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月摇摇头,声音微微哽咽,又轻又细,对他说,只是拍摄遇到一点点瓶颈,被导演给训了一顿,其实本来没有什么,昨天睡了一觉就消化掉了,但见到他的瞬间,突然觉得委屈,以至于情绪失控。
“……但是不要紧的,我很快就能调整过来。”她说。
柳逾白轻笑一声,“不用我帮忙?”
“你怎么帮?又砸钱么?”梁司月也笑了,擡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换得柳逾白嫌弃似的“啧”了一声,伸手往茶几上的面巾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塞进她的手里。
“要是你觉得有这个必要……”
梁司月赶紧说:“没有必要!我可以的,我自己完全可以,不然难道要一辈子都靠你吗?”
柳逾白笑说:“也不是不行。”
“我的业务能力才没有差到这个程度。”哪怕哭的再惨,专业领域的自尊心还是一点也不能舍弃。
没一会儿,柳逾白听她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低头看了看,问她:“好了?”
梁司月点头。
柳逾白笑了,“你这情绪过去得倒快。我原本想,要还觉得难过,我就带你看海龟去……”
梁司月眼睛一亮,“现在也可以去啊。”
“能不能听我说完——转念一想,想去也去不了,要提前办签证。”
梁司月笑了,“你不是星星都能送给我吗,想想办法呀。”
“想什么办法?把那国家买下来,专门对你一个人免签?”
玩笑几句,梁司月难过的情绪就彻底过去了。
很快,她就松开了柳逾白,开开心心地去开箱。
她要的东西,一件没落,包括粽子,也是用真空袋包装好了,自己烧开水煮熟就能吃。也是不知道,不过就一晚上的时间,柳逾白怎么能准备得这么齐全,不知道是不是压榨莫莉姐加班加点了。
她从包装袋里拆出来两粒海盐薄荷糖,自己吃了一粒,另外一粒分给柳逾白。
柳逾白很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垃圾食品,但她已经喂到嘴边了,他也就没拒绝。
梁司月双手撑着藤编沙发的边沿,转头盯着柳逾白看。
柳逾白仿佛知道她想做什么,先一步伸手按住她的脑袋,“感冒的人离我远一点。”
“你上回感冒,我都没有嫌弃你。”
“你要是传染给我,我回国在海关被扣下了怎么办?”
“那就留在这里一直陪我啊。”她笑说。
“哦,我不用赚钱了?”
“我拍戏养你呀。”
柳逾白笑出声,“小朋友真会大言不惭,你一部戏才赚几个钱?”
“只要你不要动不动就买楼买房的……哦,对了。”梁司月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将手机捞过来,“之前接的商务的广告费,还有《黎明将至》的片酬,乱七八糟的这些,都已经到账了,我把欠你的钱还给你吧。”
柳逾白眉头一扬,“你怎么还记得这茬?”
“支-付-宝还是银行卡?”
“……”
梁司月擡头看他,“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地告诉你,用不着你还,你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吧。”
梁司月思索片刻,“那我给你买块手表吧?你的表都是什么价位的?一百万会不会拿不出手?”
柳逾白真是无奈极了,伸手,缴了她的手机,扔到一旁去,“你诚心气我是不是?”
“没有啊……”话音未落,她脑袋被柳逾白伸手给扳过去。
带一点惩罚性质的,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而后他正色地警告她,“这事儿就到这儿,以后不准再提了。”
她吃痛地轻嘶一声,笑着提醒:“感冒呢……”
柳逾白一下便吻住她,吞掉她的声音,还有她舌-尖尚未完全融化的糖果。
两个人在擦-枪走火的边缘,外头响起敲门声。
梁司月赶紧一把推开柳逾白,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已经乱七八糟的长裙给整理好,镇定地说:“请进。”
莫莉和小琪一块儿进来的,两人选定了几个餐厅,要他俩拿主意,或者先不决定吃什么,晚上可以去逛一逛夜市,这里的夜市还挺有名的,东西也好吃。
梁司月笑着补充:“但是不怎么卫生。”她至今对刚来时,吃了路边摊闹腹泻的事情心有余悸。
显然,柳总不是爱凑路边摊热闹的人,便说,还是找个正规的餐厅,干净点儿的。
大家再待了半小时就出发。
出门正赶上落日,城市没有高楼遮挡,那圆而大的一轮红日,就一览无余地挂在天上。
街上乱糟糟的,行人、三轮车都挤在路上,毫无秩序,碾出坑洼的水泥路面,一股股腾起的尘烟。但因为夕阳足够迷人,拿手机随意拍一张照,不用滤镜,就有文艺电影的氛围。
这是一个旅游城市,不乏中国人的面孔,但尤以白人居多。
梁司月有过一瞬间担心会不会被人拍到,但她也不算什么国民级别的女演员,又现在黑成这个鬼样子,恐怕很少能有人一眼就认出来。
难得的,可以跟柳逾白像普通情侣那样逛街,干脆以豁出去的心情,直接挽住了柳逾白的手。
柳逾白稍微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将她手指扣紧了。
莫莉和小琪两人自己逛了起来,不近不远地跟着,保证两位老板能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就行。
穿过夜市街,步行到了吃饭的地方,一家当地口味的餐厅,里面收拾得很干净。
他们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往下即能看见鳞次栉比的霓虹招牌。
大家一边闲聊,一边等着上菜。
也是听莫莉说,梁司月才知道曲心慈的离婚官司已经打完了,基本算是大获全胜,分到了男方一套价值几千万的房产,现在美滋滋地准备迎接下一春了。
聊着天,柳逾白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一下,他拿起一看,随即笑着看了梁司月一眼,什么也没说,将手机推到她面前,叫她自己看。
发消息的人,梁司月不认识,但内容足够震撼,她消化了一下,忙问:“提名的一共几个人?”
小琪疑惑:“什么?”
“剧组给我报的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人,都获得提名了。”
小琪愣一下,高兴坏了,“一般五个人,也有六个的情况。”忍不住再确认一遍,“最佳女主也提名了?”
梁司月点头,将手机还给柳逾白。
小琪笑说:“哪怕最后没得奖,这个战绩也很可以了。”现在小花圈动不动攀比“实绩”,像这样处-女作既能获得最佳女主提名的,拿出去够吹上好一阵了。
“颁奖典礼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之后吧?”小琪不很确定地看了柳逾白一眼,柳逾白点点头。
“啊……要走红毯么?”
“当然要。”
“完了。你看我现在这个肤色,倒时候人人都可以‘艳压’我了。”
大家都笑出声。
很快,他们吃着饭的时候,微博上《极夜》的官博发了“大字报”贺喜,除了梁司月,陈鹤林也提名了最佳男主角,电影本身还有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摄影等一些奖项的提名。
《黎明将至》的官博也马上跟进,发了一版梁司月饰演的黄停云的预告视频,并附带定档日期。
随即微信上便是接连不断的道喜的消息,梁司月饭都没好好吃,光顾着回消息了。
阴霾的心情可谓是一扫而空。
吃完饭,大家回酒店。
小琪将柳逾白带的那些物资补给,挪到了楼下梁司月的房间。莫莉确认了柳逾白这边没什么别的什么吩咐之后,就撤离了——她也算是跟着休假,觊觎了酒店的游泳池好久,想赶在关闭之前赶紧去游两圈。
梁司月先去洗了个澡,毛巾裹住了头发,坐在沙发上,继续聊微信。先头的那些道贺的都回复完了,现在主要是在跟池乔聊天。
两个人常常是离题万里的,只要有空就能一直说下去。
很快,浴室门打开了,柳逾白也洗完澡出来。
他看她还抱着手机,不大高兴了,走过去便将手机自她手里抽走,扔到一旁,伸手,搂住她的腰,一把抱了起来。
梁司月双脚凌空,扑腾两下,脚上没穿着鞋,怕掉下去踩上地板,只好两手用力攀着他的肩膀。
柳逾白将她抱去挨着窗户的书桌上放下,一手撑住了书桌边缘,一手抓着她的小腿,拿自己的手背跟她作对比,忍俊不禁道:“怎么黑成这样?”
“这叫敬业。”她挣扎了一下,哪知道没有挣开,反而被柳逾白抓得更紧。
轻轻的一声笑落下,随之落下的,还有他印在她膝盖上的一个吻。
……
梁司月包着头发的干毛巾掉了,一头湿发散下来,她下意识要去捞,转头,看见窗外是高大的、绿意森森的热带植物,木框的窗户没有关牢,风吹进来的时候,将窗纱也捎起来,打在书桌上。
被灯光照亮的玻璃窗上,隐约映出柳逾白表情失陷的脸,自己也是同样。
·
再清洗以后,去到床上。梁司月身体趴着,脚翘起来,微信上跟池乔撒谎自己怎么消失了半天没回她的消息。
柳逾白走过来的时候,听见她在哼歌,不太标准的粤语,好像是唱的:“心声安葬在岩洞,上帝四次三番再愚弄,听得见耳边风,难逃避你那面孔……”
他问:“在唱什么?”
梁司月顿一下,竟一时记不起来,她歪着头,一头半干未干的头发垂落下来。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像是《吴哥窟》——对了,我们明天去看吴哥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