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 正文 第177章
第177章
深邃幽黑的地下甬道,一束刺目耀眼的白光从地洞的尽头倏然射来，像穿破黑夜的光，无尽光束瞬间填满整个世界。
地面轰然震响,金属列车呼啸而来,大地为之撼动。
任何人看到一辆地铁朝自己撞来，第一反应一定是扭头就跑，这是刻在人类基因里规避风险的本能。
陈晓蓉便是如此。
短发女孩尖叫着朝后跑去,可是附近根本没有通风管道。
萧矜予喊住她：“我们上一个路过的通风口距离这里至少两百米远,你没办法躲。”
女孩吓得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道理谁都懂，可是谁敢真不躲！
然而这次是真的躲不掉,陈晓蓉浑身抖得像筛糠。别说她，连萧矜予都有些迟疑,在这震耳欲聋的地铁轰鸣声中，他听见一道沉闷有力的咚咚声。
咚、咚、咚……
这是他的心跳。
李庭锋：“放心，001不会撞死人。以前从来没有被撞死的先例，而且我之前遇见你们的时候才刚被它‘撞’过，它只会从你的身体上穿过去,没问题的。”
萧矜予深吸一口气,他擡头，看向这辆朝自己凶狠撞来的列车。
“创死你,创死你创死你！！”
猛烈的狂风汹涌而至，巨大车身带动整条隧道里的空气，轰然向三人的身后袭去。头发被整个吹向脑后，衣服也被吹得猎猎作响。
巨型列车怒吼着向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
“啊啊啊！！！”陈晓蓉捂住脑袋,恐惧地蹲伏在地。
一刹那，地铁撞上三人的身体，接着，继续向前！
没有鲜血四溅的恐怖景象，和李庭锋说的一样，六号线地铁如同出现在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从三人身上穿过。刺耳难听的“创死你”还在耳边响着，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充满了对人类的无限恶意，可是它并没有真的创死任何一个人。
始终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地铁还没从身上“穿”完，萧矜予松了口气。
在001撞过来的时候，他故意关闭了第四视角。现在放眼看去，果然，001真的是一辆普通的地铁。
谁也想不到，在被一辆地铁撞击的时候，萧矜予居然还有心情观察撞着自己的这辆车。
哪怕是李庭锋，虽然心里有“我不会被撞死”的准备，可是人的大脑是会被视觉欺骗的。他闭上了眼，没敢看这辆正在自己身上穿行的地铁。要让他真的睁眼，他大概会感到浑身都疼。
而萧矜予却在观察，他单纯地用双眼看着这些穿越自己的车厢-
没有人-
就是一辆破旧生锈的老地铁。
眼看001就要真的穿行而走了，萧矜予抿了抿嘴唇。
第四视角，开启！
眨眼间，铺天盖地的白色充斥了萧矜予的整个世界。
眼睛一下子看见这样纯白的颜色，萧矜予的大脑猛地一痛，他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有根青筋在隐隐作痛，双眼也被刺得忍不住眯起，想要躲避这样强烈的光线。花了两秒，他强迫自己睁眼-
纯白，就是一团纯粹的白光。
“我要创死你们每一个人！！！”
地铁快速行驶而过，最后一节车厢也从三人身上“碾压”过去。
李庭锋睁开眼，他舒了口气：“呼，我说的吧，001是撞不死人的，它并没有实体。”
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女孩已经泪流满面，陈晓蓉把头埋在膝盖里，害怕地哽咽着。
从极限的白到无尽的黑，萧矜予闭上眼。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和一下光线对双眼产生的视觉疲劳。
萧矜予：“是，它确实是摸不到的。看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被它撞死，只需要赶紧前往南锣鼓巷站，在那里待满24小时。”顿了顿，他低头问道：“你没事吧。”
听到青年对自己的关心，陈晓蓉有些感动。小姑娘一咬牙，抹了眼泪，站了起来：“没、没事，那我们赶紧走吧，我跟着你们，我不会拖后腿的！”
萧矜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在离开这里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视线向前上移，萧矜予看向那块横挡在道路中间的巨石。他还需要再观察一下那团藏在石头缝隙里的白色光团。
突然，李庭锋低声道：“等一下，萧矜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萧矜予愣住，看他：“什么？”
李庭锋的脸色沉了下去：“我好像觉得，有那里不对。我是第四次进入001的逻辑链，过去两年里我被它撞过上百次。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不对？萧矜予问道：“这一次它撞击你，和以前撞你有不一样的感觉？”
“不，不是这个、”李庭锋解释道：“我说不清，我被撞的时候大多都是闭眼的，至于被它撞，那根本没有感觉，最多就是能感受到它行驶过程中带来的空气流动，也就是有风吹过。但其他是没感觉的。你让我想想，我想想……”
几秒后，突然。
李庭锋瞪大眼：“萧矜予，刚才001撞过我们后，地面好像没过几秒就不再震动了，声音也没了。你是不是也没听到它再继续说话了，说那句要创死我们？！”
嘴唇微微张开，下一秒，萧矜予打开手机电筒，刷的照向身后。
幽长静谧的地底隧道，如同一条漆黑的长蛇，无声而沉默地缠绕住三个渺小的人类。
手机电筒的光探照向前……
照亮了数十米外，地铁车厢的尾部！
李庭锋身体颤抖，看着这辆地铁的屁股，三秒后他才惊吼出声：“001……001停下了？！”
萧矜予问道：“它以前没有停下过？”
李庭锋：“没有！除了A05盲盒外，001没有为任何一个人类，无论用户还是普通人停下！哪怕是宿上校，宿上校也没有让它停下过，它只有在面对盲盒的时候才停了。”
陈晓蓉：“所以是因为那个……盲盒？”
萧矜予拧紧眉头：“应该不是。”
当然不是。
别人不知道，但是004告诉过他，盲盒的名字从长脑APP排行榜上消失了。他已经死了。
突变引发的惊慌过后，李庭锋冷静下来：“萧矜予，既然001停下了，要不我们上去看看？我得去采集数据，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信息。”
萧矜予想了想：“好，那我也去看看。”
陈晓蓉：“我……我能不能不去？”
萧矜予：“你在这里待着吧。”
“好！”少女缩了缩脖子。
不是她胆小，她去不去都没什么用，而且那是一辆鬼地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去碰鬼。
正想着，忽然，陈晓蓉“咦”了一声：“诶，它是不是动了？”
萧矜予擡起手电筒。
李庭锋正要走过去，闻言，他用电筒照向前方：“动了吗……嗯？是好像和刚才变化了一点。”但是具体哪里变了，他一下子说不清。
萧矜予早已关闭第四视角，他望着这辆莫名停止的地铁，三秒后，他诧异道：“它是不是掉头了？”
地铁的第一列车厢和最后一列车厢，长得几乎一致。在地下通行时，地铁并不会掉头，它只是不断地更改自己的列车头，由此实现来回穿行。
地铁头尾一致，可两辆车厢终究是有细微差别的，比如车厢的使用痕迹不同。
而如今，001刚才的车尾突然变成了车头。
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众人眼皮子下，完成了一次掉头。
李庭锋：“这是什么情况？它掉头干什么？而且它不用掉头吧，哪有地铁掉头的？”
它掉头干什么？
地铁从不掉头，直接换个方向行驶就行。
那001为什么掉了个头？
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萧矜予立刻道：“跑！”不过说完他自己先一愣，想到：不对，001并不会真实地撞击人类。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啪嗒——”
强烈的车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众人看向那辆停止的地铁。
——掉了头的地铁，忽然开了车灯。
这一刻，三人的脑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他们好像都意识到001为什么掉了头，而它现在又想做什么了。
不等他们反应。
“哈哈哈哈创死你们，我要创死你们，把你们通、通、创、死！！！”
下一秒，“轰——”
地铁呼啸而过，再次从三人身上倾轧过去！
***
李庭锋：“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001从来没这样过！”
陈晓蓉：“呜呜呜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李庭锋：“我保证001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状况，在我们首都逻辑研究所的记录里，没有过！这是史无前例的！”
狂风吹得头发不断向后，萧矜予脸色凝重：“没事。001没有实体，所以被它撞没什么。”
谁都想不到，001居然在不断地、反复地，撞击他们！
这辆地铁仿佛发了疯，它不再行驶向前，它一次次地掉头，然后一次次地——撞向萧矜予三人！
“创死你创死你，给你们全部创死！”
恶劣疯狂的吼叫声在狭窄的地铁通道里不断回响。
但是此刻，萧矜予根本没时间去管001的异常现象。
因为001不断地撞击他们，导致他根本无法使用第四视角。一旦开启第四视角，他的世界就会变成刺眼的白色，短时间还能忍受，长期下去他的眼球根本无法承担。
而就在他短暂开启第四视角时，萧矜予看见，随着001的撞击，他们三人身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污染因子。
这个出现的速度明显比刚才正常行走时要快得多！
不过十分钟，三人的身体周围就浮现出一圈淡淡的浅灰色。黑色的污染因子像一层薄薄的纱，笼罩着他们，将他们困在其中。
按这个速度下去……
萧矜予扭头望着陈晓蓉。
这个女孩不是用户，没有抵抗能力，她很快就会被污染，变成一个污染者！
而且长此以往，连他和李庭锋都无法承受，会变成污染者。
萧矜予一咬牙，开启第四视角。他尝试着清理自己手腕附近的一团黑色光点，然而他还没清理完一条手臂，双眼便刺痛得难以睁开。
第四视角被迫关闭。
……
“哈哈哈哈哈哈都去死吧，人类，都创死吧，一起创死！！！”
冰冷可怖的地铁，一遍遍地，碾压通道里的三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