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稚将楼问津肩膀一推,手掌往床面上撑了一把,立即想要起身。
她脸上挂着眼泪,神色凄惶,声音也在颤抖,“我去给你拿烫伤膏……”
然而楼问津将她一按,又使她倒了下来,他低下头去,把滚烫的吻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不用,阿九。”
这一吻只是序始,逐渐逶迤而下,印在她锁骨、胸口、腰际……挂在膝盖处的牛仔长裤彻底被扯落,而后,那温热触感猝然地烙在了膝盖之上。
梁稚一惊,还不能完全肯定他打算做什么,直到那吻的轨迹蜿蜒而上,她吓了一跳,立马整个身体往后一缩,并拢膝盖。
楼问津擡起头来看向她,她下意识摇头。
他却紧紧地把她盯住,修长手指扣住了膝盖内侧,用力一分。
“不……”梁稚慌得不得了,本能擡腿,脚掌抵住他的胸口,用力往后一蹬。
楼问津纹丝不动,甚而就势一把扣住她伶仃的脚踝,垂眼道:“这样也行。”
……哪样?
不待她思索,他忽然抓着她的双脚,把她整个人往下一拖,让她两腿都搭在他的肩膀上。紧跟着他便伏了下去。
梁稚偏过头,难堪t地拿手背挡住了脸,几次挣扎的尝试,都被楼问津轻巧化解。
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的卧房里。
她不敢就此多想一秒钟,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脸红得将要滴血。
“楼……不要……好脏……”
“没有。”楼问津以玉骨一般的手指缓慢分拨,“……很漂亮,阿九。”声音埋了下去,渐渐含混,“……很甜。”
“……”她只想求他不要说话,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只能拿手臂紧紧挡住脸,再咬紧嘴唇,才不至于发出那形似饮泣的声音。
他这样的行为,跟把一个戒断反应严重的酒鬼,一下丢进了酒窖里有什么分别?直接的、毫无折衷的刺激,直抵中枢神经,轻易摧毁一个人岌岌可危的意志。
梁稚深深呼吸,意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显然只是徒劳。
楼问津唇舌柔软,鼻梁却硬-挺,它们各司其职,简直是想要她的命。
从前绝难想象,楼问津会这样极尽细致地取悦于她。
她呼吸逐渐失序,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发出追随本能的声响,混杂在那啧啧的水声之中,一切都如此羞-耻,却又叫人上瘾。
怎知堕落不也是人的一种本能?
何况,她那么喜欢他,死在这一刻又未尝不可,至少所有两难的问题也都烟消云散了。
梁稚头晕目眩,像是小时候不知轻重地直视阳光,眼前花白,脑中嗡响,那个瞬间终于抵达,她急忙出声想要提醒他躲开,“你快……”
但已经来不及了。
好几秒的时间,梁稚仿佛直接忘了呼吸,片刻后,才急促地大口喘气,她极为难堪地睁眼,却瞧见楼问津毫不在意地拿衬衫下摆抹了一把脸,而后俯下身来,把仿佛濒死的她,紧紧搂入怀中。
梁稚长久地没有动弹,整个人像是在泳池里游上了好几个来回那样气力尽失。直到许久过后,呼吸渐渐平稳,她闭了闭眼,几乎没有犹豫地在他身侧支起双腿,而后稍稍地挺了挺腰。
她已经默许了,今日他可以对她做任何的事。
楼问津擡起头,垂下目光看着她,眼底深黯。
见他没有动作,梁稚只好暗示得再明显一些,她双臂从他肩膀处落下去,搂住他的腰,再将自己严丝合缝地迎上去。
与此同时她把脑袋偏了过去,避开了他的注视,她极度害怕,再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那一份对她的审视,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楼问津低下头来,正好挨近她的耳朵,“不行,阿九。”他怕她误会,也就将话说得清清楚楚,“……我不能叫你承担风险。”他声音沙哑,显然已在极力承受情-欲之折磨。
梁稚沉默数秒,把头更加的偏过去,几乎是要埋进枕头里,那声音也因此含混不清,“……床尾凳上我提包,里面有个钱夹……夹层……你打开。”
楼问津瞧了她片刻,依言起身去拿起她的提包。
白色羊皮钱夹,打开来,透明夹层里放了一枚极乐寺请的平安符。他把平安符拿了出来,瞧见下面的东西,便是一顿。
小小一枚正方形,银色锯齿的包装。外表已有明显磨损的痕迹,显然并不是最近才放进去的。
他一下抿紧了嘴唇,暂且什么也没有说。
他很快地回到她身旁,拾起被中断的节奏,继续为她做无休止的准备工作。他分明自己已达忍耐的临界值,却仍然迟迟地不入正题。
梁稚有种脱水般的眩晕与焦渴,她察觉到了,楼问津在故意地折磨她,要她主动地开口求他。
“楼问津……”梁稚有些恼怒,扬起手,毫无威慑力地一巴掌拍在他的颈侧,“……你是不是要我死?”
楼问津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毫无防备地抵入。
“嘶……”梁稚轻吸一口凉气,把眉头蹙了起来。那表情,仿佛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才没有将他一脚踹开。
楼问津一震,一时极为困惑,他急忙低下头去,想要吻她,又怕她嫌弃,于是只好紧紧地将她搂住,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很疼吗?阿九?”楼问津小心翼翼地问道。
梁稚不说话。
其实痛感很是轻微,只是她这个人,很耐不得痛,叫新鞋磨破脚后跟,都要大呼小叫。
此刻,那骤然的恐惧不是因为痛的本身。
而是她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太亲密,太难堪了,仿佛是丢盔弃甲,直接把自己的心脏,呈给了全副武装的敌人。
“楼问津……”她是突然觉得委屈,“你亲我一下……”
楼问津立即捧着她的脸,把吻印在她的唇上。
窗帘大开,午后白生生的阳光一泄而入,就这样照在床尾,一切如此的明晃晃,无所遁形。
楼问津温柔而细致地吻了她很久,方才一边尝试开始动作,一边认真观察她的反应。
同时适时地冷静放空,以免浪费这仅此一枚的保护措施。
她额头和鼻尖都是汗珠,微卷长发黏在了颈侧皮肤上,整个人在蓬蓬地散发着热气,像是这明火执仗的烈日的本身。
他们都不再说话,以肢体的语言代替了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这些年欲语还休的秘密。
所有的观察、挑衅、试探、恨意……以及与恨意一同隐秘滋长的情意。
“阿九……”楼问津把梁稚的脑袋扳过来,望着她的眼睛,“这东西是为谁准备的?”
“……”
“嗯?”
“反正不是你。”
回敬的她的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攻击,叫她顿时呼吸散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难以组织了。
他身上一层薄汗,不知为何眉眼似比平日里更显深邃,又因动情,而叫她看上一眼便觉心口发烫。
他就这样直直地望着她,一下一下地凿动,“……不管你为谁准备的,最后是我用上了。”
梁稚又羞又恼,急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他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手心里,捉住她的手,垂眼,把吻挨个地落在她一根根的手指上。
一切都在不计后果地燃烧。
这融化的、癫狂的午后。
……
梁稚栖息于搁浅一般的疲惫中,仿佛连擡起手指的力气都用尽了,楼问津紧紧地搂着她,落在她耳畔的呼吸依然急促。
她喜欢看他臣服于欲-望而狼狈的样子,尤其这欲-望因她而起。
看在他表现这样好的份上,她不妨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实话。
“楼问津。”梁稚擡手,手指轻轻地挨向他后背烟头烫伤处的边缘。
“嗯?”
“圣乔治女中有生理卫生课……”
教授这门课程的施迈琳女士,一再要求上这门课的女学生随身准备一枚避-孕套,掌握自己安全的主动权:“以便正确应对你们那被男性同伴甜言蜜语哄诱两句,就控制不住的,愚蠢而可悲的青春期的冲动。”
楼问津却是一顿,“……你高中时候放进去的?”
当然不是。这东西也有保质期的,想起来便会及时更换。
但梁稚故意说:“对啊。”
楼问津沉默下去。
梁稚立即偏过脑袋去看他,想弄清楚他这沉默的用意。
楼问津看着她:“一般保质期三到五年。”
梁稚“哦”了一声,“那我是不是可能……”
“如果……你打算怎么办?”他截断了她的话,虽然语气平静,难免还是暴-露了两分急促。
“当然是打……”
“不准。”楼问津一下拿吻堵住了她的嘴,把她呼吸夺尽之后,他才再度出声,声音又哑了两分,“……随意你怎么处置我,但你不准。”
“……如果我非要呢?”
“先杀了我。”
梁稚说不出话来。他们之间,仿佛所有一切都扭缠成了一个毫无头绪的死结。
“……那先放你活一阵。”梁稚转过头去,“我骗你的。是去年放的。”
“……是吗。”
梁稚甚至不敢去细品,他的语气里是不是有遗憾的意思。
下一瞬,楼问津便低下头来,把脸紧紧埋在她颈侧,深深呼吸,仿佛是在汲取她身上的气息或者体温。
她能感知,他的情绪是疲惫与无可奈何。
多么难得,楼问津竟在向她示弱?
她大可以趁机嘲弄,可默了一瞬之后,却是伸臂,回抱住了他。
毋庸置疑,真正丢盔弃甲的人是楼问津,他已再三地以自毁投诚。
从前,她一再试探,只为弄清楚,楼问津是不是也喜欢她。
现在答案呼之欲出,她却不敢再细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