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冰柔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想想莫测,他什么时候仁慈过?
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仁慈的人,怕是只有孟灵曦吧!
她肺部的空气越发稀薄,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莫测脸上的狠意。
“测儿,你给我住手。”莫千秋的厉喝忽然在屋里响起。
莫测闻声,眼神一狠,手上的力度顿时加大。
“住手!”莫千秋见说话没有用,直接出手,一掌便对着莫测打去。
“哼!”莫测冷哼,松了手。
莫千秋收掌,刚要松一口气,就见莫测提掌对着何冰柔的肚子打去。
而莫千秋这个时候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掌落在何冰柔的肚子上。
“测儿!”莫千秋惊呼,痛心不已。
何冰柔被他一掌从矮榻上击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她捂住肚子,脸色惨白,低头看去,双眸瞬间被裙子里流出的血染红。
“啊—”
她惊恐地尖叫,眼神涣散。
“现在把她交给你了。”莫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他知道,何冰柔没有了价值之后,莫千秋定然不会让她活命。
莫千秋看着莫测离开的方向,恨得一咬牙,转首看向何冰柔。
她不用上前诊脉,也清楚何冰柔的孩子定然保不住了。
莫测既然已经出手,又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而何冰柔出卖莫测,让他在王府的身份暴露这件事,若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她怎么都不可能放过她。
如今孩子没了,也是时候了。
“何冰柔,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莫千秋冷声问道。
“呵呵!冥主要是想处理一个人,还需要问那人的意见吗?”何冰柔轻笑,眼中净是悲凉,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
莫千秋看着她身下汩汩流出的鲜血,一时间竟心软了。
她到底是个女人,亦是个母亲。
“看来你还很有自知之明。”
“属下从小在白焰教长大,受了冥主这么多年的教导,又怎么会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何冰柔拄着地面站起,看着裙摆上滴答的血水,嘴角的笑意竟更加灿烂起来。
她觉得自己这一次是获得新生了,没有了孩子的牵绊,换来了一份彻骨的恨意,她终于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报复了。
莫千秋拧眉,她看出了何冰柔的恨,知她定然会报复。
她狠下心,想以绝后患:“既然如此,你就自己上路吧。也免得我动手。”
“哈哈哈。”何冰柔猖狂地大笑,“冥主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莫千秋没有言语,声音越发寒凉:“你以为他来了,便能救你?”
“他尽管也恨我,但一定不会让我死。”何冰柔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如果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他还会救你?”莫千秋提醒道。
“就算是我处心积虑地要接近他,但有一件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那些侍卫是真的,我被玷污也是真的。”何冰柔说到这事时,一直平静的情绪才有了波动。
她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莫测。
她赔上自己的清白,只为了这场戏可以更真。
然而,她得到的下场是什么?
“你会武功,不是吗?”莫千秋就差没说,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了。
“我当时还有别的选择吗?这是尊主的意思。”何冰柔满眼怨恨地盯着莫千秋。
当初,他们将她送来萧白逸身边时,便废掉了她的武功。她一个武功尽失的人,要如何反抗那么多男人?
莫千秋拧眉,当初是莫测派她来接近萧白逸,怎么接近却是她自己选的。
“就算是测儿吩咐的,你如果是个知道礼义廉耻的女人,也断然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这招数虽然下三滥,也是让那座终年不化的冰山动情的最好方法,不是吗?”何冰柔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会儿又怎么会认为是自己的错?
再者,莫测若是想要她的命她都会给,何况是清白的身子。
礼义廉耻对她而言,远没有莫测的命令重要。
可是,即使她这般忠心,换来的还是他的绝情,她这才知道,她在他心里恐怕连人都算不上。
“可你还是输给了孟灵曦。”莫千秋嘴角的笑意扩散,她知道萧白逸来了。
“那又如何?孟灵曦是个值得男人爱的女人,输给她,我心甘情愿。”何冰柔自然也知道萧白逸来了,故意说给他听。
“你还真是会演戏。”莫千秋嘲弄道。
萧白逸透过敞开的门,看到陌生的莫千秋正与何冰柔对峙着。而何冰柔的裙摆已经被血水染红,他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他快步进门,扶住她:“柔儿,怎么了?”
“那个孽种没有了。”何冰柔咬重“孽种”两个字,故意刺激莫千秋。
他拧眉,神情晦暗不明,却没有多言,扶了何冰柔在矮榻上坐下,又对外吩咐下人去请郎中,才看向莫千秋:“你是什么人?”
莫千秋不答,从袖子里摸出杨辰风给的玉玺,高举过头,呼道:“萧白逸,见到璞帝的玉玺,还不速速跪下。”
萧白逸本就是个不受约束的人,这回看到玉玺不明不白地跑到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手中,他怎么可能立刻就跪下。
他打量一眼她手中的玉玺,在确认是真的后,才问道:“你怎么会有先皇的玉玺?”
“大胆!萧白逸,你见到璞帝的玉玺竟然不跪。”莫千秋厉喝,眼中满是怒火。
“璞帝的玉玺丢失多年,今日突然问世,我是不是应该绑了你,将你交给当今圣上,定你一个偷盗玉玺的罪名?”萧白逸不以为意地反驳,几句话将自己从杨辰风的夺位行动中择得干干净净。
“萧白逸,你是想像你爹一样,背叛璞帝吗?”莫千秋鄙夷地道。
“别侮辱我爹,你不配。不管谁做皇帝,他都一心为国,最后还战死沙场,他有什么不对?”萧白逸一张脸黑得跟阎罗一样,他最恨别人污蔑他爹。
莫千秋微眯眸,狠光迸射:“你可知你爹和璞帝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萧白逸怎会不知萧天正和欧阳玄璞是好兄弟?
如果不是好兄弟,又怎么会让他明着效忠欧阳芮麒,背地里却效忠杨辰风呢!
只是,这手持玉玺的女人来路不明,萧白逸自然不会跟她聊谋反的话题。
上次谷里的事情,欧阳芮麒因为孟灵曦受伤而放他出谷,之后怕是一直苦无证据,才没有动他。
“怎么?无话可说了?”莫千秋见他这个表情,顿时有些心慌。
万一萧白逸选择效忠欧阳芮麒,他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劲敌?
“哼!”萧白逸冷哼,“本王没有闲心跟你在这里鬼扯。”
萧白逸嘴上言辞冷然,却也没有动手为难莫千秋。
毕竟,玉玺的确代表了璞帝,他怎么敢贸贸然动手。
可是,玉玺不是一直在杨辰风手中吗?为何会突然跑到这个人手中?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何冰柔房中?
“逸,她是白焰教的冥主,萧然生就是她的徒弟。她夺得玉玺,定然有不轨的目的。”
何冰柔并不知道莫千秋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莫千秋师徒两人一直在谋取大业。
“别信她……”何冰柔的声音越发微弱,话音未落,人便晕死过去。
“柔儿!”萧白逸踱到矮榻边,探上她的脉搏,确定她只是昏迷,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一向被世人称为冰山王爷的男人竟也是个多情种。”莫千秋嘲弄道。
“看着她满身是血,流掉孩子,你都不救,你确实不多情,却是冷血无情。”萧白逸冷冷地反驳,“亏她还为你在府中蛰伏多年。”
萧白逸心里并不确定莫千秋和何冰柔的牵扯,语气却故作肯定,便是想试探出两人的关系。
莫千秋出乎他预料地答道:“对,是我派她入府的。”
“既然她是你的棋子,现在就暴露了,你不觉得可惜吗?”萧白逸镇定自若地扯过何冰柔放在一旁的丝帕,擦掉自己手上刚刚沾染的鲜血。
“是有点可惜。”莫千秋故作赞同地点点头,转而道,“但是,如果一颗棋子没有作用了,我留她做甚?”
“你准备现在杀她吗?”萧白逸的语气波澜不兴。
“你会让我杀吗?”莫千秋一直好脾气地与他周旋,为的就是不与他闹僵。
“本王必须还她当年的恩情。”萧白逸不容置疑地道。
“如果当年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呢?”莫千秋笑得眯起眼睛,仿佛在笑他的蠢钝。
“当年的事是你为了让她接近本王,才安排的,不是吗?”萧白逸肯定地道。
他已经再次派人调查过当年的事情,他也知道,那几个士兵确实是敌军士兵。
既然一切都是真的,只有入府的目的不纯,那他就还是要报答何冰柔当年的救命之恩。
“是,是我安排她接近你的。”莫千秋毫不在乎地担下这条罪名。
“你真卑鄙,为了达到目的,居然让一个女人拿清白来换。”萧白逸嫌恶地一蹙眉。
莫千秋看得出,萧白逸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今日想动何冰柔必然不可能了。
“萧白逸,本冥主给你三天时间,是要做个叛臣,还是做个忠臣,你自己考虑。”
话落,莫千秋收起拿在手里的玉玺,便准备离开。
“等等,别走。”萧白逸出声叫住她,“你是怎么得到玉玺的?”
莫千秋顿住脚步,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我若是告诉你,是杨辰风亲手交给我的,你信吗?”
萧白逸心头一震,这世间唯一能让杨辰风放弃玉玺的,只有孟灵曦一人。
而孟灵曦现在没有死,杨辰风交出了玉玺,这意味着什么?
何冰柔说是莫测劫走了紫幽草,而且,他早就怀疑何冰柔与莫测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偏巧,何冰柔又是眼前的女人派来的,也就是说,莫测和眼前的女人,定然有所牵连。
几个人纠缠在一起,加上玉玺的出现,萧白逸不难猜出个七八成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杨辰风居然那么狡猾,制造假象,让他以为他一直在绮梦楼中逍遥快活。
想必,他现在已经带着孟灵曦走出很远了吧!
“看来不需要我多言,萧王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莫千秋不再恋战,大大方方地向外走去。有玉玺在手,她知道萧白逸不会拦她。即便是拦,亦不是轻易就能拦住的。
她离开后,萧白逸将何冰柔交由绿儿伺候,也离开了西院。
王府的下人很快便请了郎中来给何冰柔医治,但她的身子已因为这次小产破败不堪。
若是普通的小产倒也没什么,但她是被莫测的真气震伤的,又怎能不受重创?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微蹙眉宇,只觉得今日的事情像做了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屋子里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只是,当腹部的阵阵疼痛袭来之时,她才清醒过来。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都是真的……
可是,莫千秋呢?为何不杀她?
是萧白逸护下了她吗?那萧白逸呢?
“绿儿。”何冰柔对着门外虚弱地唤了声,见半晌没有人搭理,便又提高声音唤了几声,“绿儿……绿儿……”
“叫什么叫,你叫魂呢?”绿儿骂骂咧咧地从室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何冰柔一时间被她的态度惊住,她一向知道绿儿是个恶奴,但她以为她们相处了这么久,之前处处为她着想的绿儿待她会是真心的。
她怎知,原来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对她是真心的。
绿儿的爹爹是一个离皇城很远的小城里开包子铺的。
何冰柔十岁那年,因为出任务受了伤,无法去找食物,而奄奄一息地躺在破庙中。
后来,就在她以为她一定会死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出现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被咬过一口的包子,递给何冰柔:“才吃了一口,给你吃吧!”
这个小女孩就是绿儿,何冰柔也就是因为这个包子而活了下来。
只是,她哪里知道,这个包子之所以被咬了一口,不是被绿儿吃的,而是被绿儿喂了一条小狗一口后,看到破庙中有个人,才拿着剩下的包子走了进来,心生歹意,想要戏弄何冰柔。
何冰柔永远不知道,那一日,绿儿出了破庙,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自此,何冰柔对绿儿一直心存感激。
但是,她是白焰教的人,不能和外人来往太亲密,便只能暗地里帮帮绿儿的忙。
直到她入了震威王府,绿儿的爹爹过世,绿儿孤苦无依,她才让萧白逸将绿儿接进了王府。
后来,薛彩凝抓了绿儿,混入王府,何冰柔一直不敢声张,便是怕她伤了绿儿。
好在薛彩凝无非想在王府中玩乐玩乐,并不想伤人,被萧白逸揭穿后,还是将绿儿放了回来。
绿儿在王府这几年虽然只是个下人,但是有何冰柔给她撑腰,她的风光可是快比得上主子了。她本以为,她会一辈子跟着何冰柔吃香的喝辣的,却不想何冰柔居然也有没落的一天。
今日,萧白逸走后,已经派了重兵把守这里,限制了何冰柔的自由。
而绿儿是何冰柔的贴身丫鬟,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其实何冰柔并未与萧白逸同房过?
那这孩子是谁的?绿儿想了又想,始终不明白。
她真是想不到,何冰柔偷情会偷得这么隐蔽,连她都隐瞒了。
绿儿知道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后,自然认为她不可能翻身了。
若不是她暂时不想离开王府,又怎么会伺候何冰柔,给她煎药。
当然,这煎药一事,也是萧白逸吩咐的。
何冰柔看着这样的绿儿,心彻底凉了的同时,嘴角溢出一抹狠戾的笑。
为何所有人都只会背叛她?她到底有什么错?
“绿儿,我曾经那么维护你,你今日这般对我,就不会良心不安吗?”何冰柔费力地支起身子,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亲如姐妹的丫鬟,嘴角的笑意冷了起来。
“我怎么你了?我为何要良心不安?我告诉你何冰柔,我这个时候还能给你熬药,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了。”绿儿把手里的药碗往矮榻上重重一放,还有些烫的药汁顿时溅到了她的手上。
绿儿大怒,还没有离开药碗边沿的手随即一扬,药碗顿时飞起,泼了何冰柔一脸、一前襟的黑色药汁。
当的一声,药碗磕在何冰柔的额头上,将她失了血色的额头磕出一条血痕,瓷碗随即滚落在矮榻上。
黑色的药汁、鲜红的血水蜿蜒而下,昔日仙子一般的女人此时已经狼狈不堪。
伤口的疼和被烫得火辣辣的皮肤,让何冰柔眼中寒意乍现。
就算当初绿儿对她有一饭之恩,她这么多年对她的纵容也已经都还清了。
放在被子里的双拳渐渐紧攥,何冰柔眼中已经涌上杀意。
只是,到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把绿儿当成唯一的亲人,又岂是说下手,就下得去的。
而绿儿为了她跑前跑后,也算是尽心尽力。
何冰柔想,一定是她失势了,绿儿被欺负,才会心中郁结,如此对她。
她不信,也不愿意信,这么多年亲如姐妹的人会说变就变。
她身边已经有太多残忍的事实,她已经没有了孩子,不想再添一件不幸。
对,她不能杀绿儿,就当是她让着不懂事的妹妹一回。
“绿儿,我念在当年你在破庙中,对我有一饭之恩,今日不与你计较。”何冰柔擡起衣袖,慢慢擦掉脸上的药汁和血水,眼中的杀意渐渐退去。
“一饭之恩?”绿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得意地笑了半晌,才道,“我告诉你,那个包子不过是我家小狗咬过一口,不想吃了,我才用来戏弄你的。”
“你说什么?”何冰柔的呼吸开始急促,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以为,破庙里要死的小乞丐,配吃我吃过的东西吗?”绿儿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越发痛快。从来伺候她那日开始,她心里便不痛快。一个当年吃她家小狗吃剩下的包子的乞丐,居然成了她的主子。
再者,这些日子何冰柔失势了,她也跟着倒霉,府里的丫鬟婆子通通找她的麻烦,一个个都欺负到了她的头上。
这下可好了,都报复给了何冰柔,她心里才痛快了。
何冰柔惊恐的眼眸渐渐眯起,慌乱的心也渐渐平静。
这是命中注定的,不是吗?
她这一生中,已经注定了得不到真心相待的人。
她不该奢望,像她这种从小便是一颗棋子的人,还会有什么亲人,还有什么妹妹。
绿儿是她这辈子唯一将其当作亲人的人。
即便她爱莫测,她却也知道,那个男人永远不会给她接近的机会。
即便萧白逸对她百般宠爱,她也曾动过心,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对萧白逸动心,她的任务是监视萧白逸,待萧白逸有任何异动的时候,随时报告给主子。
只有绿儿与她的身份没冲突,还时时刻刻护着她。
那样被保护的感觉让她眷恋,让她平生第一次觉得原来也有人愿意保护她。
可是,绿儿今日的突然变脸,彻底打碎了她仅有的梦。
原来,她一直珍惜的人,当初不过是仰仗着她的得宠,而对她趋炎附势。
“看什么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伺候你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真是不要脸,王爷对你那么好,你却偷汉子。”绿儿双手叉腰,骂得相当起劲。
在她看来,像何冰柔这种不贞的女人,就是人人都可以骂的贱人。
就算是她,一个身份低下的丫鬟,也比一个背叛了相公的女人强上很多。
何冰柔冷冷一笑,一直紧攥的手慢慢地松开,蓦地擡手,几支银针飞出,扎入绿儿的胸口。
她虽然没有了内力,但是从小练就的准度还是在的。
“啊—”
绿儿痛得尖叫一声,手迅速捂上胸口。
不碰还好,一碰,绿儿更是疼得哇哇叫。
“你对我做了什么?”绿儿怒得举起巴掌,毫不留情地对着何冰柔扇了下去。
何冰柔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甩开她的手臂,眯起眼,看着怒气冲冲的她,淡定地冷笑。
绿儿擡手便又想打她,心口却猛地一阵抽痛,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地瘫软在地上。
随即,麻痒的感觉从伤口处开始蔓延,绿儿只觉得全身都奇痒难耐。
绿儿不停地抓,却是越抓越痒,只得倒在地上,用身体去蹭地面。
“你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绿儿一边抓痒,一边还不忘记骂何冰柔。
“骂吧!你尽管骂,我看你还能骂多久,哈哈哈……”何冰柔看着她在地上痛苦滚动的身子,不由得放声大笑。
绿儿手上一刻没有闲着地抓着自己的身体,此时已经将衣襟抓得大敞,尖尖的指甲已经抓下了皮肉。
她连滚带爬地起身,跪在何冰柔面前:“侧妃,绿儿知错了,求你看在绿儿当年对你有一饭之恩的分儿上,放过绿儿吧。”
“一饭之恩?放过你?”何冰柔只觉得可笑,对眼前鬓发蓬乱、衣衫不整的绿儿已经没有任何怜惜之情。
她已经给了绿儿机会,是绿儿自己不珍惜,反过来践踏她的心,她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她。
“刚才……刚才绿儿是跟侧妃玩笑呢!那包子……包子确实是绿儿吃了一口……让给侧妃的……”绿儿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艰难异常。
“哈哈……”何冰柔放肆地大笑,尽管声音还有些虚弱,却让人毛骨悚然。
“求侧妃……放过……放过绿儿……”绿儿越发痛苦,身上已经被抓得血肉模糊。
“你觉得我会傻到还相信你的话吗?”何冰柔额头上的伤口仍旧流着血,蜿蜒而下,血珠挂在她的睫毛上,将她的视线彻底染红,让她心中剩下的全是肃杀。
“何冰柔……你这该死的女人……”绿儿不再求,她知道何冰柔是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别人不了解何冰柔是什么人,她会不知道吗?
她虽然没有何冰柔做坏事的证据,但是何冰柔没少指派她去萧白逸那里又哭又叫的。
绿儿虽然是个刁蛮之人,却因为从小跟着在小市场卖包子的爹,多少学会了怎么看人。
在她看来,何冰柔就是那种表面柔弱,内心阴险的人。
“你个心肠……心肠歹毒的女人……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活不了多久了……”绿儿还在骂,只有这样骂着,心里才会舒服一点。
何冰柔死死地盯着绿儿,满是恨意的眼中渐渐多了一分悲凉。
同一天,她的孩子死在了自己爹爹手上,她曾经唯一的亲人也在自己面前痛苦地挣扎着。她心里再也没有了最初的快感,有的只有撕心裂肺的痛。
为何要背叛她?为何所有人都要背叛她?
何冰柔的嘴角渐渐向上,弯起一抹傻傻的笑。那些好的坏的,在她眼前一幕一幕地浮现……
那一日,一个小女孩救了她,她有了第一个想要报答的人……
那一日,她身陷敌阵,主子救了她,准她与自己同骑一匹马,她悄悄地摸下主子马上的铃铛,一直挂在床顶,每日看着,每日想着那一天。
那一日,她为了完成他的命令,情愿牺牲清白……
她以为,至此,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她也不敢再奢望……
怎知,那一夜,他酒后还是要了她,让她有了他的孩子。
她欢天喜地地以为,这个孩子可以给她的爱情带来一丝希望,怎知孩子的父亲竟那般残忍。
她不懂,为何她为了莫测和绿儿都做了那么多,他们还是对她残忍如斯。
难道,她天生就应该被伤害吗?
不,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样一直被伤害,她不能……
何冰柔的瞳孔渐渐放大,再到眼里的神志涣散,她已经分不清该爱,还是该恨。
两个她一生最在乎的人,却伤害她至深,能不能活着,于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呵……哈哈哈……”何冰柔发狂地大笑,却笑得泪流满面。
她拼命地抓自己的发,想让自己发疼的头好受一些,想让那些幻影消失。
只是,幻影不断,她仿佛看见了绿儿与莫测在她眼前发狂地大笑……
“哈哈哈……”
“哈哈哈……”
何冰柔只觉得耳边全是两人嘲讽的笑声,让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只能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息。
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头越发疼痛,她无措地抓着蓬乱的发。
绿儿则躺在地上,不停地抓着自己身体的每一处。
有谁会想到,一对曾经在王府中作威作福的主仆,会落得今日这番光景。
而那个曾经对何冰柔呵护有加的男人,此时早已经出了王府,看不到曾经如仙子一般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萧白逸知道孟灵曦还活着后,立刻派人去查了杨辰风。
他的属下查到,杨辰风已经不在皇城,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小九处理。
看来,杨辰风是决定带着孟灵曦远走高飞了。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
萧白逸没有直接去找杨辰风,而是快马加鞭地去了天灵宫。
这世上,只有魂媚儿了解杨辰风,能猜到他的去向,只要能说服她,他绝对能找到杨辰风。
而她会不会帮他,他没有信心。
毕竟,她对杨辰风的感情从来只求付出,不求回报。想要她出卖杨辰风,恐怕比登天还难。
不过,萧白逸也相信,杨辰风为了孟灵曦放弃皇位,一定是她不希望看到的。
也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她会帮他。
萧白逸本就是天灵宫的人,又是魂媚儿的师兄,自然没有人拦他,很容易便让他入了宫。
“师兄,别来无恙啊!”魂媚儿坐在宫主的宝座上,睨着萧白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萧白逸怎么也没有想到,再见魂媚儿会是这番光景。
他倒抽一口凉气,剑眉微蹙:“媚儿……”
“师兄,还是叫宫主吧!让外人听了去,会觉得师兄不懂规矩。”魂媚儿的语气客气而疏远。
萧白逸眉宇间已经皱出了一个“川”字,被哽得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这是要与本王划清界限吗?”
“我只是想要保护好天灵宫,希望师兄谅解。”
萧白逸听出她的意思,她是不打算让天灵宫涉足政事了。
“师父还在世的时候,也答应会帮风复位,你是风的知己,怎能在关键时刻不帮忙?”
“知己?”魂媚儿自嘲一笑,冷道,“就因为是知己,我就应该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成全他?”
萧白逸一惊,怎么都没有料到魂媚儿会变得如此彻底。
“其实师兄这趟来得实在是多此一举。他已经放弃了皇位,带着曦儿离京,不是吗?”
她怎么能不恨,她是为了他,才来做这个没有自由的宫主。
担起一肩的责任,无非想助他完成大业。
可是,她得到的是什么?
坐在这冰冷的宫殿中,想着他带着别的女人远走天涯,她的心彻底凉了。
“你知道?”萧白逸再次被惊住。
“师兄是想来问我,他的去向吧?”魂媚儿直接点破他此行的目的。
“对。”萧白逸也不再掩饰,爽快地承认。
“师兄何必呢?你我都知道,他是不会强迫曦儿的。”
萧白逸一怔,被魂媚儿的话说得心头刺痛。
他怎么会不知道杨辰风绝对不会强迫孟灵曦,两人若是远走高飞,定是得到了孟灵曦的首肯。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放不下她,也一定要找回她。
他爱她太深,他做不来伟大的事情,做不来放手这样的举动,只想一辈子将她锁在身边。
如果,她不爱他,也许他还会犹豫。
既然他们是相爱的,为何要分开?
“本王不管他是不是强迫了曦儿,曦儿既然是本王的王妃,就没有理由让给他。”萧白逸霸道地宣誓。
“师兄,放手吧!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快乐,何必一直抓着不放,让彼此痛苦呢!”魂媚儿看着如此执着的萧白逸,平静了许久的心再次刺痛起来。她何尝不是如此不甘?只是,她没有萧白逸的理直气壮。
“曦儿爱的人是本王,他们在一起真的会快乐?”萧白逸震怒,鹰眸欲喷火一般瞪着她,“媚儿,告诉本王他们在哪里,本王一定要找回曦儿,解释清那些误会。”
“师兄,你知道我不会说的,何必为难我呢!”魂媚儿知道,即使自己说不知道,萧白逸也不会信。
她确实知道,但她不会说。
即使他对她再无情,她也希望他可以幸福。
萧白逸沉下脸,转而道:“先皇的玉玺已经落入了他人之手。”
“什么?”魂媚儿一惊,从宝座上站起。
“媚儿,你该了解本王的性格,就算没有你的帮忙,本王就算将这天下翻过来,也一定会找到本王的妻。”萧白逸顿了顿,一双黑眸中是震慑人心的执着信念。
是的,他有信念,一天找不到,他便找一个月。一个月找不到,他便找一年。一年找不到,他便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他便找一辈子……
就算白发苍苍,他仍然没有找到她,但只要他还爱她,她就永远在他心里,不曾离开……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永远不会放手。
魂媚儿被他眼中的光芒震慑,心里的坚定竟有些动摇了。
“本王相信曦儿爱的是本王,只要误会解开,她一定会跟本王回来。到时候,风没有了曦儿,亦丢了皇位,他要如何向他的部下交代?如何向先皇交代?”萧白逸扔下一句话,转身便走。这样就够了,他相信魂媚儿自己可以衡量轻重。
“等等。师兄刚才说风的玉玺在别人手里?”魂媚儿步下台阶,追上他,急切地问道。
“对,已经落入了白焰教手中。”萧白逸微顿脚步,肯定地道,“她是冲着皇位而来。”
话落,他再次擡步。
“师兄,你找不到他们的。”魂媚儿没有再追,对着他的背影道。
萧白逸背影微僵,停下步子,却没有转身:“找不到又怎样?曦儿真的会爱他吗?”
“也许会呢?”魂媚儿失神地道。
萧白逸猛地转过身,冷冷一笑,反问道:“那你呢?你会爱上别人吗?”
魂媚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下子愣住。
“既然你都不会,曦儿就会吗?她若不是爱本王至深,体内的绝爱丹又怎么会发作?”萧白逸嘴角抽动一下,笑得苦涩。
他若是能早一点觉悟,又怎么会失去她?
他现在不怨任何人,即便是带她离开的杨辰风,他也不怪,他只希望可以快点找到她。
再次转身,萧白逸走得决绝,既然魂媚儿不肯说,他逼她又有什么用?
如果她都不在乎杨辰风的事情了,那他萧白逸又何德何能可以打动她?
忽然,她在他身后急切地道:“师兄,我告诉你他们在哪里。”
同为女人,魂媚儿明白,孟灵曦这一生都无法忘记萧白逸。
爱太深,伤太重,要如何忘记?
既然无法忘记,又谈何再爱?
等有一天,萧白逸找到孟灵曦,解开误会,杨辰风怎么办?
在没有遇见孟灵曦之前,杨辰风是为了父仇、为了争夺皇位而活。
现在,他为了孟灵曦放下仅有的信念,那失去孟灵曦之后,他要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不,她绝对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爱的男人落得那步田地,她不能……
风,别怪媚儿,别恨媚儿。
魂媚儿是真的了解杨辰风,即便她只知道杨辰风离开了皇城,并没有派人跟踪,也能轻易地找到他。
只是,许久之后,魂媚儿才懂,杨辰风聪明一世,又怎么会算漏了魂媚儿?
他之所以带孟灵曦去一个魂媚儿能找到的地方,为的就是给孟灵曦和萧白逸最后一次机会。
魂媚儿和萧白逸赶了三天两夜的路,才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林。
“到了,就是这里。”魂媚儿拉住马缰,神色沉了沉。
“这里是哪儿?本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萧白逸打量着这一处隐居的好地方,问道。
魂媚儿指着大山的另一边:“风和他娘在那边的村子住过。”
“没听他说过。”萧白逸目光深沉地看着林子深处,并不觉得奇怪。
杨辰风虽然成天混在脂粉间,整天油嘴滑舌的,实际上,他是个寡言的人,从来不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家事。
“他们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但风说,这里是给他的童年最多快乐的地方。”魂媚儿微扬嘴角,妩媚的凤眼中净是向往。
这里,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来过了,她知道山间有一处茅屋,是杨辰风后来建的。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等有一天,杨辰风做了皇帝,她便来这里隐居,一生一世不再出去。在这个拥有着杨辰风最快乐童年的地方,活到老,也是一件美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一心为了帝位奔波的男人,最后竟带了一个女人隐居于此。
“我们进山吧。”萧白逸抖动马缰,继续驱马向前。
“嗯。”魂媚儿点点头,驱马跟上。
山路崎岖难行,马匹的速度并不快,有点像漫步山间。
只是,不对的两个人,心中有着一样的沉重负担,即便周边的环境再美,也无心欣赏了。
山林深处,随风飘来美妙的乐声。
“看来,他们真的在这里。”萧白逸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神情凝重。
听这畅快的琴声,应该是只有心情很好的人才能弹出吧!
他是不是来错了?
不,即使是错,他也不会放手,爱了就是爱了,他萧白逸从来不是伟大之人,自然也做不来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之事。
魂媚儿扯住马缰,有些晃神地道:“也许我们不该来。”
萧白逸一双鹰眸隐隐含着怒气地瞪向她:“魂媚儿,别让本王看不起你,你从来不是这么个唯唯诺诺的性子。”
“我只是希望他幸福,我一直如此。”魂媚儿反驳道。
“希望他幸福,就更应该尽快找到他们,他们在一起,只会耽误彼此一生。”萧白逸是在坚定魂媚儿的信心,更是在坚定自己的。
“你就那么确定?”魂媚儿轻笑,心里竟有些佩服他的这股子自信。
“对,本王很确定,曦儿永远不会变心。她若是无法爱风,他们继续在一起,也是相互折磨。”萧白逸眉宇轻皱,执拗地道。
“难道师兄听不出他们的乐声是相通的吗?也许,他们的心也是相通的。”魂媚儿并不后悔带萧白逸来这里,她只是想帮杨辰风最后争取一次。
“那又怎么样?一首曲子代表不了什么。曦儿一直将他当作亲哥哥,即使心意相通,也没有什么不妥。”萧白逸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发慌。
两人的琴箫合奏实在是太过于传情,太过于合二为一,让萧白逸坚定的心也不得不动摇。
如果合奏的人不是孟灵曦和杨辰风,他也会认为奏出这乐声的会是一对神仙眷侣,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