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时动身前往北郡后,孟如韫整日待在公主府中不出门,白日常在拂云书阁中,有时揣摩写作《大周通纪》,有时为萧漪澜整理书籍,或摘录文章,或攥写评议。
但她心里也常常记挂着陆明时。这几年北郡只是表面上太平,外有戎羌虎视眈眈,内有周宣帝提防多疑,他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培养一支私兵,个中艰险,如当风秉烛,时有倒悬之患。
虽然根据前世的记忆来看,他最终能成功整治北郡,可这一世毕竟又有变故,至少从时间上来说,提前了将近十年。
她偶尔忧思在怀,望着窗外发呆,就连萧漪澜也注意到了她过分的沉默和眉眼间的倦怠。
有几次她发现孟如韫手里提着笔,眼睛却望着窗外发呆,墨汁将纸面和袖子染了一大片都没发觉。
她悄悄走过去,发现孟如韫正在抄书,笔下正抄到一句“月将明时”。
“阿韫,阿韫。”萧漪澜轻声唤她。
孟如韫猛得回过神,撑案而起,“殿下,怎么了?”
萧漪澜端详着她,“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孟如韫摸了摸自己的脸,“睡得尚好,也许是因为天冷了。”
萧漪澜推开她旁边的窗,清爽的秋风送进一阵馥郁的桂花香,她说道:“再过几个月天气更冷,不如趁现在天气还算暖和出门走走,好不好?”
“出门?殿下是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不是正经事,修平约我过几天去打马球,你也别在屋里闷着了,随我一同去。”
“马球?”孟如韫惊讶,“可是殿下,我不会骑马。”
萧漪澜笑了,“不会当然要学,你非寻常闺秀,难道还能一辈子不骑马?刚好我近日得了一匹性格温驯的红枣矮马,让紫苏教你怎么骑。”
“可是殿下……”
萧漪澜不容她拒绝,当即将紫苏喊过来吩咐了一番。紫苏正闲得无聊,十分喜欢这个差事,不容分说地就拉着孟如韫看马去了。
萧漪澜将孟如韫那页写毁的文章拿给霍弋看,霍弋看完后脸色十分精彩,颇有一种细心侍养不忍惊扰的小白菜被人连根掘走的微妙挫败感。
“陆明时一介莽夫,有什么好,竟值得阿韫如此惦记?”
萧漪澜道:“听说他是进士出身,怎么到你嘴里竟成莽夫了?”
霍弋不以为然,“阿韫之才可堪状元,他不过区区二甲进士,配阿韫属实是高攀了。”
萧漪澜笑道:“我大周近十年的文状元要么年纪太大,要么已成婚,照你的意思,阿韫岂不是要孤孤单单一辈子?”
“若他只是才学不够,在别的地方长进,倒也差强人意,”霍弋咬牙切齿道,“可这个姓陆的生得一脸薄情相,性子霸道多疑,家世也不够显赫。阿韫若是同他在一起,日后只有吃苦和受欺负的份。而且此人先前还与修平公主不清不楚,眼下又来纠缠阿韫,简直恬不知耻,阿韫太年轻了,肯定是受这莽夫的欺骗。”
霍弋一口气列数了他数条罪状,远在北郡的陆明时一连打了五六个喷嚏,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霍弋这充满偏见的评价惹得萧漪澜发笑,萧漪澜与他的看法正相反,她觉得陆明时文韬武略,有出将入相之才,性格上虽不是温柔随和之人,待阿韫倒也珍重。
萧漪澜道:“你百般不情愿有什么用,阿韫若是心悦诚陆安抚使,将来等他回临京,本宫倒愿意为他们主婚。”
霍弋闻言,对陆明时的成见更深,“等他回京?阿韫大好的年华,难道还要空为他蹉跎?”
“怎么,十六七岁是好年华,二十六七岁就不是了?”萧漪澜缓声问道。
“臣不是这个意思,”霍弋自知失言,推着轮椅靠近萧漪澜,解释道,“若能改命,臣亦想与殿下相逢少年时,正是因为我自己错失了太多,所以才希望阿韫的遗憾能少一些。”
萧漪澜笑了笑,“本宫若是十六七岁时遇见你,未必愿意与你有什么纠葛。”
那时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朝政有母后,还轮不到她操心,皇兄表面上仍温煦和蔼。她和薛青涯刚成婚不久,尚未有分歧,正是情深意重的时候。
霍弋大概也想到了这些,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臣也希望您能像十六七岁时那样快乐,即使……即使一辈子都不会遇见臣。”
萧漪澜并不领他的情,“你倒是挺会替别人安排,图自己感动。你与阿韫,那是你孟家的家事,本宫不爱插手,可本宫是流连从前还是希冀以后,尚轮不到你来强施好意。”
她大概真的觉得被冒犯,话说得有些重,霍弋心中长长叹息,“臣明白了。”
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期望她过得好一些。
又过了四五天,天气晴好,萧漪澜应修平公主萧荔丹的邀请,去她新修建的马球场打马球,给她热热场子。
孟如韫跟随萧漪澜同去,骑着萧漪澜送给她的那匹性格温驯的小马,十分紧张地跟在萧漪澜后面摇晃前行,幸好街市上道路平坦,身侧又有侍卫看护,一路还算顺利地到达了城东马球场。
“小姑姑!小姑姑!”
修平公主早已在跑马场中等候,一身火红的束袖骑装,学着男子将头发全部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明艳又利落。她驭马跑过来,一勒缰绳,枣红色的骏马喷出一声响亮的响鼻,把孟如韫□□的马吓得后退了两步。
修平公主萧荔丹一眼看见了孟如韫,颇有些不高兴地冲萧漪澜撒娇道:“你来便来,带些碍事的尾巴做什么,我可记得她,惯会投机取巧,打马球是光明磊落的快事,可别来扫我的兴致。”
萧漪澜淡淡扫了她一眼,“那本宫这就打马回去?”
“哎,不行,小姑姑不许走!”萧荔丹一把拉住了她。
孟如韫见状出声道:“殿下放心,我骑术不精,不会上场扫兴,只在一旁观战。”
“露怯了呀,”萧荔丹轻哼一声,“那正好,我与小姑姑先玩个痛快。”
马球场设有观览席,两位公主去场中跑马热身,孟如韫小心地翻身下马,独自走到观览席上坐定。席前桌案上各摆着几个冰盘,里面盛着黑玛瑙似的葡萄和切成小块的蜜瓜。
孟如韫饮了一盏蜜茶解渴,指着冰盘里的水果问侍立的婢女,“眼下已过了葡萄的时令,请教这些是哪里来的葡萄,竟如此新鲜水灵?”
那婢女是修平公主从府里带出来的,闻言得意又轻蔑地答道:“这些都是戎羌来的果子,听说用一千斤的冰才能运来这一小盘,寻常人家当然见都没见过。”
孟如韫作出惊讶的神色,“既如此珍贵,为何随随便便切开摆在这里,放坏了岂不是可惜?”
那婢女听此言神情更骄傲,说道:“我家殿下可是今上唯一的嫡公主,富有四海,不过是几盘果子,不新鲜了扔掉便是,陛下赏了三十盘下来,何需吝惜?”
“殿下真是气派。”孟如韫缓缓点头,望着那几盘果子陷入了沉思。
场上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孟如韫擡头望去,原来是萧荔丹在萧漪澜手下连进三球。她这一精彩绝伦的探身侧马回旋惹来满场欢呼叫好,孟如韫听见男人的声音,一回头,瞧见几个衣着不俗的男人朝这边走来。
正中那人身穿玄色锦袍,右肩上是大片金线绣成的麒麟,头戴白玉点金发冠,腰上佩着玉玦,看年纪约二十五六岁,模样长得周正,望过来的眼神却乌沉沉的,让人心里发怵。
孟如韫不认识他,却认识走在他身后点头哈腰的罗锡文。数月前他在举业坊外欺负陈芳迹,让两人对彼此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罗锡文也认出了孟如韫,附在领头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那男人望向孟如韫的眼光顿时含了几分玩味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踱步到孟如韫身边,上下扫了她一眼,“你是哪家的小姐,为何不上场去玩?”
孟如韫猜出了他的身份,放下茶盏不言语。
罗锡文斥她道:“大胆!太子殿下问话,为何不答?”
孟如韫这才起身屈膝行礼,“殿下万安,不知是太子殿下,多有得罪。”
“不必多礼。”萧道全欲伸手扶她,孟如韫不动声色避开,萧道全笑了笑,问道:“怎么,见孤不喜?”
孟如韫垂眼淡声道:“东宫之尊,不敢冲撞。”
“殿下,我就说这小妮子牙尖嘴利,是不是?”罗锡文在旁嬉笑。
萧道全斜了他一眼,“你这副德行,人家姑娘见了你若是不泼辣一些,得吃多少亏?”
罗锡文陪笑道:“殿下教训的是,我不值钱,可是见了殿下您还拿乔作态,那就是不识擡举了。”
孟如韫冷冷看了罗锡文一眼。
萧道全似乎对孟如韫很感兴趣,仍要搭话,却见萧漪澜驭马跑过来,冲得极近了才猛一勒马,马喷出的腥热鼻息喷了那几人一脸。
萧漪澜睨着萧道全,“太子今日也得闲来打马球吗?”
“小姑姑万安,”萧道全在脸上抹了一把,皮笑肉不笑道,“丹儿约孤来玩的,说是让孤找几个人来热闹热闹。”
“又不是青楼酒肆,太子自己来便是,喊着这几位,难免误会是去给青楼暖场。”萧漪澜冷嘲热讽地笑着说道。
萧道全脸色不太好看,剩下那几个以罗锡文、钱帏为代表的纨绔,要么是曾经亲自被萧漪澜收拾过,要么是族中在朝为官的长辈被萧漪澜收拾过,此刻都缩在萧道全身后像几只头也不敢擡的鹌鹑。
正此时,萧荔丹也驭马跑了过来,坐在马上意气风发地朝萧道全拱手,“太子哥哥终于来啦,这下咱们能组队了!”
“本宫累了,先休息会儿吧。”萧漪澜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侍卫牵下去喂草,孟如韫倒了杯蜜茶端给萧漪澜解渴。
萧道全见状,了然说道:“原来这位孟姑娘不是丹儿请来的闺友,是小姑姑带来的侍女。”
萧荔丹轻嗤了一声,“我才不会请这种软娇娘来马球场,一个马球飞过来把人砸坏了怎么办?”
萧道全觉得“软娇娘”这个词用在孟如韫身上真是贴切极了。看那出水芙蓉的面容,清丽雅致的气质,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肢,真是极软极娇,教人心生疼爱之情。
萧漪澜入座,孟如韫侍立在她身后,有萧漪澜挡着,萧道全不好总盯着她看,便旁敲侧击问萧漪澜,“小姑姑今天怎么没带红缨,是换侍女了吗?不知小姑姑从哪里寻来的如此佳人,我若得之,定也要时时带在身边,赏心悦目。”
萧漪澜面无表情地说道:“东宫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四位良娣八位良媛,太子若愿意带着身边,纵勤更如衣服,也够半个月不重样了。”
“孤怜惜美人,倒叫小姑姑取笑了。”萧道全好脾气地笑了笑。
萧漪澜道:“阿韫不是侍女,是本宫身边的女官,于本宫而言不可替代,所以太子还是收收心吧。”
萧道全说道:“哦?竟是女官?看来也是个腹有诗书的才女,小姑姑身边女官真是个个似天仙,听说前些日子在苏和州与陆安抚使一起阻止了劫官粮的也是小姑姑的女官。”
“什么?与谁一起?”萧荔丹闻言拂开了身后捏肩的侍女,“哪个陆安抚使,难道是陆明时?”
孟如韫看了眼萧道全,又看了眼萧荔丹,飞快垂下眼,作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静静站着。
萧漪澜轻笑,“太子听谁说的?”
“自然是听程鹤年说的。”
萧漪澜道:“程鹤年是劫官粮的主犯,自槛送入京后就被关在刑部地牢里,太子如何能听他说?莫非是私下相见过?”
萧道全道:“父皇已经免了他的死刑,准备年底放人,小姑姑别太较真。”
“本宫只是好奇,太子金尊玉贵,亲临地牢见程鹤年,只是为了探听本宫身边女官的逸事,还是另有什么要事相商?”
“此处不是朝堂,小姑姑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萧道全打哈哈道。
萧荔丹见机插话,对萧漪澜道:“小姑姑,你也太不厚道了,明知我喜欢陆大人,为何不让我去苏和州,竟然还派别的女官勾引他!”
“修平,”萧漪澜望着她,声音微冷,“你是公主,不是市井泼妇,注意你的措辞。”
萧荔丹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又去缠萧道全,“太子哥哥你说,什么样的女官,姓甚名谁,还与陆大人一起做了什么?”
见萧荔丹上钩,萧道全但笑不语,装作被她问得烦了,也学着萧漪澜的语气教训她道:“你是中宫所出的公主,要端得住公主的架子。刚才我见你赢过小姑姑的那两招都是男子打马球才会用的招式,十分考验腰腹的力量,该不会是陆明时教你的吧?”
萧荔丹得意地一扬眉,“陆大人亲自教我的,如何?恐怕太子哥哥你也敌不过。”
“临京会这招的少年郎没几个,你学便学了,不要四处招摇,叫人见了笑话,万一他不肯做你的驸马,你的面子往哪搁?”萧道全说着,慢悠悠喝了口茶。
“他敢!”萧荔丹美眸一瞪,“本公主先看上的人,谁敢来抢?”
萧道全笑了笑,“临京这么大,也不是谁都惧你的威名。”
萧荔丹是嫡公主不错,可萧漪澜是长公主。萧荔丹的尊荣全仰仗父兄,寻常闺阁女子不敢得罪,但萧漪澜手里却实打实地攥着权力与声望,闺阁之外,更威震朝堂。两人虽同为公主,差得却不止一星半点。
若是有萧漪澜撑腰,陆明时有什么不敢嫁的。
萧荔丹听懂了萧道全的言外之意,忙摇着萧漪澜的胳膊撒娇道:“小姑姑,你是最疼我的对吧?”
萧漪澜被她这给根萝卜就牵着走的蠢样气笑了,“怎么,要本宫把陆明时从北郡绑回来给你做驸马?”
“那倒也不是,只要小姑姑别把府里的女官往他身边塞就行。咱俩关系这么好,你想拉拢他,谁会比我更合适,是吧?”
萧漪澜不言,孟如韫在身后默不作声地听着,悄悄在心里小声反驳道,谁都比你更合适。
因为萧道全几人的到来,萧漪澜下午玩得十分不痛快,又不放心将孟如韫独自留在观览席上,于是借故辞别,带着孟如韫离开了马球场。
萧荔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脸的扫兴,对萧道全抱怨道:“小姑姑整天忙东忙西,好不容易约出来一次,没打两圈又跑了。”
“此事怪孤,小姑姑与孤在政事上意见不合,难免将情绪牵涉到朝堂之外。今日是孤扰了你与小姑姑的兴致。”萧道全说道。
萧荔丹哼道:“朝堂之事无聊至极,真不知道小姑姑心里怎么想的,跟皇祖母一样,爱做些牝鸡司晨的事。”
萧道全作冷脸,“丹儿不得胡说,小姑姑是长辈,岂容你如此编排?”
“她刚刚还说我泼妇呢,”萧荔丹越发不高兴,“你与父皇都偏心小姑姑,待她比我这个亲妹妹、亲闺女都好!”
萧荔丹气得拂袖而去,萧道全望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嘴角一勾。
萧漪澜与孟如韫离开马球场时天色尚早,孟如韫驭马跟在她后边问道:“殿下打算回府吗?”
“眼下时辰尚早,听说鹿山脚下桂花开得正盛,咱们去城外散散心,带你熟练一下骑术。”萧漪澜道。
孟如韫笑了笑,“听殿下的安排。”
两人驭马并行,萧漪澜优哉游哉地迁就孟如韫的速度,转头与她说话,“今日见了太子,怕吗?”
孟如韫不解,“太子有何可怕?”
“他对你起意。”
“有殿下在,太子并不能把我怎么样,”孟如韫笑了笑,低声说道:“说实话,未见太子之前,因石合铁与赈灾银等事,我以为他是极有城府与谋略之人,今日一见,反倒觉得不过如此。观其面相,眉浅目游,乃心志不坚之相;听起言语,挑拨修平殿下那几句,还不如后宅妇人周全高明。太子啊,为虎狼则不足,为蛇蝎尚有余,若非位居东宫,不足与殿下一比。”
“你倒是心大,”萧漪澜道,“修平对陆安抚使心思如此,你不生气吗?”
孟如韫微愣,“殿下怎么知道我与陆……”
“本宫没瞎,”萧漪澜笑了,“自他去北郡后,你这些日子神思不定,怕是三魂六魄跟去了一半,谁看不出你害的是相思?”
孟如韫脸色微红,小声道:“我……让殿下见笑了。”
“倒不是责怪你,两情相悦是雅事,但过犹不及,多思伤身,所以今天带你出来走走。”
两人出了城,在官道上纵马跑了一段,这是孟如韫头一回驱马快跑,只听得马蹄清脆,凉风过耳,双目余光里草木葱茏后退,虽然紧张刺激,也觉得畅快淋漓,胸中块垒顿消,勒马时出了一身汗。
萧漪澜从身后慢悠悠追上来,“短短几日,进步不小。”
孟如韫十分高兴,“是殿下与红缨姐姐教的好。”
“前方山路较窄,敢走吗?”萧漪澜问。
孟如韫点头,“我跟在殿下后面。”
说是山路,却并不难走,因为山上有佛寺也有道观,所以山路修葺得十分平整,能容两架马车擦肩而行。她们不打算往远处去,在山脚兜了一圈,见桂花开得茂盛,芳香远逸,孟如韫没忍住摘了许多,兜在袖子里,打算带回去研汁入墨。
不远处又有一人驭马而来,走进了发现是个年轻的锦衣男子,见了她们不避让,反倒要上前,被侍卫擡刀拦住了脚步。
“敢问前方可是长公主殿下?”那男子跳着招手,似十分高兴,“我是沈元挚呀,殿下!”
萧漪澜远远望了他一眼,颇有些头疼,“怎么碰上了这猴子。”
“殿下认得他?”孟如韫拢着袖子问。
萧漪澜道:“认得,是尚阳郡主家的二公子,沈元挚。”
尚阳郡主的二公子……那不就是沈元思的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