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当红小生陈子然入睡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好友的夺命连环CALL震醒了。
“向——猜!!!”陈子然一声大喝,眼还未睁开,骂声已经传出去了。“你知道老子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每天才睡三个小时了吗?你知道老子今年才23岁已经长鱼尾纹了吗??你知道老子今天跑点映一共跑了五十多个厅吗???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好友轻轻的一句话,“那个……我被别人亲了。”
陈子然困得直嘟囔:“亲就亲呗,在台上演戏嘛,哪有不亲亲抱抱的。”
“不是合作演员……是我的房东。”
陈子然瞬间清醒,一屁_股从床上坐起来:“房东???你房东性骚_扰你???”
“没没没,不是性骚_扰。”电话那头,向猜赶忙否认,“我俩晚上一起在家里看电影,然后我稀里糊涂地……就和他接吻了。”
陈子然浑身卸力,又躺回了床上,恹恹的:“哦,意乱情迷,半推半就。只怪月色太美,不怪你。”
向猜小声说:“可是吻完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就回他自己屋里睡觉了。”
陈子然又蹭一下坐起来了:“艹,渣男啊!!只负责撩,不负责灭火,亲完就跑这是人干事吗?”
“不不不,这都怪我。”向猜关上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让月亮偷窥到他通红的双颊。“当时气氛挺好的。我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他的手探进了我的衣摆,我吓了一跳,全身都僵硬了。他当时那个表情就挺……我也说不出来,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然后他低声说了句抱歉,把我的衣服重新拉好,就离开了。”
陈子然一声长叹,再次躺倒:“不是,我tm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在凌晨两点听一个基佬讲他和他房东gay来gay去的故事?”
陈子然又问:“对了,你住进去之前,知道你房东是gay吗?我记得你说过这房子特别便宜,是不是他那时就在图谋你的美色,惦记让你以身抵房租啊?”
“他不是那种人!”向猜立即澄清。他护短,最听不得别人说谈一鸣一句坏话,“我和他很久以前就认识,我刚开始不知道他也喜欢男人。我们一起住了那么久,他对我特别照顾,我就察觉到他应该是喜欢我了。但之前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以为自己是想多了,但是……”
但是昨天,他们接吻了。
这是17岁的向猜渴望的一个吻,但是当它真的发生了,23岁的向猜却不知该怎么面对。
羞怯,紧张,抗拒,憧憬,依恋,向往……这无数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混杂在一起,让小天鹅迷失了方向。
陈子然很好奇:“你说你们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个‘很久’是‘多久’啊?”
“五年前。”向猜回答,“我刚转进歌舞专业那阵子,心情很差,是他陪伴我度过了低潮期。……其实我的房东你也认识,就是那次和你一起上节目、还和你PK过的谈一鸣。”
“我日?!!!!!”陈子然又坐起来了,这次他彻底清醒过来,甚至觉得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醒了,“向猜,你真是我大哥!你还有多少话你一口气说完行不行?你知不知道这一会儿的功夫,我都在床上做了三个仰卧起坐了?”
“……”
没办法,向猜在陈子然的催促下,只能把他和谈一鸣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倾吐了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他即是在叙述一段往事,也是在整理这段难以捉摸的心情。
他在短暂的二十年人生里经历过太多事情,他以为五年前的往事早就在内心深处斑驳褪色了;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和谈一鸣相关的一点一滴,都是那么的清晰。
除了工作需要以外的时候,向猜都是个不喜欢煽情的人。他用最平静的口吻去讲述他和谈一鸣的故事,但是讲到最后,陈子然这个倾听者居然听哭了。
“你还在等什么啊?”陈子然抹了把眼泪,“你俩就是‘命中注定我gay你’,能和五年前的初恋住在同一间屋檐下,这要放在编剧手里,至少能写五十集啊!”
“……因为我害怕。”
“怕什么?”
“我记得我和前男友分手时和你说过,短时间之内我不想谈恋爱了。”向猜轻声道,“那时,我和满川是认真喜欢过彼此的,但是一段感情,光有喜欢是不够的。我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分歧,没能走到最后。”
“……”
“所以我真的害怕。我怕我看不清自己的真心,错把谈一鸣当作疗伤的工具;我怕谈一鸣发现,他这五年来寻找的guess只是他脑补出的假人,我根本没有他幻想的万分之一好;我更怕我们的爱情最终也成为一段短暂的烟花秀,灿烂过,美丽过,然后消失在夜空里。”
向猜一生失去过很多东西。他失去了父母亲情,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失去了芭蕾,也失去了一段渐行渐远的感情。
所以,他懂得失去的痛苦。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惧怕“再次失去”。
“子然,你说,我要怎么办啊。”向猜低声问,“即使我现在回忆起那个吻,我的心也在怦怦跳。这算是美梦成真吗?我可以……在梦里拥有他吗?”
向猜并不知道,当他闷在被窝里和好友倾诉烦恼时,谈一鸣就站在他的卧室外,静静地聆听。
谈一鸣的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助眠牛奶,他本来是想为了自己的唐突而赔礼道歉的。结果却意外的听到了向猜和朋友的谈话。
男孩清润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荡出来,与牛奶的香气混合在了一起。
谈一鸣在听到向猜说他已经分手时,心中立即被窃喜填满。可是在听到向猜说他惧怕一段新感情后,男人的心又随之沉了下去。
他不怪向猜怯懦——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他的天鹅飞向自己。
……
之后的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是两个人刻意伪装出来的假象。他们还照常一起吃饭、一起逛超市,谈一鸣会开车把向猜送到排练厅再去上班,晚上两个人还会坐在客厅看电影。
但有什么东西悄悄的变了。
每当他们视线相交时,仿佛有一阵火在瞳孔里燃烧,偶尔的肢体接触也会引发一阵心跳地震。
两个人对那天的吻避之不谈,也不知道这种自欺欺人的状态还能维系几天。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向猜最近一直在面试新工作。开心煎饼那边的巡演已经结束了,下一轮巡演在明年三月份,中间有好几个月的空档,当然不能在家坐吃山空。
他现在在业内稍微有点小名气,再加上他性格好、交友广,经常会有朋友介绍他去剧组面试。
音乐剧行业有经纪人的演员是极少数,大多工作机会都是靠互相介绍拿到的。
只不过,最近他接触的几个剧组都是话剧——音乐剧演、唱、跳一体,很多音乐剧演员都会跨界出演话剧。
反正不管是音乐剧还是话剧,都是只赚那么一点点钱,大家日子过得不容易,若是能多接工作,自然要拼命接。
可向猜不想演话剧。
他登上音乐剧舞台,就是为了维系自己的舞蹈梦想。他固执极了,想把有限的时间全都投入到音乐剧的排练里去。
可音乐剧市场总体来说并不大,如果想当a角,想当主演,那么机会就更少了。
向猜无头苍蝇一样找了许久,眼看入冬了,可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入了。
陈子然很讲义气,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想不想来自己正在拍的推理网剧里客串一个单元角色,别看只出场三集,报酬绝对比他连续演一个月的音乐剧还要赚的多。
向猜自然拒绝了。
陈子然痛骂他:“大哥!人要恰饭的,你一个月不开工可以,要是两个月、三个月不开工,到时候连房租都交不出来!”他又压低声音,很八卦地问,“还是说,你和谈一鸣进展飞速,已经搬到同一个卧室里,不用再交房租了?”
“……别乱说。”向猜尴尬极了。
“哎,你这人可真是矛盾。”陈子然和他同学多年,自然了解他的性格。“你害怕失去,所以连拥有都不敢拥有。可是谈一鸣能等你多久呢?让他再等你五年,等到你敢迈出这一步了?”
向猜不说话。
“崽啊。”陈子然说,“我可不是危言耸听!谈一鸣条件不错,你犹豫这犹豫那,别犹豫到最后,谈一鸣觉得你是在吊着他,转头跟别人跑了!”
向猜一下慌了,赶忙说:“我没有吊着他。我就是——”
“——你就是没有安全感!”陈子然一语道破。“还没在一起呢就担心分手了怎么办,你怎么不换个思路,想想‘我和他在一起后怎么才能不分手呢’?”
和陈子然聊完后,向猜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
真奇怪,他明明不是胆小的人,但是每次面对谈一鸣,他就总会瞻前顾后,真是应了那句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
向猜情场糊涂,倒是工作运上升了。
过了几天,向猜接到一个电话,是他以前认识的一位音乐剧制作人打来的。
电话里,那位制作人说自己手上正在排练一部原创音乐剧,提前半年就敲定了男主角,为了配合男主角的档期甚至拖到现在才排练。
结果,那男主角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咦?”向猜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那位男主角他也听说过,是一位很敬业的前辈,唱的好,演的也好,从来没和人红过脸。
制作人大吐苦水:“他年初签了个经纪公司,要把他送去参加一个全封闭选秀节目,而且是种子选手,能把他保送进决赛。”他叹气,“人往高处走,我们总不好强留。”
至于违约金?音乐剧演员一场演出才赚小四位数,十倍违约金在人家经纪公司眼里只是毛毛雨而已。
制作人说:“向猜,我听说你最近有空档?你不用试镜,我和导演都看过你的戏。你要是现在来,现在就能签约!”
制作人热情极了,生怕煮熟的天鹅飞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名单,全是业内有一定名气、经验的老人,以此彰显他们剧组的团队有多么靠谱。
但向猜也不是这么容易被忽悠的。
向猜很谨慎地问:“那请问舞蹈总监和音乐总监是谁?”
一部音乐剧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怎么样,不仅和演员与导演有关,指导排练的两位总监也同样重要。
制片人先说了舞蹈总监的名字,如雷贯耳称不上,但至少耳熟能详。
“至于音乐总监……”制片人咳嗽一声,“也很有名气!他给很多好莱坞电影配过乐,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负责监制音乐剧。”
不管铺垫多么花哨,说白了这位音乐总监就是一个跨界新人。
“哦?不知他怎么称呼?”
“Melody姚。”制作人说,“中文名叫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