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滑动。
明明杜敬之的手很凉,却带着一股子火,触碰到哪里,他的身体哪里就炙热无比,焚烧着他的心脏,让他的越发焦躁难受起来。
克制了这么多年,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他看过一个人的签名:毕业时为了拥抱你,同时拥抱了整个班级所有人。
他呢,为了不显得自己变态,对杜敬之好的同时,对别人也会表示友好。其实周末自己都知道,他时常会不耐烦,觉得好麻烦啊……
没错,他讨厌麻烦,有的时候,他总觉得杜敬之也喜欢他,好几次差点表白,最后却忍住了,他怕引来大麻烦。
万一杜敬之只当他是哥们呢?万一表现出这种扭曲的性向被讨厌,哥们都做不成了呢?
万一呢……
“伤得很厉害?”周末开口问,声音有点干涩,让他清咳了一声。
“有点……”看着伤口,有点心疼,但是杜敬之没说出口。
“刚伤到的时候,平躺都会疼,那几天得侧身睡,最近已经好多了。”
“我突然想打死那个胖子。”
“打成死胖子?”
“嗯,打成死胖子。”杜敬之这个哭笑不得,又气又无奈。
周末“嘿嘿嘿”地笑,然后把衣服放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坐好。
“今天你不用回去看书吗?”杜敬之有点疑惑,看着周末一直不想走的状态,总像有什么事情似的,平日里周末学习都是争分夺秒的。
周末擡手揉了揉头发,这才说了起来:“有点烦。”
“怎么了?”杜敬之坐在另一个椅子上,跟周末面对面,等待周末开口。
“你还记得我的那个表哥不,比我大一岁的那个。”
“哦……那个总是斜眼看人的那个?”
“嗯,没错,他今年高三,今天来我家里了,跟我聊了一会。”
杜敬之扯起裤腿来,然后盘腿坐在了椅子上,认真地看着周末,问:“然后呢?”
周末看了杜敬之的腿一眼,杜敬之的腿很白,而且体毛很轻,属于男生中少见的白皙且纤细的腿,很漂亮。
不过,周末没多看,接着拿起桌面上的一个魔方玩了起来:“他跟我说,高三的压力特别大,家里的人也都神经质了。前几天被家里的人糊弄着,吃了一盘饺子,后来发现是胎盘做的,恶心了好几天。”
“听说……胎盘也算一种中药。”
“这个都懂,但是每个人的接受能力不一样。”
“也是。”
“他还说,有的时候,真的想开窗户就跳下去,一了百了,省的受这样的罪。”
“所以你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了?”
周末身上的压力不小。
学校的老师等着他成高考状元,长辈们关注着他的考试情况,被“别人家孩子”毒害的同龄人们,等着看周末的笑话。
“也不算,他还说了其他的,比如……他特别讨厌我。”
“理由呢?”
周末手里的魔方在转瞬间,就变成了颜色统一的方块,然后被周末随便放在了桌面上:“亲戚总是拿我给他做例子,说如果我高考的话,肯定很轻松,而且能考一所好大学。从小就是这样,亲戚喜欢拿家里年龄接近的孩子比较,然后最后我成了正面例子,让表哥听到我的名字,就产生了生理性厌恶。”
“家长确实就这样,我妈也经常在我面前夸你,好像是好多家长的通病了。”
“他说,如果没有我,他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
“呵,自己压力大,居然还能怪到你头上来?你怎么回答的?”
周末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小镜子,你讨厌我吗?”
“不会啊,我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我妈跟我夸你的时候,我还觉得挺骄傲的。觉得,这么优秀的人,是我哥们!”
“所以我才特别喜欢小镜子你。”
杜敬之猛地吞了一口唾沫,看向周末那毫无杂质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复杂了,估计周末说的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吧,所以他干笑了几声:“别恶心人了你,说得跟表白似的。”
周末盯着他看了半晌,又是一阵笑:“唉,想跟你严肃地聊一会天,看到你的发型就严肃不起来。”
“滚你的蛋!抱着你的红毛丹圆润地离开我的房间。”
“不是……你弄这个发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的心路历程?”
杜敬之也就不要脸了,对周末亮出剪刀手,然后嘟了一下脸:“这叫非主流。”然后,靠着椅子,一副失落的样子,“这叫颓废。”接着对周末竖起了中指,“这叫杀马特。”
说着,在屋子里翻找起来,找出一件黑色外套穿上了,还挂了一个裤链,对周末摆了一个造型:“这叫朋克。”
周末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觉得自己大开眼界,立即鼓起掌来:“哇,好厉害!”
“必须的,哥就是这么一朵寂寞的美男子。”
“为什么数量单位是朵?”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这样。”
“他们的学习都不怎么样吧?”
“呃……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
“小镜子肯定是最帅的杀马特。”
“这个夸奖……怎么这么让人别扭呢。”
周末单手拄着嘴,看着杜敬之闷笑了半天,然后伸出手来,揉了揉杜敬之的头发,突然感叹起来:“好神奇,手感居然还挺不错的。”
说完,又揉了揉。
揉了又揉。
“你是把我脑袋当磨脚石用了?”杜敬之不爽地问。
“没,毛茸茸的,感觉好棒。”
“你这样适合养猫。”
“不养了,养你跟养猫差不多。”
“老子用你养了?”杜敬之被周末这态度刺激到了,直接开始赶人,“滚滚滚,别在我这赖着,就知道嘲笑我发型,看着你就烦。”
周末被杜敬之推到门口,挣扎间,艰难地给了杜敬之一根棒棒糖,这才离开了。
杜敬之拿着棒棒糖,突然有点怀疑,这货身上的糖是批量生产,随身携带的。
第二天。
杜敬之在自习课期间,到了多媒体教学楼,刚进门不久,就发现了不对劲。
学校已经给他买了一批新的颜料,他嫌搬运太累,就直接放在了大厅的墙边,随时用随时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两桶颜料是开着盖的,凑过去看,又试着往外倒,立即一阵沮丧。
丙烯干了。
用丙烯画壁画的原因,是因为这种颜料干了之后,就不再溶于水了,画面的持久性好。现在颜料干了,估计是不能用了。
他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颜料,发现这两桶,都是他常用的颜色,是主体色调,现在这两桶颜料干了,今天这画都没法画了。
最让他烦躁的不是这个,而是现在去跟高主任说,高主任会不会觉得是他不小心弄的?这样的话,就算高主任不怪罪,最后也得被埋怨几句。好不容易画这么大一副壁画,最后也没落得什么好。
“谁他妈这么欠啊!”杜敬之忍不住骂了一句。
杜敬之十分确定,颜料的盖子是被其他人打开的,毕竟他懂这些颜料,知道不盖盖子肯定会有影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平时倒出来调色的时候,都是赶紧盖上盖子才继续画。
正烦躁着,周末就走了进来,看到杜敬之这幅样子,立即问:“怎么了?”
“颜料的盖子被打开了,颜料都干了。”
周末走过来看了看,也试着倒出颜料来试试看,结果发现倒得十分困难。
杜敬之蹲在他旁边解释:“不知道谁这么手贱,拧开这盖子干屁啊,现在这情况,今天都没办法画了。”
周末捧着颜料瓶晃了晃,说道:“应该是上面一层干了,下面的还是粘稠的,用水调节一下应该还能用。我去借把剪刀,把瓶子剪开,今天先凑合画,我去跟高主任反应,让他补点颜料。”
“再弄一副胶皮手套来,这玩意伤手。操了,怎么这么憋气呢,我画画这么辛苦,还来给我添乱。”
周末擡手,用食指推了推杜敬之的脑门:“不许说脏话。”
杜敬之吧唧吧唧嘴,最后闭了嘴,只是气不顺。
周末忍不住笑了,擡头看向角落的监控器。
“你笑个屁啊?高主任不得赖我?”杜敬之还在生气呢,看到周末笑,忍不住骂了一句。
“跟你讲个故事。”
“不听。”
“关于颜料的呢?”
“速度讲。”
“嗯,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去高主任面前,跟谢西扬对峙了一次。他对于我们的说辞表示不信任,说什么也要调监控出来看,这才知道这里的监控器早就坏了。不过谢西扬这个人,你也知道,特别小心眼,我就有心防着他,所以特意申请,把这里的监控器修好了,不过谢西扬不知道。”
杜敬之看着周末,又看了看监控器,忍不住感叹了起来:“我去,你小子倒是有点心眼啊……”
“嗯,我猜测谢西扬会来报复,不敢跟我正面对决,不敢跟你挑衅,就容易对画下手。我猜测着,他有可能会半夜过来泼墨,没想到手段这么……这么难以言说。”
“小家子气。”
“对,一点也不大气。”
两个人蹲在颜料边,一起阴险地笑了起来,好半天都停不下来。
杜敬之突然站起身,对周末一挥手:“周影帝,请开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