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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 正文 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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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3

    纪书瑜的生日宴虽然不像王瑾珍之前的那般大场面,但是也办得十分隆重。纪则临请了人把几个厅布置了一番,分成了儿童厅和成人厅,纪书瑜和小朋友们在儿童厅里玩耍,大人们则在其它厅堂里自如地活动。

    纪书瑜就读的学校是青城最知名的私立园,能在那里就读的孩子,家境都不一般,他们的父母也是青城排得上号的人物。成人厅就是个小型的交际场所,男人和女人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互相寒暄。

    任骁今天来,就是不甘示弱,想在纪则临面前确立自己是闻月男友的身份,让他死心的。因此,他一直和闻月形影不离,还拉着她四处和人打招呼,介绍闻月是王瑾珍的学生,自己是他的男友。

    闻月不喜欢交际,任骁却似乎乐此不疲,逢人便递名片,好像他参加的不是小孩子的生日宴,而是商业晚宴。

    闻月陪他应付了会儿,实在待得难受,就以去洗手间为由,抽身离开了前面的大厅。她来庄园很多回了,但堡楼很大,她又是客人的身份,不好随意走动,所以对这栋建筑并没有那么熟悉。

    今天晚上为了躲零零散散的客人,她绕进了角落的偏厅里,这个厅有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一个小花园,借着微弱的自然光,能看到厅中央摆放的一台三角钢琴。

    闻月知道一楼另一处有间琴房,纪书瑜每周都在那儿练琴,她不知道这头还有一间,而且这里摆放的钢琴看上去更加古朴,似乎年代久远。她忍不住走过去,掀开琴盖,坐下后凭感觉随手弹了一小段旋律。

    许久不弹琴,手指都不灵活了,弹出来的曲子一点都不流畅。闻月轻叹一口气,正要合上琴盖,忽听到有人问:“怎么不接着往下弹?”

    闻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擡起头看向门口,偏厅没有开灯,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不用细看,她也知道那是谁。

    闻月慌忙起身,致歉道:“不好意思,纪先生,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动了钢琴。”

    “你知道我不会怪你。”纪则临走进来,看着闻月,“你之前没说过,你会弹钢琴。”

    “我妈妈喜欢弹琴,我跟着她学过几年,不过学艺不精,弹得不好。”

    纪则临极轻地笑了声,谑道:“听出来了。”

    闻月窘迫,下意识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以前弹得没这么差,是太长时间不练,手生了。”

    纪则临颔首,对她说:“这台钢琴是我母亲的,她过世后我一直让人保管着,你以后来庄园,可以用它练琴。”

    闻月一听这是纪则临母亲的遗物,立刻小心地合上琴盖,摇头说:“这架琴太珍贵了。”

    “钢琴只是死物,比不上人珍贵。”

    闻月的心头微微一颤,即使厅内幽暗,她仍能感受到纪则临炽热的目光,似有实质般轻轻地压在她的身上。

    在这一刻,她想到了《绿野仙踪》里,稻草人问狮子,为什么不助跑跳过深沟,狮子回答说“Becausethatisn-tthewayweLionsdothesethings”。(注)

    纪则临就像狮子一样,强势、果决,从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完全不给人逃离的机会。

    闻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慌乱之下说道:“我离开有点久了,该回去了。”

    说完,她也不管礼不礼貌,逃似的拔腿就走,在经过纪则临身边时,骤然被握住了手腕,被迫站在了原地。

    “我说过,不要躲我。”纪则临的语气并不重,却给人一种力压千钧的感觉。

    闻月扭动手腕,可怎么也挣不脱,不由恼了:“纪先生,我的男朋友在外面,请你自重。”

    今晚任骁刻意地拉着闻月在纪则临面前秀恩爱,他已经忍一晚上了,此时又听闻月提起,便再也按捺不住,沉声说道:“任骁不适合你。”

    闻月微微愠怒,反问道:“纪先生很了解我吗?”

    “比你以为的还要了解。”纪则临往前一步,低头逼视着闻月,果断道:“你喜欢文学、艺术,追求精神上的共鸣远胜于物质的富足,理想的亲密关系是像你父母那样的灵魂伴侣,你的这些情感需求,任骁并不能满足。”

    闻月的眸光在纪则临的话语中闪动,她庆幸偏厅没有开灯,否则此时纪则临就会看到她眼神中的摇摆。她暗自咬了下唇,强装镇定地说:“适不适合,我自己说了才算。”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让步,直到外面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人喊了闻月的名字,是任骁。

    闻月莫名一慌,再次挣了挣手腕。

    “你说现在让他看到我们在这儿,他会怎么想?”纪则临握紧了闻月的手问。

    闻月知道任骁看到自己和纪则临独处一室,一定会误会,这已经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了。

    任骁的声音越来越近,闻月估计他正挨地儿地在找她,她想回应,但是喉头又像是被堵住了般发不出声音。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陷入这般进退无能的境地。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话,那么祝贺你,你成功了。”闻月不再挣扎,任由纪则临握着手,就像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纪则临明明很想让她顺从自己,但当她真不再反抗了,他心里头却并不愉悦。

    从脚步声判断,任骁就要走到偏厅来了,纪则临轻皱了下眉头,拉过闻月,迅速躲到了落地窗边,垂地的窗帘后面。

    外面雨还在下,雨滴轻轻地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珠串坠地的声音,和心跳声混杂在了一起。

    闻月莫名地感到紧张,连呼吸的幅度都放小了。她知道这样不对,和纪则临一起躲着,清白都变成了不清白,但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纪则临半护着闻月在胸前,垂首注视着她,因为这样近的距离,他心里头涌动着难言的渴望。

    窗帘包裹着,像是隔出了一隅狭小的天地,因为挨得近,彼此间呼吸相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空气都是潮湿厚重的,压得人透不上气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隐隐约约的音乐声断断续续地从前厅传来,是今晚来庄园出演的交响乐团又开始演奏了。

    纪则临看着闻月,低声说:“是《致爱丽丝》。”

    闻月也听出来了,偏偏是这首曲子。

    柔美动人的琴音袅袅飘来,纪则临觉得闻月好像就是特蕾莎(注),他忍不住擡起手想触碰她,但是被躲开了。

    闻月瑟缩了下,身子往后紧紧贴在落地窗上,忐忑地看着纪则临,眼神里透着哀求。

    纪则临看出了她的畏惧不安,一时间想起了上回在青水湾,她敲开自己车窗的那个夜晚,那时候,他已经松手了。

    面对闻月同样的神情,纪则临动作一顿,但不过一秒,他还是紧接着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颊侧,语气极轻又带着不容回绝的强势,道:“闻月,我本来已经打算放手了,是你自己又撞上来的。”

    “这次,我不会收手。”

    ……

    纪则临率先离开偏厅,回前厅的路上碰上了到处乱转的任骁,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破绽,甚至还主动询问:“任先生是迷路了?”

    “我在找月月。”任骁下意识往纪则临身后看了看。

    纪则临沉着道:“闻小姐应该在二楼的书房。”

    “你怎么知道?”

    纪则临一笑:“她很喜欢看书,来庄园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书房里。”

    任骁见纪则临似乎很了解闻月的样子,心里不爽,口气就有些冲:“纪总,我认为我应该认真地和你说一声,月月是我的女朋友,你不应该对她有非分之想。”

    纪则临看着任骁,忽然问:“你很喜欢闻月?”

    “当然。”

    “到什么程度?”

    “我想娶她。”

    纪则临不当回事似的一哂,说:“只要是喜欢她的男人,都会想娶她。”

    任骁不满,大放豪言道:“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她。”

    “你现在一无所有,你的一切未免太廉价了。”纪则临看着任骁,语气淡然得近乎嘲讽。

    “你——”任骁被激怒,狠狠皱起了眉头,说道:“月月不是那么物质的人。”

    “她不是你无能的借口。”面对任骁的怒火,纪则临仍然闲适自如,从容道:“你与其用闻月男友的身份来我这儿找优越感,不如想办法把‘揽月’做好,那样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纪则临见任骁脸色铁青,便知道自己的话起效果了,目的达到,他不再多言,继续往前走。

    闻月在偏厅里独自待了会儿,才重新回到前厅。她见时间不早,就去找了王瑾珍,说自己和任骁要先回市里了。

    本来周末闻月是会住在庄园的,但今晚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留宿,就找了个理由,说学校有事,要回去。

    王瑾珍的人生阅历摆在这儿,一眼就看出闻月的心虚,但没有多问,也没戳破,只是和蔼地让她去做要做的事。

    和王瑾珍道了别,闻月找到任骁,说要回去。任骁本来心情极差,知道闻月这周不在庄园里住总算是高兴了些。他也不想在纪则临的地盘上多待,立刻找了泊车的侍者,让他把车开出来。

    纪则临没有强行留下闻月,作为主人,他礼仪周到地出门送客。

    “闻小姐到校后记得报平安。”纪则临看着闻月,眼神克制。

    任骁挡在闻月身前,警惕着纪则临:“我会把月月安全送回去的,不劳你费心。”

    对于任骁的不客气,纪则临并不放在心上,正好这时侍者把任骁的车从车库开到了门前,他扫了眼那辆车,漫不经心地点评了句:“任先生的车不错。”

    任骁的脸色又是一变,车是他租的,本意是不想让纪则临瞧不起自己,但现在纪则临这么夸,他却觉得刺耳、难堪。

    “月月,我们走。”任骁从侍者接过伞,揽上闻月。

    闻月看向纪则临,和他对视的那刻,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不久前他们一起躲在窗帘底下的画面。她的眸光微微一闪,礼貌地点了下头,转身跟着任骁走下阶梯。

    细雨蒙蒙,纪则临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闻月上了任骁的车,再目送着那辆车离开庄园,眼神渐渐沉冷、幽深。

    车上,任骁一脸的不忿,离开了庄园,忍不住骂道:“有钱了不起,纪则临现在有的一切也不是自己挣来的,凭什么看不起人?”

    闻月倚靠在椅背上,忽觉得疲惫,勉强回道:“你是你,他是他,你不需要和他比较,只要你看得起自己,就没有人能看轻你。”

    任骁没法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从小就是被家人对比着长大的,小时候和堂弟比,他总是被夸的那个,人人都说他有出息,但是大学毕了业,他反倒不如人了,这种落差让他不能接受。

    现在对纪则临也是如此。其实在交往之后,闻月也一直不乏追求者,但是任骁知道她的品性,所以从不着急,有时候甚至还会有种优越感。但纪则临的出现,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了危机。

    纪则临比闻月以往的追求者优秀太多了,任骁深知自己和他的差距,无论哪一方面,他都不如他,所以他才会想用力表现,不愿意落了下风。

    “月月,你相信我,他对你只是一时新鲜,并不是真心的,我和他不一样,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任骁看了闻月一眼,说的话比起在示爱,更像是在赌气。

    闻月知道任骁在意她,但更在意他的自尊,人人爱己,这是无可厚非的,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事实感到寒心。

    她忍不住想起纪则临今晚在偏厅里说的那些话,有一刻她的确动摇了,为此,她感到愧疚不安。对任骁,对他们的这段感情。

    “任骁。”

    “嗯?”

    “那年你飞来青城帮我借书,那本书的名字你还记得吗?”闻月问。

    任骁没料到闻月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下,说:“时间过去太久,我忘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写论文又要用了?”

    闻月说不上失望,好像任骁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她摇了摇头,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扭头看向窗外,语气平静地回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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