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地点是在一家私家菜馆,流水浮桥,竹影萧疏,进去隐约听见古筝的声音。林阅第一次来,不知道江城还有这么雅致的地方。陈麓川说,这儿的生煎包一等一的好吃,陈祖实被人带来吃过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
“你不知道,我爸这人很怪,”陈麓川说,“别人碰见好吃的,都是积极跟亲友同事宣扬。他则不然,喜欢一个人独享。”
还未到包间门口,那门就打开了,陈祖实立在门口,笑道:“老远就听见你们脚步声了。”
林阅急忙上前,同陈祖实打了声招呼。
坐下之后,陈祖实唤来服务员另沏一壶茶。陈麓川今日做好了过来打下手的准备,替陈祖实和林阅斟了茶。
照例肯定得先问问家里的状况,林阅照实回答了,陈祖实笑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搬家之后断了联系,也是可惜。”
林阅笑说:“我爸时常还跟我提起您,说是您走了,他下棋再没赢过。”
陈祖实哈哈大笑,“可真损,为了挤兑我,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又问她工作怎么样,忙不忙。
“忙是挺忙的,经常加班。”
闲聊一阵,服务员开始上菜。菜分量少,但极为精致,尤其其中一道煮菜炭烤小羊排,色泽金黄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陈祖实说:“别客气,随意吃,要不要上点儿酒?”
林阅摇头,“我不大会喝酒。”
“这有梅子酒,度数低——麓川,去喊服务员上一壶梅子酒。”
一边吃着,陈祖实说道:“听麓川说,你跟他高中大学都是同学?”
“嗯,高中同校,大学一个班。”
陈祖实笑道:“那也是巧,麓川高中班上四五十人,半数进了江大,可就没跟他一个班的。”
这话讲得林阅分外心虚,不由朝着门口处陈麓川的身影瞥了一眼,“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这说明你跟我家小子还是有缘分的,小时候你俩一点儿不对付,任谁能想到能有今天?”
林阅笑说,“我小时候有点儿怕他。”
陈麓川已吩咐完服务员,听见这话回头瞅她,“怕我什么?”
林阅笑了笑,没答。
陈祖实便说:“这小子以前不懂事,给他丢国外去磨了几年,现在看着倒是踏实多了。”
林阅静了片刻,想起陈麓川爬山受伤的事。欢.好的时候,她也曾摸着他背上打了钢针的那处,问他疼不疼。陈麓川吊儿郎当的,也不正面回答,玩笑说,这不还能满足你么。
如今听陈祖实的语气,恐怕也是不知道陈麓川那时候伤得究竟有多严重。
不一会儿,服务员将梅子酒端上来。林阅浅酌一口,酒味很淡,确有股梅子的清香。
陈祖实说:“你冯阿姨为了麓川的终身大事,一刻没闲着,操了不少冤枉心。我老说他,孩子自己有主张,外人别跟着瞎掺和。这不,被我说中了。还是老邻居好,知根知底。”
林阅笑了笑,微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陈麓川见陈祖实百般的满意,自然得顺杆往上爬,“爸,那过妈这一关,您得帮忙出点力。”
陈祖实笑说:“我拿你妈没辄,不然现在你妹妹都大学毕业了。”
“那您总得跟我里外应和,传递一手消息。”
“这还是能行的,多的我也帮不了,不然到时候你妈把我俩划到一个阵营里,咱俩谁都别想翻身。”
林阅听这爷俩一唱一和,不免觉得有趣,笑了一声。
陈祖实看她一眼,笑说:“这我跟麓川说着好玩的,你冯阿姨没这么可怕。这一阵家里做饭的阿姨也要当奶奶了,她大受刺激,本来消停了一阵,现在又撺掇着亲戚朋友给麓川介绍对象,我看,这倒是个好机会。”
一顿饭吃得分外融洽,快散场时,林阅去了趟洗手间。
陈麓川看着陈祖实,“爸,怎么样?”
陈祖实点头,“跟小时候差不多,端庄文静——我觉得怎么样不重要,你觉得行就行。”
陈麓川便将之前林立明说的话传达了一下,“何阿姨倒是没为难我,就要求不能让林阅受丁点儿委屈。我现在也担心这事,怕妈不高兴,林阅上门的时候不给好脸色。”
“你还不了解你妈?她这人即便不喜欢,表面功夫还得做足,只怕失了礼数。”
陈麓川问:“我一直好奇,我妈跟何阿姨这么多年不对付,就为了一个三八红旗手的事?”
陈祖实笑了笑,一脸的高深莫测。
陈麓川忙给他斟了杯酒,“您别卖关子了。”
陈祖实接过嘬了一口,“三八红旗手那就是个引子,那时候我们厂里有个质检员,长得特像香港的吴岱融……”
陈麓川一听便明白了,哑然失笑,“所以……她俩过去是情敌?”
陈祖实点头,“可不是吗?要不我怎么跟林丫头他爸关系不错,同病相怜呗。”
陈麓川大笑,“最后那质检员怎么样了?”
“自然没怎么样,不然还能有你跟林丫头的事?那质检员最后谁也没看上,娶了自己老家的青梅竹马。”
陈麓川笑说:“这也不算多大的事,怎么两人能记恨这么多年。”
“女人不就这样,钻牛角尖里去了,谁都劝不出来。我也劝过你妈,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我看你就是嫉妒‘吴岱融’!”
陈麓川笑得不行,“爸,我有点同情你。”
陈祖实哼一身,“同情得过来吗?你妈如今又念叨什么洋,什么峰——就那俩演员,跟小白脸似的。她每晚准时守着芒果台,电视剧一集不落。这倒是提醒我了,你问问林阅喜不喜欢这两人。”
陈麓川笑说:“她不喜欢内地演员,喜欢欧美的。”
眼见话题越扯越远,陈祖实说回正事,“既然都到这一步了,结婚的事也得筹备起来。你妈一直催我帮你把房子落实,你现在什么打算?”
陈麓川顿了顿,笑说:“爸,你觉得常青花园这地方怎么样?”
陈祖实瞥他,“出息,非要买去林丫头跟前啊?”
陈麓川笑一声。
“倒也不错,随你的便——钱够不够?”
“首付够了。”
“那我凑点儿,全款吧。”
“不用,我自己月供。“
陈祖实凑近了,神神秘秘说道:“其实我名下还有几套房,没跟你妈说。”
陈麓川笑道:“那你可千万别让我妈知道了。”
“她知道了还不得高兴疯——房都写得她的名字。我本来是预备着哪天做生意亏了,能有条退路。要不这样,我拨一套出来给你折腾。”
陈麓川摇头,“您要真有这个心,给您孙子留着吧。”
陈祖实笑了笑,“你这小子。”
说着话,林阅回来了。付完帐,几人往停车场去。
林阅想起乌龟还在陈麓川车里,“陈叔叔,乌龟我给您带过来。”
陈祖实笑道:“好,你不说我还忘了。”
他从林阅手里把纸盒子接过来,掀开盖子逗了一下,“好像比前几天精神了。”
陈麓川说:“能不精神吗?你把它养在那么深的水里,连个让它晒背的地方都没有。”
“还得晒背啊?”
“……”陈麓川哭笑不得,“爸,我看你还是养个仙人球得了。好养,死了也不心疼。”话虽如此,还是把注意事项同陈祖实讲了一遍。
陈祖实听完不由咋舌,“养个龟还这么多讲究。”
临走,陈祖实同林阅道别,“过两天来家里吃饭。”
林阅笑道:“好。”
两车在路口分开,林阅笑看着陈麓川,“我怎么觉得,陈叔叔跟我印象中的有一点不一样?”
“那肯定,”陈麓川丝毫不觉奇怪,“他这几年越活越像个小孩儿,跟我妈想一出是一出。”
林阅笑说:“童心未泯嘛。”又问他陈祖实是不是满意。
陈麓川笑看她,“满不满意你看不出?全程光在跟你讲话,我就是背景板。”
林阅瞥他,“又吃醋了?”
陈麓川不理她。
林阅伸手挠他一把,笑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陈麓川将她手一捉,“别闹,开车。”说罢,攥着她手指在自己唇上碰了一下。
林阅像是过了电一样,急忙将手抽回来,规规矩矩坐好,末了,听见陈麓川低低地笑了一声。
为了减少冯蓉这儿的阻力,陈麓川绞尽脑汁,试图想个完全的对策。他给刚结婚不久的孙磊打了个电话,讨教经验。
孙磊从耿浩然那儿知道了陈麓川和林阅的事儿,先道了声恭喜,调笑几句,说:“方法倒是有,就看你愿不愿意。”
“你先说说。”
“你先跟阿姨坦诚,说你其实不喜欢女人,这辈子也没打算结婚。过段时间,你再带个姑娘回去,甭管美丑好坏,阿姨肯定一个字都不会反对。”
陈麓川笑说:“滚犊子!”
“……好好好,说正经的。这事儿你要是强硬一点,做家长的其实也干涉不了什么。结婚了又不住一起,她即便想给你媳妇难堪,还得大老远跑过去,不划算。”
陈麓川心想,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你这人说一不二,搞定这件事不难。其实,这事儿还有个办法,一劳永逸。”
“什么办法?”
孙磊笑说:“奉子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