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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共为友 正文 第37章 西北有高楼六

所属书籍: 黄泉共为友

    安知灵自打上山之后倒是头一回来这儿。她身上未穿弟子服,但好在春试将近,山上已有了一些远客,路上不乏几张生面孔,门中弟子倒也见怪不怪。

    她捏着张纸,上头留了明孺抄给她的地址。她皱着眉往四周转了一圈,擡头瞧了眼跟前“墨云轩”的牌匾,照着纸上的指示,绕到了小楼后头,果然看见僻静的墙角下一棵杏花树,正对着小楼后紧闭的侧门。

    安知灵将纸片放回了衣袖里,上前叩了三声门。过了没一会儿,门从里头拉开了一道小逢,从后边探出了小半个脑袋:“姑娘找谁?”

    安知灵照着纸上的指示,一字不落地回道:“我找墨友先生。”

    弟子懒懒散散道:“先生出门采药未回。”

    安知灵:“可在山中云深处?”

    门后头的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门“吱呀”一声拉了开来,终于侧过身迎她进了屋子。

    屋里是间雅室,放着一副茶具桌椅,屋子中间一道屏风,后头就是房门,想来往前走就是这书画店的正厅了。茶室东边一架扶梯,通到二楼,或许是管理这铺子的弟子留宿的地方。

    安知灵一眼将这不大的地方打量了个遍,才听那开门的伙计问:“姑娘来这儿所为何事?”

    安知灵道:“我听说这儿做租借的买卖。”

    “姑娘想借什么?”

    “一块普通弟子令。”

    “哦,这不是什么难事。”那弟子面不改色,从柜台取出一本厚厚的账簿,伸手翻了几页,“姑娘有担保人吗?”

    “担保人?”

    那弟子终于擡头看了她一眼:“小本买卖,安全起见店里所有生意都是要有担保人签字画押的,否则出了什么事情,小店也不好交代。”

    安知灵想了想又问:“这个担保人可有什么讲究?”

    “最好是山上弟子,信誉上又过得去即可。”

    “若是店里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还要再牵扯个担保人进来?”

    “姑娘放心,店里有店里的门道,每单生意,除了店家和主顾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于安知灵而言担保人最好的人选自然是明孺,但以明孺那不愿惹事的性子,又实在是指望不上他。这样一来,就还剩个冯兰,但她来租借弟子令另有居心,冯兰平日里做事中规中矩,这事儿若要让她知道,或许就还要传到青越耳朵里,到时难免徒生事端,再牵扯了顾望乡出来。

    那弟子见她低头沉思久久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又将账簿合上:“如今离春试还有几日,姑娘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回去想想,反正本店大门常开,随时欢迎。”

    眼下确实也没有别的法子,安知灵略略沉吟,正准备告辞。忽然楼上传来了一阵响动——有人踩着木梯下楼来了。

    安知灵一惊,显然没想到这楼里居然还有别人,立刻转头去看那弟子,对方也有些意外。不多时,转角的木梯上就下来个人。来人一身缃色长衫,正是金石宗弟子的打扮,手上一把折扇,衬得他眉眼轻佻,姿容风流。

    安知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隐隐觉得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对方下楼之后,望见她站在堂中央,拱手道:“安姑娘,好久不见。”

    他一开口,安知灵的目光便落到了他腰间配着的那块玉佩上,这张脸她记得不清,这玉佩她倒是熟悉得很,微微一愣便也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方公子。”

    方旧酩脸上带笑,与身旁的人道:“安姑娘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未上茶招待?”

    那弟子又狐疑地打量了安知灵一眼,转身去前堂准备茶水,方旧酩转过身示意她坐:“招待不周。”

    “哪里,是我冒昧上门唐突了。”安知灵没坐下,客气道,“只是未曾想到方公子就是这墨云轩的主人。”

    “墨友先生不在,暂替他打理这间铺子而已。”

    安知灵顺势道:“既然如此,主人家不在,我这便告辞了。”

    方旧酩轻轻擡了擡扇柄压在对方手背上:“伙计刚去准备茶水,姑娘若是不赶时间,不妨尝尝再走,免得浪费了新茶。”

    前堂的伙计送了茶进来,安知灵推辞不过终于还是坐了下来:“那先多谢公子款待了。”

    方旧酩等她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才状似无意道:“安姑娘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劳烦挂念,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方旧酩摇着扇子,笑眯眯道,“也不枉费我一支百年的老参。”

    安知灵醒后每日按时三帖药灌下去,具体喝了什么她自己倒不是特别清楚,九宗自然也不会干出伸手向她讨药钱的事情来,因而这事她倒是第一次听说。但方旧酩现如今特意拎出来在她面前提了一提,不知是什么用意,她心中寻思了片刻,不由想:他不会是现在想要同我算药钱吧?

    这么一想,望着他的目光瞬间有些谨慎。

    方旧酩自顾往下说:“当日你身中蛇毒与我谢师弟昏倒在山门外,上山之后虽及时清出了毒血但还是难保你们脱离险境。好在我这儿正巧有支百年的老参熬进药里可以吊气,倒是派上了些用场。”

    这话越听越像来讨药钱的了。

    安知灵斟酌了一番:“多亏方公子。”

    “哪里,也是怪我方家手底下没个明白人。姑娘一路拿着我随身的玉牌在方家商行里开具单子,竟也没有一个机灵的想到回山上向我报个信,否则早几日我便该派人去接你们上山。”方旧酩客气道,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金算盘,上头几排翠玉的珠子,十分小巧可爱。他伸手拨了几下,“姑娘这一路从雾江过来,第一单开在铜鼓镇的方家米行,借了一百两银子,请大夫开方子计在我的账上正好二十两;第二单在十八乡的方家盐铺,租了一辆马车,车马费十两,押了五十两的押金,这车本应该送到山下驿站,可那天接你们上山的时候却没瞧见马车的影子,可是抛在路上了?”

    “……半路弃了。”

    “我想也是,驿站拿着单子派人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回的。不过那掌柜到底还是卖了我几分薄面,只算了我三十两银子。”

    安知灵皱眉道:“就那么个木板车厢哪儿值得了三十两?”

    方旧酩附和道:“我自然也是这么回的,但你们那半路累死的马叫驿站在离这儿十里外的小林子里发现了,连车带马本来怎么也得要五十两,体谅着那木板子的车厢叫人拾回去不定还能用,只算了我三十两,押金就不退了。”

    “……”

    “对了,还有那株老参……”安知灵瞧他拨算盘的手指头,轻轻巧巧地动了几下,还没等他报出一个数来,便飞快的上前按住了他。

    她咬着牙,强颜欢笑道:“方公子,我这一路可都是为了谢公子。”

    “是,所以我这不正准备再打个对折吗。”

    安知灵咬咬牙,干脆道:“打个对折,我现在也拿不出这笔钱来。”

    方旧酩假装吃了一惊,将拨好了的算珠上下轻轻一晃,又给重新打乱,大度道:“安姑娘误会了,在下没有同姑娘算钱的意思。”

    算盘都打得噼啪响了再说这话,也不嫌心虚。安知灵嗤之以鼻,脸上还是要装着一副和善的模样:“方公子有话不如直说。”

    只见他坦荡荡地又将那算盘收回了袖子里:“之前在江上,我记得姑娘说自己是个生意人?”

    “不能同放方公子比。”

    “方某是个生意人,喜欢用生意人的法子来解决问题。”他意有所指,“人情恩怨也是如此,姑娘以为如何?”

    他前头说了那堆,到了这处安知灵终于品出了点儿他话里的意思,倒是倏忽间松快了一些:“方公子原来想说这个。”

    她眉目舒展开来,似乎松了口气:“谢公子与我在地宫里结了个临时的盟约,出来之后盟约就算散了,到此我俩两不相欠。谢公子蛇毒在身,我亦身负重伤灵力枯竭,若是我当时一走了之,多半二人都要死在路上。反之我若能将他送回九宗,九宗这样的名门正派自然不能对我坐视不理,又是两清。”

    她说到这处暗暗观察了一番眼前人的神色,见对方面露赞许,才又接着说道:“若要说真有什么旁的,就是谢公子这一路高烧不退,始终昏迷不醒,我勉强算是照应了几天,厚颜说一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方公子同意,这点苦劳不如就拿这一路上我那一半的银子抵了,你看如何?”

    方旧酩微微沉吟,故作踌躇道:“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此岂不是叫姑娘吃亏?”

    安知灵虚与委蛇:“方公子过誉了,你我都知道这事儿看着是谢公子的命悬在我身上,实际上却是我的命系在谢公子身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何况如今九宗还容我在山上养伤,这笔账实在是清得不能再清了。”

    她这样说罢,方旧酩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来:“姑娘深明大义,实在叫方某敬佩。”

    他从袖里取了一块木牌出来,递给安知灵:“再几日就是九宗春试,姑娘难得在山上,不妨也去凑凑热闹。”

    安知灵低头望了眼他手上的木牌,警惕道:“方公子这又是何意?”

    方旧酩悠悠道:“姑娘就当那日渡江的船钱吧。”

    “公子忘性大,那日渡江的船钱已经给过了。”

    “去的船钱给了,来的却还没结。”

    安知灵一愣:“这牌子是谁的?”

    方旧酩依旧伸着手,但笑不语。

    安知灵过了半晌才像回过味来,不由点了点头:“哦,是这么个意思……”她自嘲着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但还是伸手将那牌子接了过来。既是两清的事情,倒是省了句谢。

    方旧酩站在门槛里头,目送她走远了,才回身往楼上走。

    临窗的桌旁坐着个黑衣的男人,低头不知瞧着窗外什么。待听见方旧酩回来的动静,才缓缓转过了头。

    方旧酩像是了了一桩心事,步子也松快了许多,闲适地往他对面一坐,倒了杯茶水:“事已了了,你那牌子也给了她,这回可好了?”

    “什么好了?”

    “怎么,你托我将那牌子给她,不就是为了还一份人情吗?”方旧酩擡起头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我听说你回山之后,还未去青崖间看过?”

    他把玩着手上的折扇,漫不经心道:“我当是个什么天大的事情,你就是叫卫嘉玉教的,为人处世太过一板一眼,那姑娘看得可比你清楚。”

    “这一路发生许多事情……”谢敛下意识辩驳了一句,话到这里又停了,似乎难以为继。

    方旧酩擡眼看他,他伸手似乎下意识碰了下颈侧。那儿原本有个细小的伤口,如今早已经痊愈了,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一路我虽没有什么印象,但没记错,从昳陵出来的时候,她身上还不曾带毒。”

    方旧酩一愣,擡起头时,坐在对面的人已经将头转向了窗外,那个青色衫子的人影早已经瞧不见了,院子里落了一地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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