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后期阶段,主要任务是两个连要集体选出一个军体拳方阵,会操时进行汇演。一个班为一个排,一共十八个排,每个排得选出两到三人。
这天上午,教官——也就是方萤他们排排长,教了军体拳的前两式,剩余时间就是在一堆花拳绣腿里选出几个稍有力道的。
“你们这拳,打得极差!”
据说有“心脏病”,不能做一点儿剧烈运动,还专门带来了病历本和医嘱请假,被特批不用军训的梁堰秋,坐在树影下围观,这时候忍不住插嘴道:“排长!军体拳有什么用啊,不就是表演性质的吗?”
“表演性质?”排长一记眼刀扫过去,“我让你来表演表演。”
排长扫视一圈,喝道:“班长!出列!”
过了一会儿,蒋西池才想起来自己是“班长”,慢吞吞地从队伍末尾,走到队前。
排长把他拉到一旁,嘀咕了几分钟,片刻,转头看向梁堰秋,“请吧!”
梁堰秋仿佛受到了惊吓,“教官,不能这样,我有心脏病呢,不能做剧烈运动。”
排长一拍蒋西池肩膀,“班长,温柔点,别太剧烈。”
队里有几个男生发出猥琐的笑声,被排长凛冽的眼风瞪回去了。
梁堰秋站起身,缓缓走到蒋西池面前,打量他一眼,笑问:“教官,怎么表演啊?”
“随你怎么表演。”
蒋西池和梁堰秋对视一眼,两人神情都立时凝肃起来。
蒋西池:“出招吧。”
话音还没落,便见梁堰秋已直朝着他脑袋,冲拳而来。
蒋西池眼瞬也不瞬,身体一矮,向左一错身,迅速接上右拳,直击梁堰秋左脸。
梁堰秋偏头去躲,退后半步,停顿一瞬,又猛地往前一冲,飞腿踢来。蒋西池将腿一抱一格,侧身一个手刀猛击颈部……
“可以了可以了!”排长急忙上前将蒋西池一拽,“让你温柔点儿!”
梁堰秋被最后这一记带了七八分力道的手刀击得身体晃了一下,脚下微微一趔趄,头上帽子也掉了。
蒋西池扫他一眼,冷淡道:“已经很温柔了。”
排长瞧出来蒋西池练过格斗,也不好点破,反正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让身娇体弱的梁公子继续去休养生息,“把嘴缝好,别对我的教学方针指手画脚!”
梁堰秋嘻嘻一笑,弯腰去捡落在塑胶跑道上的运动帽,拍了拍灰,扣到脑袋上,瞧着对面的蒋西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蒋同学,下手这么狠,是不是昨天打游戏临阵脱逃心里不服啊?”
蒋西池:“……”
昨天游戏刚开局,听见推门声,怕被方萤瞧见他真的应下了梁堰秋的战书,在干打游戏单挑这么幼稚的事,一闪念就踢掉了桌子下的插头。
排长把梁堰秋推远,“边儿去,别耽误我们训练!”吹了声哨,“立正!”
毫无悬念,蒋西池被选去了军体拳方阵。
跟着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闵胜男——经过一个暑假,她改名叫闵嘉笙了。
训练间休息,方萤去小卖部买冰水,准备去慰问一下蒋西池和闵嘉笙。
刚打开冰柜门,身后一道笑嘻嘻的声音:“方同学,你也来买水啊?”
方萤话都懒得跟他说了。
递上两瓶水,正要掏钱,被梁堰秋一拦。
“我请你吧。”
方萤翻个白眼,“我还不差这么三块钱。”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嘛……”
方萤干脆利落地拍出五块钱,接过找零,转身走了。
没走出两步,梁堰秋也提了瓶冰红茶跟上来。
他看她脚步不是往自己排去的,便问:“方同学去哪儿?”
方萤一顿脚步,转身来扬眉问道:“我去看蒋西池,你也要去看他吗?”
梁堰秋:“……”
军体拳方阵选了个有阴凉的好位置,方萤过去的时候,正好他们也解散休息。
蒋西池一眼瞧见了方萤,摘下帽子朝她走过去。
方萤递过水,往队伍里看一眼,“胜……嘉笙!”
闵嘉笙立刻跑出列,接过她递来的水瓶,甜甜笑着道了声谢,很自觉地不打扰两人,自己跑边上喝水去了。
方萤直接往地上一坐,仰头看了看蹲在一旁的蒋西池:“累不累?”
“还行。”
方萤笑一声,“霄哥教得还蛮好的……”
蒋西池很闷地“嗯”了一声。
方萤看他一眼,手肘撞一撞他,“怎么了?”
蒋西池喝了口水,“……你刚才跟梁堰秋一块儿去买水?”
“谁要跟这种二百五一起去买水?他硬凑上来的。”方萤想到什么,笑嘻嘻又问,“原来你昨天在跟他打游戏啊?”
蒋西池郁闷不已,“……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次打带我一个啊。”
“不带。”
“为什么?”
蒋西池瞥她,“我跟他的事,你掺合什么。”
“咦,”方萤笑不可遏,“那你温柔点啊,别太剧烈。”
蒋西池:“……”
他思绪很不受控制地玩歪处滑了一下,又赶紧拉回来,别着目光不好意思看方萤,只伸手按了一下她脑袋,“……别闹了。
那边排长在吹哨了,方萤赶紧站起身。
“你没给自己买水?”
方萤看一看自己空着的双手。
“……”
方萤一笑,直接把他手腕一扶,抱着他手里的瓶子喝了两口,擦一擦嘴角,“我走了!”
飞快跑回去集合。
蒋西池看一看水瓶,在地上蹲下,过了半刻,才闷着头喝了两口。
前方出现两条腿。
蒋西池擡头瞥一眼,是顾雨罗。
顾雨罗指了指他旁边,“我能坐吗?”
蒋西池没吭声。
顾雨罗便直接坐了下来,“有件事。十一月的百年校庆,学校成立了一个校友联络会,刚刚教导处主任找我了,让我俩给校庆筹备组的白老师当联络会的秘书。”
蒋西池蹙眉,“点名找我?”
顾雨罗看着他,“是。”
蒋西池最烦这些事务,但又不得不去做。
片刻,他意识到顾雨罗还没走,“还有什么事吗?”
顾雨罗愣了一下,“……没。”
下午五点半,军训结束,晚上的活动是拉歌。
方萤和蒋西池骑车回去洗了个澡,把一身臭汗的衣服换下来,吃过饭了,回到学校。
走前,两人被丁雨莲拉住喷了些驱蚊花露水。
“夜宵想吃什么?”
“妈,一天四顿,我都胖了。”
“胖什么胖!”丁雨莲看向蒋西池,“不信你问西池,胖不胖?”
蒋西池目光在她胸前和腰间扫一眼,又立即别开,“……不胖。”
晚上的拉歌,表演方阵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排里。两个排围成一个圈,面地面坐着。
方萤挨闵嘉笙,还没开始就打了两个呵欠。
闵嘉笙看她把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笑了笑说:“方萤,你是不是喷花露水呀?”
“嗯。”
“蒋西池也喷了,一个味道的。”
“……你是狗鼻子吗?”
闵嘉笙笑问:“你们真的住在一起?”
“嗯。”
“你们好好啊。”
“好什么,他可烦了,洁癖又龟毛。”
闵嘉笙笑而不语。
拉歌无非就是“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像姑娘”,然后就是齐声合唱《团结就是力量》。
方萤对这种集体活动兴趣缺缺,还好闵嘉笙特别投入,她能跟着摆摆样子躲躲懒。回头一看,最后一排的蒋西池也有点儿生无所恋,合唱的时候比她还敷衍,嘴都不愿意张。
这边在合唱,那边两个排长突然凑到了一块儿,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过了片刻,排长一拍手,大家安静了下来,“我刚刚跟二排排长商量了一下,我们在军队里老听军歌,都快跟时代脱节了,你们也教教我们,现在都有什么流行歌……有没有同学,愿意主动出来出个才艺表演?他们排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不能输……”
话音还没落,二排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却见穿着裙子的顾雨罗,施施然走到了中间。
方萤蹙眉问闵嘉笙,“她干啥,在跑道上跳孔雀舞?”
闵嘉笙被逗乐了,“应该不是吧,不是拉歌么,应该还是唱歌。”
果然,便有一个男生,递上了一把椅子和一把吉他。
“顾雨罗不是学钢琴的,什么时候练了吉他?”
闵嘉笙摇头。
片刻,便见顾雨罗在椅子上坐下,轻轻一扫弦,清了清嗓,曼声开口:“YouandI,we’vebeenatitsolong,Istillgotthestrofire……”
闵嘉笙:“Westlife啊……我们初一英语口语大赛的时候,蒋西池是不是就是唱的他们的歌……”
方萤没吱声,紧抿着唇。
“SometimesIfeellike,theworldisagainstme,thesoundofyourvoice,baby……”
顾雨罗缓缓擡眼,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圈,最后落在了蒋西池身上。
《Usagainsttheworld》,这是蒋西池最喜欢的歌。
方萤听不下去了,霍地站起身。
排长目光扫过来,“干什么?”
方萤挤出“上厕所”三个字,飞快跑了。
教室里没人,为了防止有人偷溜,班主任特别把门锁上了。
方萤晃了一圈,不知道去哪儿,最后溜达到了实验楼前的皂荚树下。
她靠着树干在地上坐下,隔了一个篮球场,操场上顾雨罗的歌声已经听不见了。
送来一阵凉风,皂荚树摇着叶子。
心里那股不知道因而而发的郁结之气,稍稍消退了两分。
“方同学。”
还没平静多久,突然冒出来一道欠揍的声音。
方萤四下找寻,没瞧见人。
片刻,听见树后面传来笑声,“这儿呢。”
方萤:“……”
梁堰秋从后面绕了过来,俯视她:“方同学,你也心情不好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情不好了?”
“你叹气了……”梁堰秋看着她,笑说,“蒋西池挺受欢迎是吧。”
“当然比你受欢迎。”
“我无所谓啊,反正又没人喜欢我……”梁堰秋笑一笑,松垮垮地倚靠着树干。
“方萤!”
实验楼后面传来蒋西池的声音。
方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动机,没应。
片刻,便听见蒋西池脚步声往这边来了,一顿,声音似乎有点儿不悦,“……上厕所跑这么远?”
梁堰秋懒洋洋地,挑衅地笑说:“蒋同学厉害啊,我跟阿萤躲得这么隐秘,都能找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亚洲醋王蒋西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