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坤和张蕴从审讯室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一半。
他们俩的口供从始至终的一致。
周坤很自然的搂过张蕴的肩膀,他脸上甚至有些笑意,说道:“还生我气吗?是不是吓坏了?”
张蕴瞥了他一眼,低下头,脸色不佳。
赵烈旭和蒋平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周坤说:“有什么问题请联系我,我和张蕴都很愿意配合警方调查。”
赵烈旭微微点头。
等两人走了,蒋平挠头道:“这大老板到底不一样,气场那么强,整个过程够淡定的啊。”
就算是普通人被传召,只要进了这警局,多多少少都会心里发慌,从前那些和杀人案扯上关系的表现出的情绪更是夸张,一般人会吃惊于这个案件的发生,然后极力摆脱自己的嫌疑,最后配合警方调查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交待,可周坤不一样,他仿佛是被请来的一般,悠然自得的坐在那儿,不慌不忙的阐述,更不惊愕于一桩命案的惨烈发生。
赵烈旭眸色沉着,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准备开会。”
“是。”
张蕴跟着周坤上了车,他今天自己开的车,周坤坐在驾驶座上,不发动车子也不系安全带,他淡淡的望着前方。
张蕴手心出了很多汗,车窗对面就是警局,中央飘荡的五星红旗,大门口硕大的公安二字,都朝她压来。
她双手掩面,深深吸了口气。
周坤:“照我吩咐的说了?”
“嗯”张蕴微微发抖,“警察说她她被挖了眼睛,为什么会”
“是我挖的。”
“为什么?”
周坤:“前段时间的挖眼你应该知道吧,我想这样做的话应该可以混淆警方的视线。你怕什么?”
张蕴看他,“你不怕吗?你是共犯,也有法律责任。”
周坤擡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如果真的查出来了,责任我会担的,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想太多。”
张蕴一惊,“你什么意思?”
“是因为我才发生这种事情的,你是我女人,有什么我应该替你承担的。”
“你”
“现在不用担心,我都处理好了,他们找不到证据的。”周坤抚她脸颊,“有我在。”
张蕴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心中有无限忧伤去又有股难以言说的安全感,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你真的真的把我当你女人吗?”
周坤安抚着她,“我说过,我只有你一个。一切都会好的。”
张蕴啜泣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撞一下就死了?怎么会呢?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怎么了。”
她觉得自己无比冲动,竟然去和阮丽芝动手。
周坤望着远处,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公安二字上,他说:“我知道你是个性格很温柔的人,是她说话太难听了不是吗?咎由自取而已。”
“要是查到了怎么办?该怎么办?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不会,别墅那边处理的很干净,所有的痕迹都处理的很干净。”
张蕴摇头,哭的不成样子,精神有些涣散。
周坤擡起她的下巴,目光寒冷,“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你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我喜欢你的温柔,可是我不喜欢你现在的状态。张蕴,想跟我的话得先学会从容。”
张蕴听不懂他说的话,“什么从容?我杀人了,怎么从容?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坤似乎没了耐心,“这几天先别去上班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警察再找我怎么办?”
“你只知道昨晚阮丽芝来找过我们,其他的你都不知道。”
张蕴觉得自己浑身都发软,她呆滞的点点头。
周坤拭去她的眼泪,淡然的发动车子,“你不必太过担心,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什么游戏?”
周坤弯了嘴角,“猫抓老鼠的游戏。”
会议室。
小张把下午审问的资料印了十几份,发放。
赵烈旭在移动白板上写下阮丽芝的姓名年龄和死亡特征,边上是曾国发案件的照片。
赵烈旭:“先说说你们的看法。”
蒋平:“首先,这次的挖眼案和曾国发的案子间隔一个月多点,案件十分的相似,有很多共同点,但是曾国发已被抓获,不排除有人在模仿曾国发作案。还有就是,根据法医的初步判定,死者的死应该是个意外,如果真是这样,那极有可能凶手在混淆视听。”
从表面看,的确是这样。
蒋平:“但是赵队,你说的这个意外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赵烈旭:“小张你呢?”
小张推了推眼镜,“我的想法和蒋平的差不多,但是有几个疑问,凶手挖下的眼睛呢?他丢在了哪里?公园附近都找遍了,没有。而且车上现场,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凶手有一定的经验或者思维非常缜密。如果这场案件是个意外,凶手能做到这样,说明他是个极其冷静的人,能在凌晨一点到早上六点之间,短短的五个小时完成抛尸挖眼去痕迹,有条不紊的,他心里素质很高。如果这不是个意外,那可真变态的,和曾国发一样变态。还有就是,他为什么要杀阮丽芝?阮丽芝虽然人际圈广,但根据调查,她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只要是他杀就一定有个理由,有的是情杀,有的是报复,有的是夺财,就算发生争执意外死亡,那争执的又是什么?杀阮丽芝总有个理由,就像曾国发猥亵郭婷,杀死徐玉玉,有明显的选择理由。”
赵烈旭点点头,说:“通常,连环杀手杀人都会有其显著的特征,他们和普通意外的他杀不一样,他们在杀人时更多是享受乐趣或者是一种报复,尸体上的痕迹也能反映出他们内心的需求和想法。挖眼,就是一个特征。”
赵烈旭指了指阮丽芝的和徐玉玉的眼部照片,说道:“不用做详细检查也能看出来,凶手在处理阮丽芝的时候手法比曾国发的熟练许多,处理的相当干净。都抛尸在公园,都挖眼,死者仪态相似,都侵犯了死者,不同的是,一个是性侵,一个是用树枝。之前我们在审讯曾国发的时候有两个点值得怀疑,一,曾国发曾说过,有人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他妻子回来了,由于没有查到这通电话,曾国发也有精神问题,当时认为这是他杜撰的,二,问曾国发挖眼睛的理由,他说不出。他对死者性侵凌虐换衣服这些行为都可以有理由解释,唯独挖眼睛没有理由说明。”
赵烈旭把一个u盘插电脑上,边打开文件边说:“这是1996年在淮城发生的一起挖眼女童案,死者名叫赵莉萱,死亡年龄14岁,被利刃挖去双眼,处理手法和阮丽芝的很相似,下体遭受过凌虐,凶手用钢筋铁棍‘性侵’了她,死亡原因是脾脏破裂大出血,凶手在她腹部捅了十来刀,抛尸在淮平公园中间的那棵槐树下,死态和阮丽芝的高度相似。”
他说的很淡很平静。
投影上是几张当年的照片,女孩一袭白裙已是鲜红色,眼窝血肉模糊,小小的脸蛋透着一股恐怖气息。
这起案件发生的时候在坐的人多数只有七八岁,即使当时轰动全城,但作为孩子可能不知。
蒋平盯着赵莉萱这个名字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所以这起案件和22年前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赵烈旭说:“22年前的凶手还未抓到,所以不排除他又犯案了。这起女童案和曾国发案件还有阮丽芝案件可以并案调查。我之所以说这个意外并不是意外是因为,就算是模仿犯案,不同的人会留下不同的痕迹,而女童案和阮丽芝案件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小张说了两点很对,一,阮丽芝的眼睛呢?女童案中的女童的眼睛当年也没找到。二,凶手很淡定的完成抛尸挖眼过程,抹去痕迹,和当年一模一样,因为无迹可寻,所以案子一直搁到现在,同时也说明凶手是个非常谨慎聪明的人。”
蒋平:“那是曾国发在模仿他?那曾国发口中的那个他就是凶手吗?他怎么会选择曾国发?”
蒋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凶手智商也太高了。
赵烈旭说道:“他为什么选择曾国发,这是一个突破口。他让曾国发模仿他,就说明他和曾国发之间有共同点。这女童和阮丽芝两起案件中,赵莉萱和阮丽芝并未直接受到性侵,凶手用铁棍和树枝代替,他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对女人厌恶的情绪,他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触碰女人,说明他早些年可能受到过来自女性的伤害,导致他对女人有抵触心理,和曾国发的形成鲜明对比,曾国发即使被妻子抛弃受到伤害,但在作案时直接性侵了死者,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成就,他征服了这个女人,或者说污辱了这个女人,所以凶手极有可能在女性那里受过性方面的侵害。而曾国发做这些事情的起源是他妻子,被背叛,被抛弃。再看阮丽芝,据我知道的,阮丽芝在外有很多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背叛了这个家庭,抛弃了这个家庭,这就是相似点,从这些可以判断,凶手可能被母亲或者妻子抛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