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识字
俞渐离发现,他最近越来越忙碌了。
现在他不但要坚持学习,夜里去做花灯,睡觉前还要思考话本的剧情,还得抽空去看明知言他们的马球训练。
还有一个他一直没有放下的事情——给妹妹做嫁妆。
好在这个不急,做手工对于他来说也像是在娱乐,如同穿书前热爱拼乐高,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再次休沐,俞渐离去集市补充材料的那日,特意去了一趟留松的店里。
他话本的内容已经有了故事梗概,而且在之前就写了前半部分。
后期他改了角色的名字,前面的内容重新抄写了一遍,又将故事的结尾写完,便送去给留松看。
他想着这可能是他的初稿,留松这个话本经验丰富的老板看完,定然还会提出一些修改意见,他回去再继续修改。
既然收了钱,就要认真办事。
谁知道,第一版初稿便看得留松落了泪,眼神空洞,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俞渐离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唤道:“留松兄……”
“为什么有情人就不能终成眷属呢?”
“这只是话本,你莫要当真。”
留松并未被安慰到,反而是一句长叹:“唉……”
俞渐离还是问了出来:“留松兄,稿子可需要修改?”
谁知留松的眼睛一亮,问他:“难道你想更改结局?”
俞渐离急忙解释:“不是,我是问文章有问题吗?可需要修改什么吗?”
“哦……”留松这才回神,拿起稿子又看了一遍,随后放在了桌面上,又从自己的钱袋里取出了十两银子,放在了俞渐离的面前。
看着俞渐离不解的样子,他解释道:“你的稿子流畅,含珠吐玉,又闳中肆外,我们这些人指点了,反而让文章丢了风采。这是十两银子,是之后两份话本的订金。”
俞渐离拿过十两银子,还掂量了一下,生怕自己看错了,于是问:“为何是订金?这不就是两份稿子的全部稿酬了吗?”
“你的这个话本一旦问世必定大卖,水平比市面上不少所谓的大家都要高。之前的五两银子定然不够了,旁人出了高价就会把你挖走。
“如今五两银子也只够订金,之后我看话本卖的情况,再决定之后给你多少银两,如何?”
俞渐离也知道,作家如果有了作品和名气,稿费定然也是水涨船高。
留松这般不欺瞒他,也是想能够和他长期合作,让俞渐离很是感动。
其实他在留松面前不过是个刚入行的小白,留松说什么是什么,可留松还是为他奔走寻找材料,主动上涨稿费,不会亏待,这般操作对俞渐离很是适用。
之后就算旁人砸下重金挖他,他顾及如今的情分也不会轻易转移东家。
“好!之后的故事我定然努力写。”俞渐离收了银子,同时道歉,“这次做花灯耽误了时间,你愿意等我我很感激。等我做完花灯,我能很快写完两个故事。”
“好,国子监的学习挺忙的,你也不必太过着急。”显然留松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俞渐离的容貌,再加上认识明知言等人,这身份似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嗯嗯,文章质量最重要,我懂的!”俞渐离认真保证。
俞渐离离开后,留松再次拿起稿子又重复读了一遍。
重读之后,又是不同的感悟,竟然更加难过了。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离开了铺子让伙计一个人留守,他因为这个故事难过得心口疼。
伙计在店里也跟着看了故事,哭了整整一下午,客人来了也只是匆匆擦去眼泪招呼。
第二天,便有人传书店老板家里出了变故,不少往日里与他关系好的都会去安慰他两句。
留松很是不解,只能硬着头皮被所有人安慰。
之后的日子,他停了其他的全部话本,专注于制作俞渐离写的这一本,投入量极大,似乎对故事很有信心,还惊动了整个书行。
留松将话本批量制作完成后,便回了老家。
店里的伙计忙得脚打后脑勺,也闭口不谈他们究竟是跟谁约的稿子。
以至于那话本在京里大卖特卖之时,整个书行都在询问这位“名家”是谁,留松究竟是如何请动的,可无人知晓答案。
*
仍旧在国子监内学习,出来也沉浸在做花灯里的俞渐离,并不知道书行的动荡。
他只知道他的花灯已经可以收尾了,他在陆家别院里反复测试,确定了已经完工。
大功告成!
他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擡头看天,傻笑了半天,心中无比松快。
这时黄启从树丛里探头出来,朝着俞渐离喊道:“俞公子,这是小的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神奇,最好看的花灯。”
俞渐离心中轻松,心情也颇为不错,也愿意同他聊天:“你刚从边塞回来,不知道匠人们的手艺精湛,还有家族传承的智慧。我若是能够出彩,也是因为设计新奇,并非我多么了得。”
黄启很是坚持:“怎么会,我瞧着您这个极好。”
“数名能工巧匠,耗时一年才能做出一个精致的花灯,我的这个只是闲暇时间做出来的,怎么能敌得过?”
“反正……我觉得您的厉害。”
俞渐离知道黄启是在夸他,笑得灿烂:“谢谢你的认可,我很开心。”
“可需要小的帮您将东西收拾一下?”黄启又问。
“其他的不用,你帮我搬进去即可。”
“好,我小心着些。”
黄启跃下来,看着俞渐离灭了灯,在他的指挥下移动花灯到屋内。
确定放稳妥了,黄启才走了出去,刚要再次上树,就听到俞渐离道:“黄启,你能不能问问你们小将军,这几日可有空出来与我吃饭?过几日我夜里可出不来了。”
“我传个信号过去。”黄启说着走进屋子,轻车熟路地给俞渐离取笔墨,“您将字写下来,我不会写字。”
“你该学习写字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不会写字?”俞渐离一边写,一边担心黄启。
“我们少爷也没比我强多少,最开始还叫您前斩离呢!”
俞渐离写字的手停顿了一瞬,诧异地擡头看向他,问:“当真?”
“嗯!”
“那昙回呢?”
“认字比我多,但是也……没强多少。”
俞渐离提着笔思量了片刻,很快改变了纸条的内容,接着将纸条交给了黄启。
黄启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信鸽,没一会儿便将消息传了出去,想来这是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
信鸽离开后,俞渐离点燃了别院的灯火,又亲自煮茶。
在纪砚白和昙回来到别院时,俞渐离已经给他们布置好了茶水和桌椅。
纪砚白来得有些急,进门便问道:“你特意寻我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毕竟俞渐离不是轻易开口请他的人。
俞渐离看着他微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教你们几个识字。”
“……”纪砚白沉默下来,甚至有些回不过神来。
蹲在树上盯梢的黄启看到此情此景,干脆笑出声来,有些幸灾乐祸。
谁知俞渐离对他招了招手:“你和你的兄弟们也下来,我一起教。”
黄启:“……”
不嘻嘻了。
俞渐离让他们几个人坐下,自己拿来了一张白纸,写了几个大字出来,一边写一边念叨:“你们都是国家的将才,为国出征,怎能不识字?万一遇到了事情,没人帮助怎么办?看到了信函不认识字,领悟错了消息怎么办?”
一群在战场上叱咤的将士,杀人不眨眼的他们,对着俞渐离的训导竟然无人反驳一句。
俞渐离见他们沉默也没停下,指着一个字道:“这个字念人。”
纪砚白的表情有些难看:“这个字我认识。”
“那你写。”
纪砚白被俞渐离递过了毛笔,让他抄写这个字。
这让纪砚白有些下不来台,可看到俞渐离严肃的样子,最终还是认真写了这个字。
此刻的纪砚白甚至在思考,俞渐离为何突然这般做,难道是嫌弃他了?
不应该的,俞渐离不是这种人。
俞渐离应该是在关心他,以及他军中的将士们的文化水平。
他笃定俞渐离没这般尽心尽力地教过明知言识字。
想到这里纪砚白的心情神奇地好了一些。
俞渐离看了一眼纪砚白写的字后道:“笔画少的字你写得还是不错的。”
黄启也跟着夸:“嘿,我们小将军这个字写得真俊!”
纪砚白:“……”
被黄启夸没什么可骄傲的。
俞渐离继续教其他的字,纪砚白的水平高于其他人,也都认识。
俞渐离适当地夸奖:“果然是小将军,还是很厉害的。”
其实今日教的都是简单的字,主要是教黄启他们识字,对纪砚白的要求是练习写这几个字,尽可能地不写成团即可。
似乎见纪砚白持笔的姿势不对,俞渐离站在纪砚白身后,俯下身用手指帮他调整姿势。
俞渐离的指尖一如既往的凉。
这是纪砚白的第一感受。
他还在看覆在自己指尖上的白皙手指,耳边便传来了俞渐离温柔的声音:“下笔莫要太过用力。”
说着,将他的笔朝上提了一些:“这样下笔,用笔尖写。试着将毛笔看作是剑,用剑尖去刻字,你是不是能领悟得快一些?”
纪砚白倒也听话,根据俞渐离说的继续练习。
俞渐离教得认真,几个学生态度也算不错,只是个个学得愁眉苦脸的,凶神恶煞的几个人也没为难俞渐离。
实在他们几个习武的,对着一个柔柔弱弱的纤瘦男人发不出脾气来。
尤其是俞渐离教得太过有耐心,对他们的态度如同对待一群孩童,让他们更难发作。
学习了整整两个时辰,俞渐离才决定结束今日的课程。
几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黄启瘫坐在椅子上:“比练了一整日的武还疲惫。”
俞渐离突然对他夸奖:“疲惫这个词用得不错。”
“呃……”黄启先是一怔,随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唉,还行吧,哈哈哈,黄某若不是习武了,说不定也是读书的料。”
“嗯,你今日学得很快。”
“哈哈哈,是吧?”黄启瞬间得意得不行。
昙回直咧嘴,俞渐离如果想戏弄黄启,绝对跟逗狗一样简单。
纪砚白起身,准备带着昙回回国子监。
他们二人轻功极好,就算离开了国子监又回去也不会被发现。
俞渐离追上了纪砚白,在他身边小声问:“纪小将军这几日哪天有时间?能否和前斩离一起吃一顿饭?前斩离该请客了。”
纪砚白想到了什么,擡头看了黄启一眼,随后被气笑了:“好,这个比让我练字更容易让人接受。”
“我也是想着邀请你这件事,还是当面说更有诚意,所以才先请你过来。那吃饭的事情,就由我来安排了?”
“好。”
*
东宫。
陆怀清还在东宫没有离开,面容有几分愁色。
被明知言提醒后,陆怀清并未打草惊蛇。
他一方面安排人去调查林听和朱鸣亦,一方面将弟弟叫到了自己的房里,先是问了功课,又罚了他一顿,中间穿插着问了几句关于林听的事情。
得知陆怀璟和林听的来往并不算多频繁,还被俞渐离及时阻止了,他才放下心来。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
林听果然认识朱鸣亦,他们曾经还有书信往来,只是不知道内容。
尽管如此也够陆怀清重视的了。
林听认识朱鸣亦,也不能代表林听归顺了三皇子。
可这件事情陆怀清还是慎重对待了,并且主动告知了太子。
连同信任的谋士一起,他们还在商议之时有人来汇报情况。
“小国舅爷去了陆家别院找俞公子,刚刚回国子监号房不久。”
太子原本还面色沉重,听到这里扬眉轻笑:“小舅舅夜里单独去寻俞渐离?”
听起来就有趣,他的眼神看起来也有些暧昧。
谁知汇报的人再次补充:“没错,去了两个时辰。小国舅爷身边都是高手,我等不敢靠近,只能派陆小公子身边的人送去糕点,看到俞公子在院落中教小国舅爷识字。”
太子的笑容逐渐收住,表情甚至有些僵,半晌后才问:“单独见面后……教他识字?”
“对,教了两个时辰,小国舅爷也没有不耐烦。”
太子忍不住再次确认:“夜深人静的别院,身边没有别人打扰,他们见面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只是教他识字?”
“也不是。”汇报的人回答。
太子终于觉得事情正常了一些,等了一会儿却得到了让他意外的答案:“是教小国舅爷以及他身边护卫,一共五个人识字,教的内容有人字,大字,天字……”
太子摆了摆手,那人立即停止。
太子揉了揉眉头,甚至开始蹙眉,想不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曾以为小舅舅不近女色,却对俞渐离特别,说不定是瞧上了俞渐离。
如果只是俞渐离他不在意,可俞渐离和明知言关系好,他还未完全信任明知言,他就要多想一些。
可……这关系着实让人摸不清。
陆怀清要更先接受这个事实,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我们是不是把这两个人想得太过复杂了?他们玩得很开心。”
“主要是……我们已经勾心斗角到这种程度了,他们两个人却每日玩儿一样,真是让人觉得无法接受。”
“这个俞渐离很有意思,他似乎不想参与过多的事情,也不爱出风头,可事情总是会围绕着他,我会继续留意他的。”
“嗯。”太子应了一声,随后也跟着笑了,“我这个小舅舅多认识几个字也不错,我娘会开心的。”
“可不是,国公爷又打又骂这么多年也没用,俞渐离才认识他多久就管住了。”
“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