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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 正文 第13章 怎么哭了

所属书籍: 野棠

    陆濯报到那天叶青棠和伍清舒都在。

    简历登记照里的陆濯穿的是正装,像是个周正严谨的四有青年。

    但见了本人才知少年气十足。

    他穿白色T恤,黑色运动夹克,同样黑色的束脚长裤和运动鞋,单肩背一只双肩包。个头高高瘦瘦,皮肤和他兄长应如寄如出一辙的白。不笑的时候有点厌世感,一笑起来又显得十分清爽。

    他进来的时候做媒体运营的妹子眼睛都看直了,小群里她说陆濯某个角度好像坂口健太郎哦,于是就偷偷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坂口濯。

    所有人里最无感的可能就属伍清舒,瞥了一眼之后淡淡地说,最不能get的就是这种盐系长相。

    叶青棠跟台北的有个编辑约了视频会议,将陆濯带到之后,就把他交给了伍清舒。

    伍清舒给他安排了工位,带他熟悉了一下办公室的环境,往工作群里一拉,就暂且没再管。

    陆濯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看见伍清舒拿上包似要外出。

    他立即起身朝她走去,笑说:“好像还没给我安排任务。”

    伍清舒想了想,转头问办公室里,“你们谁手头有事需要帮忙?”

    “申请公告刚发出去,今天应该没什么事。”媒体运营说。

    “暂时没事。”网店运营也说。

    伍清舒有点难住了,她要是在办公室里,还能指派一点琐事给陆濯,但她马上得出去了。

    陆濯看她手里拿着单反相机,“清舒姐是要外出?”

    “嗯。去一芥书屋拍照量尺寸。”

    “我陪你去?”

    伍清舒看他一眼,“会开车吗?”

    “会。”

    陆濯转身回自己工位拎上背包,回到等在门口的伍清舒身旁。

    伸手,再自然不过地接过了她手里重重的相机,带子往肩头一挂,笑说:“走吧。”

    他靠近的一瞬,伍清舒嗅到一阵清新的气息,像海盐掺杂一点青草香,再在阳光下晒过。

    之后的一个月,叶青棠与应如寄维持着当下纯粹的肉-体关系。

    去她家或者他家,看具体情况,有几次是在酒店。他们默契且自觉地保持了不一同过夜的习惯,相会于夜深处,又在夜更深的时候分别。

    工作方面,工作室发布于官微、公号、官网和豆瓣等各大平台的招募申请陆陆续续收到反馈,截止时一共有115个出版社、独立编辑或个人提交了申请。

    后头便是筛选资格、审核展品、对接细节的繁琐工作。与此同时,布展方案也出来了,只等与一芥书屋那边沟通过后开始落地。

    最忙的时候,叶青棠要过生日了,5月25日。

    她没有非常想过,但韩浚说早就已经在筹备了。盛情难却。

    韩浚了解她的性格,喜欢热闹但又不喜欢与自己无关的热闹,就安排了一个音乐派对,只请他们共同的朋友。

    地方是韩浚提供的,他去年十月刚装修好的新别墅,带泳池、草坪和一个大大的露台。

    生日当天是工作日。

    叶青棠和伍清舒下午去了趟一芥书屋沟通细节,四点半左右回到工作室,预备先回家一趟,化妆换衣服。

    刚一进办公室门,媒体运营的妹子提醒说:“棠姐有你的包裹。好像是海外的件,我帮你签收放办公桌底下了。”

    “谢谢。”

    叶青棠放了包,去了趟洗手间,再回到工位上。

    那包裹很大,又沉。

    面单贴在了侧面,她用力将纸箱子翻了个面,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上面的寄件地址,愣住。

    赶紧拉开抽屉,翻出美工刀,顺着贴了透明胶带的缝隙一刀划下去,拆开了纸箱。

    里面是两摞书,《TheCuckooBell》(《布谷鸟钟声》),最上方还有一个大号的牛皮信封,手写英文的“TOTania”。Tania是她的英文名。

    叶青棠心跳过速,缓缓地呼了口气,拿上牛皮信封,走到了后方仓储区,站在窗边,快速拆开信封。

    里面有一封信,一张贺卡似的东西。

    叶青棠的第一反应是生日贺卡,等拿起一看,那白底烫金的卡面,硕大一行花体的“wedding”,下方居中对齐,印着如下的字样:

    Lyndon

    and

    Sienna

    她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才拿微颤的手指翻开了那整齐叠作三叠的信。

    “青棠: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

    “我辞去了讲师一职,搬回了里士满,同Sienna一起。Sienna开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室,我则在全职写作。得蒙编辑多番奔走,我的新作得已付梓。这并非我的满意之作,但我为此书绸缪五年,并深受其苦,是时候该为它划上句号了。

    “很荣幸见证你创办的书展发荣滋长,在你的展览上新书首作展出,更是乐意之至。随信付寄新书五十册,以作展览之用,倘后续还有需要,我再同编辑部联系。

    “愿你展览顺利。

    “顺颂夏祺,平安喜乐。

    “PS.

    “Sienna有孕,我们婚期定于8月6日,随信附上婚礼请柬。若你有空,欢迎前来观礼。略备薄酎以待。”

    外面伍清舒在唤,叶青棠仓皇回神,将信潦草地叠起来,连同请柬塞回信封里,方应道:“马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笑着走出去。

    伍清舒问她:“你不是要回家去化妆吗?怎么还没走?”

    “马上就走——你等下直接过去?”

    “嗯。”

    叶青棠将牛皮纸信封塞进提包,心神不宁地收拾了东西,对伍清舒说:“我走了。”

    伍清舒:“去吧。等下见。”

    乘电梯下了地下车库,叶青棠在提包里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车钥匙。

    拉开车门上了车,把提包往副驾上一扔,揿下启动按钮。

    伸手去拨档,忽地停下了动作。

    头低下去,往方向盘上一趴,许久没有动弹。

    到家之后,叶青棠冲了个澡,换上一早准备好的连衣裙,化妆、打理头发。

    临出门了,却提不起任何兴致。

    身体往后一倒,仰躺在床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机催命似的一个接一个响起。

    叶青棠强打起精神,摸过手机接通。

    韩浚在那头催她:“姑奶奶,到了没有啊?”

    叶青棠说:“不想来了。”

    “……开什么玩笑。知道那蛋糕我提前多久帮你订的吗?你要不来,我跟你绝交信不信?”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在路上了。”

    “那等你啊。搞快点。”

    叶青棠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妆容,冲自己露出一个笑,拿上提包,出门。

    天已经黑了。

    那别墅的草坪上支着长条桌,两侧支起架子,挂着灯串和透明波波球,星光一样璀璨漂亮。

    叶青棠一露面就成为全场焦点,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过来打招呼、合影、送上礼物。

    礼物拿不下,在一楼茶室堆了满满一桌。

    到8点钟,韩浚请来的乐队,也是他的好朋友开始演唱。

    大家拿了食物,或者去长条桌那儿,或者直接席地而坐。

    叶青棠这时候才得脱身,去找伍清舒汇合。

    伍清舒在三楼天台上。

    那儿靠栏杆处支了张户外桌,陆濯坐在她对面,两人好像在聊场馆布置的事儿。

    叶青棠笑说:“就你们两个人?”

    “不然还有谁?”伍清舒反问。

    叶青棠想了想,还是没问她和方绍的事,只说:“你们两个好敬业,现在还在聊工作。”

    伍清舒朝对面瞥一眼,“拜托我也不想,他非要拉着我聊。”

    陆濯一条手臂几分懒散地撑着椅背,笑说:“对,我拉着清舒姐聊的。”

    伍清舒的盘子里还有很多食物,叶青棠拈了个小面包,咬了一口,说:“好累。”

    “交际花能不累吗?”伍清舒一贯毒舌。

    叶青棠笑说:“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你已经挨过不知道多少顿打了。”

    她在伍清舒这里躲了没到五分钟,就被楼下的韩浚发现了,招手叫她下去。

    “我去一下。”

    伍清舒说:“去忙吧花蝴蝶。”

    等叶青棠走了,伍清舒掀眼看向对面的人,“还要聊工作?”

    陆濯露出笑容,“清舒姐想聊点别的也行。”

    “……你就不能自己去玩吗。下班时间不想跟任何人聊天谢谢。”

    陆濯当即做出一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不再说话,拿起啤酒罐,起身往一侧栏杆上一靠,听底下的演奏。

    叶青棠又一轮寒暄过后,离开人群去院子草坪那儿拿食物。

    她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目光越过正在演唱的乐队,看见对面角落里站着的身影。

    她没引人注意地走了过去,笑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错过什么吧?”应如寄笑说。

    “没有,蛋糕还没切呢——要吃点东西吗?”

    “刚从饭桌上下来。”

    “应酬去了?”

    “嗯。”

    “难怪穿这样。”

    他着正装衬衫,西裤和皮鞋,比平日里的装束更要正经三分,一种不可亲近的清贵之感。

    应如寄也在打量她。

    黑色挂脖的复古连衣裙,头发似专门打理过,呈现有规律的大卷,不像平常那样蓬松随意。脸上描了精致的妆容,浆果色的红唇,明艳非常,没有一丝瑕疵,但也因此缺乏一点生气。

    应如寄盯着她看了会儿,轻声笑问:“你好像有点累。生日不开心?”

    “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没有吗?”

    叶青棠轻轻地咬了一下唇,不说话了。

    默了一霎,她伸手抓住他衬衫的衣襟,将他往后一推。

    应如寄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一眼,也就顺着她的动作往后退了几步,彻底退到了黑色栅栏上缠绕的蔷薇花藤的后面,没有灯光照及的地方。

    叶青棠擡手,手指顺着他的下颔,慢慢地攀上去,轻触他的鼻梁、眉骨。

    最后,又颓然地落了下去。

    脑袋低垂,额头往他胸口一抵,不再动作。

    昏暗中,只闻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片刻,应如寄擡手搂住她的腰,低头,温柔地问:“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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