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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甘上流 正文 第101章 结婚一个月看着像狗,结婚半年看着像猪,结婚一年猪狗不如

所属书籍: 自甘上流

    第91章结婚一个月看着像狗,结婚半年看着像猪,结婚一年猪狗不如

    回国的飞机上,杜秋恍惚不定。她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半的她冷酷想着后续对策。遗书什么去拿,律师该找哪一个,要是财产分配不利于她该怎么处理,消息什么可以公布。

    另一半的她不知所措。偌大的一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死,终于轮到她身边。如果上次就是最后一面,是不是后悔说了太多重话?

    叶春彦说,消息全封锁着,公司和家里的人都不知道到他出发时,杜守拙还在医院抢救,还没有恢复意识。初步诊断是脑梗,这个年纪也不适合动手术了。姨母正陪着,她没有再联系他。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原本她还心存侥幸,上次见面还好端端的。叶春彦可能是有意诈她。可回到家里,人去楼空,连姨母都不在。问了佣人,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姨母昨天领着杜守拙去医院了,现在还没回来。

    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先去房间里收拾几件衣服,收殓要穿自己的衣服。她准备安排人打电话把保险箱撬开。遗嘱在里面。

    在卧室找证件时,她看到书桌的信,都是杜守拙以前写给她的。之前从没看过,现在拆开了匆忙一看,原来都是一些他对公司的管理总结,事无巨细写了许多,从人事安排,财务管理,到应该和哪些人打好交道。谁和谁又曾经欠过他人情,可以拿来用。

    虽说是为了公司,但也是有利于她。禁不住一阵心软,她也犹豫起来。是不是对夏文卿太过分了?如果这次父亲能转危为安,或许该放他一马?

    找出几件父亲常穿的旧衣服,最上面一件棕色的还是她当初为他买的。这么多年过去,都穿旧了,倒还留着。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泪滴在衣服上。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杜守拙问道:“你在哭什么啊?”

    杜秋大惊失色,道:“你不是在医院动手术,快不行?”

    “是在医院,去处理我前列腺的毛病,做了个微创。谁和你说我不行了?”

    两个齐齐看向叶春彦,他笑眯眯地歪着头,道:“你吓唬我一次,我吓唬你一次,很公平啊。”

    杜秋气得破口大骂,道:“叶春彦,你这个该死的骗子。王八蛋!”

    “没错。可你不是说和你爸恩断义绝了,他死了都不难过啊。看着不像啊。”

    “关你屁事啊。”

    这一吵,杜守拙倒是弄清原委了。女儿还是记挂着他的,他原本就有许多话找不到由头说,便抓紧机会道:“我本来想真心和你道歉,但是后来想想算了。因为你不会接受,而且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说出来,好像什么事都过去了,也没那么简单。我想做点更有诚意的事,公司的股权我想再转给你一半,这样你做事的时候也能放的开些。”

    杜秋却不信他的悔改,只当是两个人串通起来骗他。羞愤交加,扭头就走。叶春彦去拦,一下竟没拦住。气急之下,她恶狠狠推了他一把。他原本就站在楼梯边缘,一失足竟然滚了下去。

    宛若昨日重现。她猛地想起,当年也是这么把夏文卿推了楼。他满脸是血地望着她,却没声张。想来他确实更宽容些。叶春彦倒比夏文卿更好些,只滚了几级台阶,就自己撑着爬了起来。

    “没事没事。”他摆摆手,不要人搀扶,往旁边走了几步,就直直栽倒下去。

    之后的时间像是熬得太稠的粥,凝固的,没有分寸的,杜秋六神无主坐在床边,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了。从叶春彦晕倒开始,叫人,送医院,做诊断,回家,她完全没有一丝实感。

    摔下去的一下倒没事,没有脑震荡。主要是他一直在发烧。医生说是伤口感染,他之前手上的伤口没处理,几次浸水,休息又差,加上不吃东西低血糖,终于熬不住了。清了创,打了抗生素,重新包扎过就没事了。可她还是不放心,医生就说晚上不退烧再过来。

    不用住院,杜秋守在客厅里等他醒。一直到凌晨三点,杜时青劝她先去歇着,道:“公司的事总要你去处理啊。”

    杜秋苦笑道:“哪有这么多事啊,公司不过是个机器,按一下开关,自己会动的。换了谁都一样。”她招呼妹妹坐在身边,道:“我老了吗,时青?你觉得我老了吗?”

    “怎么会呢,姐?你现在是最好的年纪啊。”

    “是嘛,那我怎么会觉得人生有这么多无能为力的事?我累了。”

    “你说话越来越像爸爸了。”杜时青顿了顿,又改口道:“其实也不该叫他爸爸了。所以,那个人是匡先生吗?他对我一直很好。”

    “妈没有告诉我。”

    “等我做好准备了,我会去问他的。”她上前拥抱了杜秋,倒像是安抚,从后面拍了拍她的后背,“姐,”

    “你也不能和我分这么清楚。你怕我了?”

    “是我想通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能总是依赖别人了。我不能再留下了。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出国留学,我会好好读书的。”

    杜秋点点头,也不再多挽留,该走的总是留不住的。

    到清晨六点,天已经蒙蒙亮。她蹑手蹑脚进房间,叶春彦依旧昏睡着,因为没了意识,他反倒显得格外亲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随着呼吸轻轻颤抖的睫毛。他的嘴唇有些焦,她拿湿纱布去润,刚碰上去,他立刻就醒了。

    “你怎么在这?”起先他说话的语气是极轻柔的,不太清醒,紧接着坐起身又问了一遍,立刻冷淡下来,“你怎么在这里?公司没事要你处理吗?”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斜了斜眼,完全是听腻了这番话。她继续道:“我们别再这样了,你说的事,我都可以答应,包括离婚。”

    “是嘛。”

    “我可以给夏文卿换个律师,但他认不认罪,怎么判,我决定不了。离婚的事也不能这么草率,要去问问律师的意思,你不要着急,可以吗?”

    叶春彦不说话,要拿毛巾来擦脸。杜秋亲自服侍的他,端了脸盆拧毛巾。她的手势笨拙。他望着就笑,接过来自己抹了把脸,道:“你还记得结婚前我说的话吗?”

    “什么?”

    “你吃饭了吗?不管我们闹成什么样子,我总是在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看你坐在这里很久的样子。没有吃就快去吃。”

    “我让厨房给你熬着粥,你有胃口吗?一起吃一点,可以吗?”

    粥端进来,都没什么胃口,只分吃了小半碗。杜秋把碗搁在一边,道:“我累了,能让我靠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他掀开被子一角让出一块,她躺在他睡过的位置,暖融融的。没有贴的太近。她只是侧身听着他的呼吸。过了一会儿,被单下他的手轻轻搭着她的腰,往身侧揽了揽道:“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背叛你。只是我们都有不能妥协的地方。其实一开始我们都明白,不是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就当我太害怕失去,太爱勉强吧。”

    她轻轻靠在他肩上,他则搂住她,自上而下摩挲着,像是安抚一只小猫。因为一样的身心俱疲,他们倒也无力再争论对错,只是茫然地盯着墙面,暗绿色的腊叶墙纸,底下是一盏黄铜小台灯。

    这其实是很漂亮的一套房子,宽敞到让他们生疏,狭小到容不下那么多痛苦的回忆。

    第二天,杜守拙也来探病,还带了个果篮来。叶春彦哭笑不得,道:“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你都来看我。我明天要死了,是吗?”

    杜守拙道:“说话还是那么颠三倒四,看来没把头摔坏。”

    探病只是个借口,他主要还是来找杜秋。两人重新谈了一轮条件。杜秋答应放过夏文卿,尽力拿钱赔偿帮他减刑。杜守拙则转给她9%的股份。

    杜秋道:“我让步,不是原谅你了,也不是对夏文卿有什么愧疚。只是我有新的家人了,不能因为老的家影响到他们。”

    杜守拙不发一言,再也没有争吵的心气。留下来吃了一顿饭,因为家里的佣人新换了一批,菜色全不合他口味。换了过去,他早就大发雷霆了,现在却只说是胃口不好。

    他自认是大彻大悟了。在疗养院的时候多潦倒,但他依旧不屑和同院的老头攀谈。他是什么身份?有这样的成就,赚了这么多的钱,他的自豪里有一种端样,自觉与常人不同,家庭也不是寻常的组合。就算分崩离析了,也有着许多荡气回肠。

    可是接回家里,雇佣来照顾他的男看护嘴太碎,说了老家的一桩事。有个老头生了一女一儿,儿子没出息,就让打工的大姐寄钱回来给弟弟攒老婆本。说好以后家里的老房子给女儿。可房价涨太快,弟弟没买房,也看上了老房子。姐弟闹不和,姐姐偷偷举报弟弟酒驾,房子也不要了,就是要出一口恶气。老头急了,也不回家,整日和人去跳舞。一次晚上回家时,在坑里摔了一跤,到第二天才被发现,已经死了。

    看护说得稀疏平常,他却听得心惊,自己竟然能代入一个乡镇老头的遭遇,有些后怕。后来又听看护说了身边人的故事,离婚出轨,偷养小孩。并不比生意圈里的八卦消停多少。

    他也逐渐明白,人的差别只是性格不同,和位置没什么关系。原来他们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家庭。只是因为攀上的高处,一点错处都变得惊心动魄。

    一旦跨过这个坎,他便觉得豁然开朗。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应有的生老病死,一个都逃不过。他以前最怕的是自己失了权,潦倒落魄。可当真过上了这样的日子,竟然也能适应。

    能吃,能拉,能睡,太阳好的时候,能被搀扶着走一步,他就觉得命运网开一面。人造的社会,神许的命运,最公平之处在于全无公平。他早年间做了许多错事,有些很惶恐,却轻飘飘过去了。对子女的这一桩,他原本还颇得意,竟然沦落至此。

    他拉过女儿的手,真心实意道:“我爸是赤脚医生,说到底,我就是农民的儿子。我赚了这么多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其实还是泥腿子。乡下人的那些脾气,小心眼,多子多福的想法,我都有。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企业家的女儿,你见过的世面,读过的书,都比我多。你比我强是应该的。”

    杜秋抱着肩,不说话,继续听他道:“我明白了,我的错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明白的太晚了,但在死前明白,还不算太晚。”

    虽然有些动容,但她依旧疑心他在装模做样,便道:“爸,你想通了真好。有件事告诉你,妈对你没那么深的感情。她更喜欢她的同学。他们当年是同一个诗社的,他写了许多信给她。她都收藏着。她最后拜托我拿出来藏好。”

    杜秋说出来的是故事的另一版本。一个寻找靠山的女人的一辈子。她对他本就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家里的吩咐罢了。人木讷又有些瘸,她很自卑,知道父母是怜惜大于怜爱,总想着好好把她嫁出去,就当是弥补。所以她喜欢的人他们是看不上的,他家里成份都不好。杜守拙第一次来家里时,她偷偷听着,其实是怕妹妹先结婚,那她就更成了老姑娘。

    其实父母不看好妹妹的恋情,双方脾气都太强硬,吵架也吵了许多次。他们想要个好女婿,但是首先要长久,要一颗能笼络住男人的柔情似水的心。后来父母商量着让她替代上。她有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半推半就。

    母亲道:“我们是为你好,以后你就明白了。这个世上,只有父母是真心而你着想的。你要懂道理。”

    结了婚,似乎也幸福。毕竟她也不知道女人的幸福该是怎样?她是千依百顺的妻子,和体贴周到的女儿。旁人都羡慕她,能为家庭操劳是好女人的福气。

    她也不响,不敢反驳别人。她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被抛下,像儿时一样被丢下,半夜睡不着抓身上的虱子。

    终于,她先死,把别人都抛下了。家里人都围到病床前,亲戚们哭着说,”好人不长命啊。”她却想着,要当这个好人干嘛?都要变成死人了。

    临终前,她抓着女儿的手,道:“妈妈真的恨,以后要是变成鬼,也不能保佑你了。你自己照顾自己吧。”

    听完这些话,杜守拙没动怒,只是长叹出一声,道:“那是我误会她了。我是乡下人,她也是,我们也被许多事束缚住了。”

    他顿了顿,道:“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把这些诗拿来给我看看。我最近也没事,可以学着写写诗。”

    痛改前非的决心,杜秋保持了十天,等见了律师,双方说清条件,她立刻又翻脸赖账了。叶春彦不要钱,不要房子和股份,甚至可以先不办离婚手续,以免影响她公司形象。可他有两点要求:孩子带走,他搬走。没有特殊情况,不再私下联系。

    杜秋道:“难道我要再见你,还要提前预约打申请吗?”

    叶春彦回道:“这倒不用。你预约了我也不想见你。”

    原本条件还能再谈。可又有新的消息传来。下一届总商会的副主席要提名她,这事定了七八成,但目前还在考察阶段,要求是一年内不能有负面新闻。离婚也算是坏消息。中国人总喜欢求个家和万事兴。

    这个理由同叶春彦也说了。他根本不屑一顾,态度很坚定,道:“再不离婚,我要发失心疯了。这才是真正的负面新闻。”

    杜秋道:“那我到时候给你找个好点的医生看看。”

    “这件事真的对你很重要吗?都是虚名啊。”

    “虚名也有一堆人抢着上。如果我这届被提名,就是最年轻的副主席,还是女的。意义不一样的。过几年变数就多了。”

    因为有言在先,他们的事不能影响到孩子。于是人前演得厉害,还牵着手去给汤君开家长会。叶春彦走在前面,特意给她推开门说请。如此绅士风度,引得羡慕注视频频。

    可人后立马就翻脸。他知道她有意拖延,彻底来了脾气,故意与她打游击战。她住在别墅时,他搬去婚房。她回婚房时,他又立刻去第三套房。他说话也不再讲究,故意拿嘴开光。

    他躺在沙发上,杜秋走近,他立刻起身,拍着胸口装模作样道:“我做噩梦了,梦到你睡在我身边,真可怕。”

    杜秋吃饭呛着时,他只假惺惺看着她笑。她问他做什么。他便道:“关心你,怕你吃饭噎死。”

    杜秋瞪他。他又笑道:“不满意,那我给你鼓掌?”

    她起先还膈应得厉害,索性对他道:“你别整天阴阳怪气的,要不干脆和我吵架吧。”

    他照例是笑眯眯,道:“那我怎么舍得啊。”

    几天针锋相对着过去了,她倒也释然了,看出他是外强中干,说缺德话也到等女儿不在家的时候。连遛狗不牵绳的大爷都比他胆子大。

    等汤君一走,她就故意对他道:“我是个适应能力很好的人,已经习惯你现在的样子了。你这么阴阳怪气非常可爱,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庭带来许多欢声笑语。应该带你女儿多来看看。”一面说,她还一面熟练地摸他大腿。

    叶春彦掐住她的手腕,道:“过分了啊。”

    “我不这么觉得。”杜秋一样笑着回他,道:“你要是想不开的话,吃点药调理一下,中西医都好。”

    就这么吵吵嚷嚷闹到律师面前。前面已经换了两个律师,后面接手的沈律师据说是业界翘楚,一样被他们搅合得满头大汗。

    杜秋是惯常扯东扯西,从他们相遇的那棵树开始聊,整整说了二十分钟不歇,气得叶春彦也掏出烟来抽。沈律师也无可奈何,敲敲桌子道:“两位请尊重一下别人,不要抽烟了,这里禁烟。”

    他把烟灰缸端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们掐灭烟头,才继续道:“你们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单纯从法律角度看,我觉得你们不应该过来。显然杜小姐不想要离婚,她又是资产丰厚的一方,她不配合的话,财产分割的流程根本无法开展。”

    “我可以不要任何钱。”

    “叶先生,这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必须的流程不能省。按你们的情况估计也不会判离。双方都没有明显过错,又有一个孩子,基本没有判离的先例。”

    “那先上了法院再说。”

    “你也要为杜小姐考虑啊。一个大公司的老板离婚,要是闹上法院对公司的影响非常大。律师界流传一句话是,花十万结的婚,就要花一百万离掉。”见叶春彦有动摇,沈律师接着道:“两位有没有考虑过婚姻咨询?我很推荐。”

    叶春彦虽然知道律师偏向杜秋,但还是同意了。至少婚姻咨询师是专业人士,工作就是拿钱听他们吵架。

    咨询师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客客气气,斯斯文文,打扮有点像是高中的英语老师,保守的时髦。她先问了几个例行问题,然后道:“你们还能不能回忆起感情萌芽的时候,第一次动心的场景?”

    杜秋道:“我不记得了,可能是他转身拿东西。我发现他屁股挺翘的。俗话说,屁股翘的男人心肠好。”

    叶春彦道:“不记得了,我可能没动心,之前喝假酒了。街边买的二锅头里掺乙醚了,喝了不清醒,现在醒酒了。”

    “你们确定这是认真的回答?”

    “很认真。”杜秋回答。叶春彦哼哼两声附和她。

    咨询师笑道:“敷衍地对待问题,这是一种典型的阻抗。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两位觉得我不够专业,不值得认真对待。要么是你们害怕流露真情实感,担心自己还余情未了。”

    杜秋顿时变了脸色。原先她只是把婚姻咨询当拖延离婚的手段,没太当真。可是心思迅速被看破,她也不得不严肃起来。她虽然知道自己有问题,可也不喜欢让外人戳穿。再去看叶春彦,他也一改先前的散漫样子。

    “两位愿意重新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女士优先。”

    杜秋道:“其实我太不记得了。应该是他对女儿的态度吧。他是个好父亲,让我觉得很难得。起初是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一想到他就很开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离不开了。”

    “那叶先生呢?”

    “她对我道歉了。一开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她对我道歉了。她这么骄傲的人,说出那样的话也不容易。”

    咨询师又追问了几句,忽然对杜秋道:“你害怕你母亲吗?”

    “不,当然不,我为什么要怕她?她是个贤妻良母,说难听点,就是整个人围着家里团团转,牺牲了一切的人。”

    “我的意思是你害怕成为她吗?害怕成为这样的人吗?因为她给了你做一个坏榜样,所以你潜意识觉得妻子和母亲的身份是一种惩罚。你不相信平等的关系。”

    “我觉得你的问题有点尖刻了,不好回答。”

    咨询师笑而不语,时间已经到了。下次咨询约在三天后。杜秋出门时怏怏不平,觉得咨询师纯属胡说八道,牵强附会。叶春彦问她下次还去不去。她说下周会议太多,估计抽不出时间。

    结果到了约定时间,杜秋还提前到了,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像是去受审。这次咨询师问了他们最不满对方的一点。叶春彦说她有些自以为是。

    杜秋回道:“他对婚姻很敷衍,根本不认真。”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结婚都一年多了。看看外面的已婚男人,全是套牢了一个女人,就自我放纵了。结婚一个月看着像狗,结婚半年看着像猪,结婚一年猪狗不如。可是你看看他。还瘦了六斤,这根本就不是认真对待婚姻的态度。”

    “听听,你在说什么啊你。”叶春彦撑着额头在叹气。

    “你自己要生气,我也没办法。你去见律师,还给头发抹油呢。一副特别高兴要离婚的样子。”

    “是的,我准备离了再找一个富婆。本地还有比你更有钱的单身女的吗?可以介绍给我。”

    “八十岁的你要吗?”

    “可以啊,我缺少外婆关爱,现在补上童年缺失不行吗?”

    咨询师熬不住笑了,做个手势打断他们道:“杜小姐,你有些不对。每次你们的对话发展成相声,都是你起的头。虽然很幽默,但是逃避问题是一种恐惧表现。”

    她接着道:“亲子关系会影响一个人对待世界的态度,无法从父母身上获得安全感的人,也很难对他人有安全感。这近似于一种应激反应。对你来说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所有的好意都是一种等价交换。你要确定自己始终占优势,否则就会被抛弃。是这样吗?”

    “不是。”杜秋斩钉截铁道。

    “那叶先生,你觉得是不是呢?”

    “是的。”

    “那你是否迷恋这种不安全感呢?一个像你这样高道德的人,是不是很容易被他人的脆弱处吸引。哪怕这种脆弱已经让你痛苦?你依旧无法放弃。”

    “是的。”

    咨询师道:“我能感觉到你们婚姻中存在对抗。你们不是在对抗彼此,而是在对抗彼此代表的某事。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吗?”

    她话音未落,杜秋就夺门而出。叶春彦不明所以,立刻追了出去,发现她是去洗手间吐了。他一面给她倒热水,一面道:“我刚说完爱你,你就恶心吐了。这不离婚行吗?”

    咨询匆匆中断。回去的路上,杜秋还有气无力靠着他。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肠胃炎,可又不太像。叶春彦其实有过类似经验。汤雯曾经也这样犯恶心。他忽然生出一种此生少有的不安感,鬼使神差般,把手搭在她小腹上。

    第二天,这份不安就坐实了。杜秋拿检查报告给他看,她怀孕了。子宫肌瘤怀孕的概率很低,但坚持治疗,这个概率也不为零。

    杜秋道:“你要是觉得报告有问题,可以和我一起去医院。”

    叶春彦怔了怔,道:“怀孕了你还抽烟?”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我才不去婚姻咨询呢。”她彻底放松下来,轻快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时候怀孕,很影响工作。公司一堆事要处理,还不知道怎么办。可既然真的有了,你不觉得是缘分吗?我觉得是我妈保佑。”

    “まったくのでたらめで。”

    接下来两天,杜秋足不出户,体会异国风情。叶春彦不想和她吵架,也不能不说话,就用日语夹杂手势表达意思。她实在受不了,只能让汤君去传话,道:“去劝劝你爸,换一种语言可以吗?”

    小拖鞋啪嗒啪嗒去了又回来。汤君道:“爸爸问你说法语可以吗?”

    “让他在中国人的地盘用中国人的母语。”

    “爸爸说好,他让你把耳朵塞着。他要拉琴了。”

    凄凄惨惨,哀哀怨怨拉了两天的琴,杜秋只能亲自去敲门。叶春彦回头看她,把琴弓放下,一言不发。

    “要换一把琴吗?你的旧琴,我帮你找回来了。”她把琴盒放在桌上。现在叶春彦用的这把琴是她结婚时送的,之前那把在蜜月前卖了,辗转多人,她费了一番力气找回来。

    杜秋不多留,带上门就走了。叶春彦把琴拿起来端详,落漆的地方重新刷过了,弦也重新调过了。旧琴,旧情,终究是难分难舍。

    到晚上,他终于还是下楼吃饭了。杜秋原本坐在主位,眼神窃喜,忍着没笑,小心翼翼朝他的位置挪了挪,故意道:“你要是真的不想看到我,我换一套房子住,东面还有两套房子。”

    叶春彦睨她一眼,道:“你还是多休息吧,前三个月反应会很大的。”

    他们不再去做婚姻咨询了,空出来的时间就静静坐在花园里晒太阳。也没必要再提离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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