。
回到宁府,她径直要去自己房间,路上碰到昨晚为她带路的丫鬟,那丫鬟急匆匆的,见到她,如同见到救星。
“八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宁蝶满头雾水,自己出去一趟不过半个小时,还能出什么大事。
“六小姐现在正被老爷请家法,”丫鬟哭丧着脸说,“三姨太要我来找你,说必得让你去求情。”
宁蝶眉头一皱。
看她毫不知情,丫鬟补充地道,“你刚才是不是向管家借电话,却被六小姐阻止了?”
宁蝶点头。
“那就是了,这事不知是哪个下人嚼舌根,被刚回来的老爷听到,现在正要请家法教训六小姐。”
宁蝶沉默着,这事她本是弱方,怎么到头来自己这个受委屈的人倒要去趟浑水。
丫鬟受三姨太的命令,怎会给宁蝶发愣的时间,连求带拽,把宁蝶弄到大堂。
此刻的大堂里好生热闹,先前气焰嚣张的宁晗香抽噎地跪地,宁沉手里拿着铁棍要上家法,旁边三姨太在哭着劝解,在宁府资历久的丫鬟婆子各个都跟着劝。
要说宁沉手中拿的铁棍还是有些来头,跟着宁府的古宅有差不多年的历史,以前老祖宗的讲究,家法用的铁棍,看着细长,实则极重,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可不是用来装饰,而是一种打人不见痕,却能把痛楚勒进皮肉里的一种处理。
宁晗香虽在宁府小姐中不及宁筝地位高,但好歹母亲是受宠的姨娘,自小娇生惯养,眼下要受如此刑责,浑身怕得发抖,哪还有半分骄傲可言。
余光瞥见宁蝶,她心里恨得牙痒,脸上却不得不希望宁蝶能看到她现在可怜的份上,替她求情。
宁蝶站着大堂入门的门槛前,厌倦地开口,“这是做什么?”
满屋子在她开口霎那顿时静了,只见宁沉垂下铁棍,一时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尚未收住,但眉眼温和了几分,“你来正好。”
说着指向宁晗香,“你姐姐说的混帐话我都知道了,今日不教训教训她,她怕是尾巴要翘上天来!”
说完就要动手,三姨太凄厉地喊了声爷,抱住宁沉的胳膊眼泪汪汪地威胁,“要是您动香儿一下,我就往墙上撞去,不活了!”
“你……”宁沉咬牙一气,不知道是先动家法,还是先把三姨太掀到一边。
宁蝶对这出闹剧没有兴趣,林莱玉以往总抱怨她心太软,对人对事总是退让。
可林莱玉看到她在宁府的处事作风,估计又要惊讶了。
宁蝶只当没有看见这出,默然转身要回自己房里。
“宁蝶——”宁沉急着叫住她,“以后你在宁府,想做什么做什么,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宁蝶头也不回,“这宁府我待不了几天。”
至于为宁晗香求情,算了吧,求情只会害了她,前世里,宁晗香这喜欢被人当枪使的性子,导致她嫁到夫家,被夫家几个姨娘折腾得够呛,没两年抑郁而死,眼下吃点苦,至少让她知道随时替别人出风头不是件好事。
宁晗香为什么要对付自己,是受谁挑唆,宁蝶多少心里明白。
这不,宁蝶没有接受父亲的讨好,撇下大堂里的众人往自己房间去,在屋檐下的走廊上碰见了熟人。
四小姐宁筝刚从外面回来,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英式骑马装,灰黑的搭配,腰间别有一根时髦的马鞭,长发都拢在后脑勺挽成一个髻,让原本精致明丽的五官更加夺目。
她漫不经心地道:“八妹真是好大的面子,让六妹吃家法的你可是第一人。”
宁蝶声音柔和,“这是你们的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