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看似在听那人的述说,眼神却看向了后间,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在场其他的修者怕是也注意到了。
在这里,他们不能动用灵力斗法,却可以用神识探查,很容易发现后间有人在。
扶光的神识扫过,就能知道这大殿附近有多少人,甚至能分析出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凭借修真者的耳力,还能够听到一些那里的对话内容。
后间有几个人一直在观察大殿,其中一个站着的中年男人出声询问:“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会不会是来了他城的细作,还是来趁机混些吃食的?”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低沉,透着年纪的苍老,他道:“看他们的衣着打扮,还有谈吐气质,能看出他们并非打秋风之人。再从走路时的姿态,能够分析出来他们皆有些功夫在身,有些少年还有些傲气,显然是有真本事的底气,可惜不顾沉稳。”
“若是他们知道遇害之人皆是罪大恶极之人,可还会出手相助?民间也有说,那妖其实是在惩恶扬善,只是商贾们多半惧怕,催促早日断案。”
那老者再次回答:“这要看他们了,来了这么多人,想来不会全部袖手旁观。”
坐在上座的是一名年轻的男人,烦恼地抬手揉着自己的额头,身边的侍女赶紧走过去帮他轻按。
他叹息一声:“好好安排,多加善待,能处理此事的重重赏赐,不能的也赏些银两酬谢。”
他说着,又对一边的老者道:“先生,您多关注一些,若是真有能人异士尽可能留在城中,就算不行,也要想办法建立联系,安霞城需要……”
“老朽知道了,会妥善处理。”
扶光原本是在偷听,没想到还能听到自家头上来。
首先说话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在偷看大殿外,道:“其他的队伍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只有一个队伍穿得杂七杂八的,什么姿态气质的都有,像杂牌军,是不是实力最弱的?”
扶光不用多余思考,就知道他是在说三问阁。
老者却并未来看,直接道:“莫要以貌论人,英才多怪杰。”
“许老说得是。”
那边安静下来,年轻的高位男人带着随从离开,只留下老者和中年男人站在原处,看着大殿的动静。
那边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他收回了神识。
收回的同时,空空便侧过头看向他。
他微微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空空便没有再问。
扶光去偷听后间谈话,空空认真听着大殿里的内容,二人没有沟通,却配合默契。
司如生见他们两个人这般认真,也懒得参与,顺手拎起了许栩的粗辫子玩了起来。
许栩还以为司如生是在认真思考,才会玩自己的辫子,完全不敢乱动,任由司如生用手指搅自己的发丝。
这时,有人吩咐将尸身抬进来。
很快有人抬进来了六具干尸:“这是最新的六具。”
众多修者起身,正好六具尸身,六个队伍一个队伍查看一具。
空空走过去,用自己的手持扫过尸身的头部,很快说道:“神魂俱灭。”
司如生抬起尸身的手臂,看到断裂的手指由干瘪的皮肤牵连着,仿佛挂在手掌上,无力地**着,道:“他临死前很痛苦。”
许栩跟着蹲在尸身身边,看着尸体干瘪的皮肤,很是认真地感叹:“死得可真透啊。”
荒玳就在不远处,听到他们的分析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们小师妹分析的角度也是清奇。”
空空还在探查尸身周围的怨念之气,并没有言语。
扶光也在继续找寻线索。
司如生便去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回答他:“我们三问阁也算集众家之所长,自然也有自家之所短,见笑了。”
荒玳看了看他们后,惊叹了一声:“还真是,三界修者聚一块,能调查的方向和思路很多吧,这一局你们似乎还是占优势的。
“不过你们占优势也还好,总比楚应星那个惺惺作态
的人过来装模作样要强。他如果在,肯定条条是道地分析出很多,听起来多厉害似的,结果什么都不是,最后还是靠他的同门。”
司如生听完轻笑:“还得是总角之交,这个时候还能惦记他。”
荒玳想到自己入了四围,楚应星没进来便一阵暗爽,心情也好了不少,话匣子也打开了:“你们两个魔门的似乎也没那么可恶。”
槐序蹲在尸身边,想要从医修的角度去分析,可惜他不擅长验尸,半晌没看出什么,听到这句才来了精神,回头看向荒玳:“这话之前霜简也说过。”
霜简生怕槐序将自己赔礼道歉的事情说出来,赶紧制止他:“赶紧找线索。”
荒玳知道这种情况,凭他的脑子帮不上什么忙,干脆混进了三问阁的队伍里,想看看能不能顺点线索走。
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兀,他还跟司如生聊上了:“我总以为魔修都是那种会打家劫舍的,看到女子会上前调戏,看到弱小会上前欺辱。”
“啧。”司如生听完很是嫌弃,“我们就那么闲吗?”
“可你们魔门就是乱啊!”
“我们是更自由,不像仙门规矩这么多,人若是自由了,也就放肆,坏也坏得明目张胆,都在明面上。仙门也有坏的,不过都是正人君子模样,暗地里做着更阴损龌龊之事。当然,魔门好人少,仙门大多修者被管束得傻了,好的人也就多一些,这点魔门也承认。”
荒玳双手抱胸,抿着嘴唇认真地点头:“你这话我还是认可的,你看起来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怎么你的名声那么坏?”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魔门有那么多比我更加作恶多端的人,他们却没有被传说,只有我这个刚刚十七岁的魔修闻名两界?”
荒玳看着他迟疑片刻,道:“因为你是祥瑞。”
“嗯,我的身份注定更受关注,我做了什么都会被大肆宣扬。”
“那也是你真的做了很多坏事。”
扶光在此刻放弃观察尸身,站起身来道:“青林阁和黛烟阁掌门的爱恨情仇也被传得玄乎其玄,致使两派弟子之间都关系微妙。
“我却知晓,这两位之前并没有什么爱恨情仇,只是问的道义不同,继续做道侣会影响他们飞升,所以和平决裂。却因为他们都成了掌门,被传说得有了恩怨,你猜,旁人为何要这般传说?”
这还真是荒玳所不知的,怔了片刻摇了摇头。
扶光解释道:“人们总是有着一些固有印象,仿佛道侣分道扬镳就是经历了背叛,也因为更有戏剧色彩,大家才更加愿意去听,太平凡了反而无趣了。所以他们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夸大事实。”
荒玳似乎懂了,看向司如生来回打量:“你是要说司如生其实是个好人?”
扶光嫌弃地看了司如生一眼,道:“不,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没有传说中那么恶劣罢了。”
司如生被气笑了:“感谢你愿意为我说话。”
“不客气。”
*
大阵外。
楚应星一阵头皮发麻,他真是不理解,荒玳怎么总是提起他,在这种环境下这般说他,无异于公开示众。
直到他听到扶光说起自家掌门的事情,不由得愣住。
一边的黛烟阁弟子也是一阵沉默,接着面面相觑。
“他为什么会知道?”师兄已经呢喃出声。
楚应星摇了摇头:“我也不懂,难道是……钟奚阁长辈说的?”
“好像掌门和扶光的师祖的确是旧识,可能是白景天尊提起过。”
楚应星一阵疑惑:“那掌门为何不解释?”
回答他的是花鸢:“这种事情又该如何解释?而且,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
反倒是他们这群小辈为掌门抱不平,对峙了这么多年。
扶光看似只是寻常的举例,却无形之中当着众多门派弟子的面,将事情真相公之于众。
对于青林阁和黛烟阁来说,是无需道谢的恩情,记在心中即可。
楚应星又看了一会:“其他几个队伍也在偷听他们对话,以至于那个佛修趁机看了全部尸身,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共同之处,正在确认。”
“说起来,还真是好奇佛修的手段。”
*
荒玳跟着同门朝外走的时候,同门过来询问:“从他们那边问到线索
了吗?”
他停住了脚步,一拍脑门:“光顾着聊天了,忘了观察他们的线索了。”
他想了想后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司如生是故意跟我聊天,分散我的注意力?怪不得他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愿意和我说那么多呢!”
他抱怨完后看向同门,看到他们几个整整齐齐的一脸迷茫,真没比三问阁的小师妹看起来聪明多少。
于是乎,他只能做出决定:“我们跟踪三问阁。”
“可是,他们恐怕不愿意跟我们继续结盟了吧?”
“我们也不打算最后解决此事,对魁首也不感兴趣,能得到一些线索,就能获得积分,排名高一点是一点,走走走。”
说完,便带着自己的同门浩浩****地去跟踪三问阁了。
若是他们跟踪得天衣无缝还好,一群穿着红白搭配法衣的修者,加一起十几个人,成群结队地努力隐匿自己的身影,躲在暗处,接着齐刷刷地探出头来朝前看,三问阁想注意不到都难。
许栩忍不住问道:“这是被盯上了吗?甩不掉了?”
空空安慰她:“这至少证明喜盈门也是一筹莫展。”
许栩看着这群弟子探头朝他们这边看时的模样,莫名的一阵无奈:“像一群傻狗,还挺可怜的。”
霜简大笑出声:“喜盈门不是出了名的人傻钱多?”
*
喜盈门长老气得拍桌:“放肆,怎可妄加议论其他门派?方仪,你是怎么教弟子的?”
方仪毫不在意,颇为无聊地拄着下巴看着灵虚镜:“你们门派之后还得依仗我们,所以你也别和他们计较了。”
喜盈门长老自觉理亏,只能闷头喝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