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灵到家之后,发现明乐还未回来,倒是明孺已经带着明宜回到了家中。他坐在客堂里和男孩一块分食厨房准备的甜羹,见安知灵与谢敛二人一块进来,还甚是贴心地吩咐厨房多端上来两碗。
“不给他们!”明宜很气愤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委屈巴巴地抱着明孺的腿,“家里只有叔叔好。”
安知灵进屋摘了兜帽,好笑道:“怎么你了?”明宜悲愤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这做派老气横秋,安知灵毫无自省地哈哈笑了起来,无甚诚意地道歉道:“是我不对,你姑姑哪?”
“还没回来。”明孺拎着明宜的衣领子给重新抱回了腿上,将剩下的半碗甜羹推给他,一边同刚进屋的两人解释道,“她去杏林堂了。”
安知灵一皱眉:“她去杏林堂干什么?”
“她上船后忽然腹痛,要我去请纪大夫过来看看。我带着明宜去杏林堂找纪大夫花了点功夫,等回来发现纪公子也在船上,说正巧路过看了看,纪大夫不放心就带着她去了杏林堂。你俩迟迟不来,我只能带着明宜先回来。”他说完瞅着二人的面色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谢敛问:“纪景同说他刚巧路过,所以上船看了看?”
明孺以为他是在意男女大防:“纪公子好歹是个大夫,便是上船看一眼也没什么。”
安知灵摇摇头,又问:“如何就这么巧了,你上去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明孺微微一顿,脸色忽然古怪起来。他犹豫了片刻,竟支支吾吾起来。安知灵不耐烦,催问一句:“快说!”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凑到二人近前,才低声道:“纪公子身上穿得那身衣服不大合身,而且我瞧着有些眼熟,大哥好像也有一套……”
安知灵哑然失笑道:“别胡思乱想,不至于。”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忽然道:“我去趟杏林堂,正好有事找纪姑娘。”
“我陪你去。”谢敛跟着站起身。
明孺张着嘴,没弄明白这两人怎么刚回来这就又要出去,见安知灵又重新戴上了兜帽,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有个东西忘了给你!”他从袖子里翻出一份请帖递了过来,“卢家刚派人送来的,说要给你。”
安知灵伸手接过,卢家请她过几日去一趟英国公府,底下落的是卢云秀的款。早上刚见了钟礼,请帖便已到了,可见那边确实是早有准备。
她心中叹了口气,将请帖收起来,同明孺说道:“你替我回个拜帖,就说初五那日登门拜访。”
二人坐车往杏林堂。安知灵靠着车壁有些走神,谢敛看她一眼,开口问:“要帮忙吗?”
“嗯?”安知灵回过神,挑眉问他,“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不知道。”他面无表情的侧开眼,笃定道,“但你肯定准备干点什么。”
安知灵忍不住笑起来,她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确实有事情没告诉你。”身旁的人轻哼了一声,她又拖着声音说,“不过,你也有事情没告诉我。”对方便又没声了。她遂有些得意,最后以一种不计前嫌的语气宣布道:“但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不告诉我。”
谢敛转过脸,正看见她面上露出些许狡黠的神色。他大概想说她幼稚,但瞧着她的神色,最后终没有说,倒是目光渐渐温柔下来,也忍不住飞快勾了一下嘴角。
马车拐进了巷子,杏林堂的位置不错,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附近多民居少商铺,不知是不是大年初一的关系,家家户户都出门去了,沿途的院门紧闭着,竟显得有些冷清。
车上的人忽然探出头叫马车在路边停下,安知灵撩起帘子看了眼,这离杏林堂已是不远,但走过去也还需几步脚程:“你干什么?”她有些古怪地看着跳下车的人。
“不是不介意我不告诉你吗?”谢敛抱臂站在车厢外,似笑非笑地回答她。安知灵噎了一下:“那你不跟我去杏林堂啦?”
“嗯,”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在这儿等你。”
“哦。”安知灵趴在车窗上看着他干巴巴地应道。
谢敛擡手想示意车夫继续往前,忽然又听车里的人说:“可是今天好冷。”他一愣,擡头看着车窗上枕着手臂,有些纠结地用湿漉漉的目光瞧着自己的人,心里软了一下。
“那你别去太久。”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免得我冻病了。”
名门正派的弟子心眼真得很小,安知灵愤愤放下帘子,冲着外头的车夫高声道:“我们走!”
辚辚的车轮声又起,谢敛站在原地,回想起刚才车帘后女子有些气闷的神色,一抹笑意一闪而过,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邻近的院子里。那儿大门紧锁着,外头的门框上贴着破旧的对联,显示着这个地方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
他转头看了眼四周,忽然一个翻身踩着矮墙跳进了院子里。
杏林堂的门扉掩着。安知灵推门进去时,正看见堂内两人坐着,纪景兰站在药柜前取药,听见动静,三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过来。
明乐见了她一愣,下意识站起身:“阿湛,你怎么来了?”安知灵道:“明孺说你身体不适,我来取药,正好顺道过来接你。”她一边说一边转头去看一旁椅子上的人。纪景同穿着件有些显旧的月白色衫子,眯着笑眼冲她点了点头。
“上次的药这么快用完了?”纪景兰奇怪道。安知灵从纪景同身上收回视线,与她解释:“正过年,不想你过两日还要跑一趟,便自己提前过来取了。”
“那你稍稍等我一会儿。”她手上的拿着个小秤。安知灵瞟了眼柜台上已经取出来的几味药材,笑着同她点头:“不急,你慢慢来。”
纪景同坐在一旁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样子,他手上拿着茶杯,低头啜了口杯里的茶水,擡起头的时候,发现安知灵在他身旁坐下了,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三小姐有话说?”
安知灵摇摇头,顿了顿才道:“只是觉得纪公子生得有些眼熟。”
她话音刚落,屋子里好似静了静。纪景同面不改色地微微扬眉道:“你这样说,在下倒也觉得三小姐有些眼熟。你我二人说不定前世见过。”
纪景兰站在药柜前皱着眉头道:“他口无遮拦惯了,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安知灵倒不觉得他轻薄,反倒轻笑起来,竟点点头:“不定如此。”
谢敛悄无声息地摸进了邻家的院子,里头房门紧锁着,主人家显然出去了。院里沿墙种着棵歪脖子树,冬天了,竟还零零散散挂着些叶片。他猫着腰踩着树枝站到了树上,没一会儿,果然便瞧见刚刚马车进来的巷子口钻出两个人来。
那两个路人打扮,乍一眼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见那两人缩着手在巷子口站了一会儿,也不像在等什么人,只在有人经过时,擡头朝四周看一眼。
这么站着实在无聊,谢敛躲在树上,半天不见他们讲一句话,等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二人才像有些松懈下来,确定这地方没有旁人,才低声说起话来。
其中一个短褂的,伸手捅了身旁长袍的同伴一下:“老三刚刚看清楚了,他们真坐车进来了?”
那长袍地答道:“老三在那小子手底下翻过船,还能记错?”
短褂便说:“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几个人都不是他对手?”
长袍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忌惮着叫人看出来路,真交起手来还不一定哪。”
短褂笑起来:“我可听说上回那小子也是赤手空拳给人摁地上的,弄半天老三几个不也没弄清楚人家的来路。”
“呸,你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长袍阴沉着脸,还是说道,“听说是九宗的,估计是剑宗出身,上回老三几个主要也是没防着能叫他看出来,否则不至于失手叫他给弄进去。”
谢敛这才发现他们说得竟是自己,不由挑眉,听口气这几个与凤鸣寺那群绑匪竟是同一批人?他们既是跟着自己的马车过来的,莫非他们的目标当真是安知灵?
他正想着,那边短褂的又说:“九宗的?难怪了。不过他们跟二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长袍低斥一声:“不该我们过问的就别问那么多,小心二公子翻脸。”
短褂努努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诶,我们这到底算是帮大公子办事还是在帮二公子办事?”
长袍沉默片刻:“你以为二公子真什么都不知道?他既然找上了我们,自然有他的打算。我们只管将他吩咐的事情办好了,上头也不会多为难我们。”
说起这个,短褂立即苦了脸:“今天的事情,大公子知道没有?”
“别管了,有什么事也是老大顶着。”长袍看了眼四周,显然也有些烦躁“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对面转一圈,有什么事再通知你。”
谢敛见他二人分开,又在树上等了一会儿,才悄悄从树上跳下,又绕到院子另一边,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本想把后面的全部写完再一口气发上来的,结果还差一点收尾没有写完。
今天是2020年第一天,祝大家元旦快乐,我一定在元宵前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