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整座城市进入炎炎盛夏,顾雨罗毕业典礼邀请了方萤和蒋西池前去参加。
D大不像A大气派庄严,也不像C大古拙秀致,呈现出理工科学院特有的朴实无华。校园内横竖几条宽敞的大道,教学楼四四方方排布整齐。
医学院在校园的最南端,是最早搬来新校区的院系之一,经过三四年的发展,已然绿树成荫。校门口,穿着白色领子学士服的毕业生进进出出。
梁堰秋已经到了,背着包扛着照相机,围着顾雨罗打转,看见蒋西池和方萤了,也只是匆匆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依旧对着顾雨罗拍个不停,嘴里不停念叨,“我家小顾,真是怎么拍都好看。”
“……”
等医学院院内的学位授予仪式结束,梁堰秋又拉着几人一块去拍照。
方萤早就被大太阳晒得打不起一点儿精神,完全不明白梁堰秋的这股兴奋劲儿是从哪里来的。
“梁堰秋,你自己没毕业过吗?怎么看什么都这么稀奇。”
“我自己毕业和小顾毕业不一样啊。”
方萤已经没有心思再配合梁堰秋拍照了,热得脑袋发晕,躲在蒋西池撑起的伞下,趴在他肩膀上,连声喊道“好热啊好热啊”。
顾雨罗也不好意思再让两人跑前跑后,一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了,便说,“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中饭有梁堰秋请客,大家点菜毫不客气。
梁堰秋听服务员报完了菜名,问:“够不够啊,再加两个?”
顾雨罗拦住他,“别点多了,浪费。”
梁堰秋笑说:“你今天毕业,辛苦五年了,多点一点不算浪费。”
方萤看着他俩,“顾雨罗现在也毕业要工作了,就你一个人成天游手好闲,好意思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要是哪天不游手好闲了,怎么替国家拉动内需?”
闲扯两句,顾雨罗问起万紫琳的事情,“我听说你接了她的案子,要帮她起诉离婚。”
“嗯。”
梁堰秋插嘴,“万紫琳是谁?”
“我们初中的一个同学。”顾雨罗简单跟梁堰秋介绍了一下。
梁堰秋目瞪口呆,“十七岁不到就同居,比老池你们还开放啊!”
蒋西池:“……”
顾雨罗问什么时候开庭。
“快了,下个月吧。”
梁堰秋顿时来了兴趣,“我们能去旁听吗,这是你第一回正儿八经上法庭打官司吧?”
“别去。”
“为什么?还怕别人围观?”
“紧张呗。”
梁堰秋笑了,“你还会紧张?”
方萤翻了一个白眼。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老池还有小顾,我们仨一块去旁听,给你加油打气。”
“省省吧,你的存在本身就在干扰法庭秩序。”
“能拉横幅吗?会不会被人赶出去啊?”
方萤:“……”
饭快吃完的时候,梁堰秋打了个电话,然后问蒋西池和方萤,“你们有没有什么安排啊?”
蒋西池和方萤对视一眼,“没安排。”
“没安排,那就看海去呗。”
顾雨罗:“这么大太阳,看海?”
梁堰秋哄道:“没事儿,海边风大凉快。”
接结完帐走出餐厅,路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奔驰车。
梁堰秋走过去搭着车盖,看向蒋西池,“老池,替我当回司机呗。”
蒋西池难得没有挤兑他,绕到驾驶座把车门打开。
车子越往东行,人烟越发稀少,上高架走了一小段高速公路,前方隐约出现一道整齐绵长的海平线。
顾雨罗把窗户打开,风带着热浪扑进窗内,已经能听见海浪呼啸的声音。
车子下了高速,沿着整齐的滨海大道又走了一段,在近岸的休息区停了下来。
海已经近在咫尺,海水卷起浪花扑向滩头,穿着花花绿绿的游客顿时往后躲闪。闪避不及,被一个浪花卷倒在地。
顾雨罗看向梁堰秋,“要下去玩吗?”
“不了吧,这么激烈的活动,我要是嗝屁了怎么办?”
顾雨罗:“……”
梁堰秋笑说,“咱们就在这儿,听听海吹吹风,吃点东西喝点小酒,顺带观赏一下岸上的傻逼,岂不是特别的好。”
“你还带了啤酒?”
“带了啊,就在后备箱里,还有零食。“梁堰秋手撑着栏杆,引着身体往上,在栏杆上坐了下来,笑看着顾雨罗,“你去帮我们拿几瓶呗。”
方萤瞧着顾雨罗往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了,转头看向梁堰秋,“紧张吗?”
梁堰秋却没有说话,注意力早就不在这边了,目光追随着顾雨罗而去,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却见她摁了一下车钥匙,径直走到后备箱。
扣住,往上一擡,而后陡然后退了半步,当场呆住。
梁堰秋不由自主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手揣进口袋里,直直的盯着顾雨罗。
便看见她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一后备箱娇艳欲滴的玫瑰,映照得她脸色都亮了几分。
梁堰秋忽然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做喇叭状,向着顾雨罗大声喊道,“顾雨罗!嫁给我!”
风把他的声音卷入浪涛声中。
他手撑着栏杆,直接翻过去,再一次大声喊道,“顾雨罗!嫁给我!”
方萤默默地别过了目光,拿眼角余光瞅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蒋西池,“我说你们啊,怎么一个比一个俗套。”
蒋西池笑着,“管他俗套不俗套,有用就行。”
两人并肩站着,默默地吹着风,
那边,梁堰秋已经吹响胜利的号角了。
没一会儿,梁堰秋领着顾雨罗走了过来,笑嘻嘻地举起她的手指,硕大的一颗钻石,阳光下晃得人眼睛都花了一下。
“以后,小顾就是我罩的了!”
方萤白他一眼,“有件事我忍了很久了,你能换个称呼吗,小顾小顾,听着跟领导干部训话一样。”
“你懂什么!”求婚成功的梁堰秋喜不自胜,捏着顾雨罗的手指,仔仔细细地看着,好像被人拿着鸽子蛋求婚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一样。
他又忍不住向蒋西池炫耀,“怎么样,老池,这钻够大吧……”
蒋西池:“……”
“……”顾雨罗先一步受不了,把手抽了出来,“……行了吧,回家再看。”
既然都开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过来了,四人也不打算就这样回去。
附近有度假酒店,梁堰秋发挥慷慨大方的优良传统,大手一挥就订了两间房。
入住之后,四人一起去了海边。
唯独梁堰秋一个人不能下水,瞧着三人一个个浪里白条,躺在阳伞下的椅子上,喝着冰镇的西瓜汁,忍不住唉声叹气。
晚上自助烤肉,梁堰秋总算有了用武之地,鞍前马后地伺候。他自己没吃多少,烤熟的肉全部堆在顾雨罗的盘子里了。
酒店仿造的日本街上有温泉,四个人过去溜达了一阵,到晚上十点才回房间。
等蒋西池洗完澡以后,方萤也去冲了一个澡,出来时发现蒋西池正坐在酒店的飘窗上喝啤酒。
“怎么啦,借酒浇愁?”
蒋西池指了指窗外,“夜景不错。”
方萤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晃荡着两条腿,转头看去,笑说,“我还以为梁堰秋这样荒淫无度的生活方式刺激到你了。”
“有多大本事端多大饭碗,再说了,这酒店也不贵,如果你喜欢,下次我再带你过来。”
“不喜欢啊,”方萤笑看着他,“好奇怪,你说我是不是从小穷惯了呀,怎么觉得这种腐朽的资本主义生活,没多大意思呢?”
蒋西池笑了一声。
他们都不是多注重物质的人,平常的一菜一疏就觉得已经足够。
学了一道新菜,买到一罐新茶,阳台的栀子花开了花,或是又淘到了一本好书……
这一切,已然让生活处处都充满了惊喜。
况且,彼此拥有,已经是最大的惊喜。
“不过哦,”方萤话锋一转,“……那么多玫瑰,还是容易看得人眼馋心热的。”
“喜欢?”
“哪个女人不喜欢,”她看蒋西池要表态,又忙说,“哎哎,你可别浪费,省下的钱,我宁愿拿来养条狗呢。”
“想养什么?”
“藏獒吧?看着气派。”
“……”
方萤往蒋西池手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叹气道:“这么好的夜景,可惜我不能喝酒。”
“过来。”蒋西池朝她伸出手。
方萤不明所以,却还是如他所说,刚把手指递到他手中,便被用力一拽,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溜,脚落在地上。
蒋西池欺身过来,一只手撑在飘窗上,一只手按在他背上,低头吻下。
他嘴里有啤酒的味道,有一点苦。
……
窗外隐约有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结束之后,方萤躺在靠近飘窗的沙发上,累得有些说不出话。
伸出腿,轻轻地蹬了一下蒋西池,“喂,你说梁堰秋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咦,你好流氓。”
“……”蒋西池很是无辜,“我说什么了吗?”
“没有,”方萤笑嘻嘻地看着他,“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刚才全部都说了。”
然后,她看见蒋西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噌地从耳根红到脖子,
更加忍不住逗他:“刚刚不是很敢说吗?现在不好意思啦?”
蒋西池擡手捂住她的嘴,“……闭嘴。”
她咯咯笑着,气息拂在手心里,带起一阵的痒。
他无奈地松开了手,低下头去,温柔地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