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什么。
这比破案难多了,压根没有蛛丝马迹可以去摸索。
赵烈旭在超级市场买了些菜回去,走到家门口也没想出她会中意什么东西。
花束?玩偶?餐厅?这些怕是她都不会买账。
家里静悄悄的,客厅的电视灯都开着,但格外静。
赵烈旭放下菜去卧室看了下,她人果真不在。
电话还没拨出去,门口传来解锁的声音,杨清河拎着一袋东西进来。
她像是没看到他似的,直径走进卧室,赵烈旭跟了进去。
“出门买东西?要什么和我说,我下班帮你带回来。”
杨清河从塑料袋里倒出几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粉色的,紫色的。
她说:“卫生巾你也帮买?”
赵烈旭:“”
杨清河翻翻白眼,拿上紫色的进了卫生间。
赵烈旭淡笑着,进厨房做菜。
以前自己一个人生活,他不太讲究,随便吃点就行,上回做饭还是她说想吃牛排那次。
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简单的烧了两个菜,糖醋排骨和西兰花炒肉片。
杨清河拿筷子戳了戳米饭,打量了他几眼。
生气归生气,可他两天只睡了三个小时,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她有点心疼。
赵烈旭给她夹了块排骨,“看什么?”
“你牙齿上有西兰花。”杨清河忍不住怼他。
赵烈旭挑眉笑着,知道她是胡说八道,他伸手抹去了她嘴角的糖醋汁,“几岁人了?嗯?”
他笑的时候身上没那股硬狠气息,反而很随和温暖,仔细一想,他对着她的时候多数时间都是笑着的。
男人的手指粗粝而有力,复上来的那一刻杨清河觉得自己被电了。
赵烈旭食指擡着她下巴,大拇指按在她嘴角边,手往上游走一点,两指忽的捏住她脸颊,扯了两下。
“杨清河,你几岁了?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杨清河啪的打掉他的手,鼓着脸说:“我是还小,这脑子啊还没发育完全,分不清那儿分不清这儿的,像我们张老师就不一样,成熟懂事善解人意。”
赵烈旭眼睛一眯,不知道怎么就扯到张蕴身上了。
“早上张蕴和我说想去宿舍看看你,我说你等会还有事,让她下回来,其他的也就聊了几句案子的事情,没多余的了。”
杨清河夹了筷西兰花,“你和我解释什么。”
“你不是在意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意了?”
赵烈旭笑了笑,“明天晚上我下班了带你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杨清河:“没空。”
“别闹。”
“明晚有个饭局,不如赵队长挑个分得清感情的女人去散心吧,比较省心。”杨清河眯眼笑。
“饭局?什么饭局?”
“上回画展的捐赠款项落实了,那边的县长为了表示感谢特意来了淮城,学校领导安排了顿饭。”
“行。”赵烈旭看着她,心里盘算另一个时间点
饭碗是杨清河刷的,他起初不让,可小姑娘损他几句,硬是把他骂走了。
什么我不白吃白住,我还有点良心的,就算年纪再小,也懂得尊老爱幼。
嘴皮子溜得很。
赵烈旭冲完澡出来她正好刷完碗,连台面都擦干净了,垃圾也打包扔在了门口。
他穿着纯白色的t恤和深灰色的运动裤,额角滴着水珠,面孔干净清爽,就是眼睛红了点。
他靠在沙发上,双脚搁在茶几上,神色疲惫,捏了捏眉心阖眼休息。
这沙发他是铁定睡不下的,这么长的腿能搁哪?
杨清河洗了个手,走过去说:“你睡卧室吧。”
赵烈旭:“嗯?”
“沙发你怎么睡?”
他弯了弯嘴角,“我睡卧室你睡沙发?肚子不疼?”
赵烈旭缓缓睁开眼,看向她,小姑娘脸色苍白,却依旧透着股倔劲。
杨清河切了声,面上不屑,心里却暖洋洋的。
当然,她的动作也十分不屑。
回头就从卧室里搬出一条被子和一个枕头仍在他身上。
“赵队长这么怜香惜玉,这么富有同情心,那就辛苦您了。”
赵烈旭接住被子,看见卧室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仿佛遇见了以后的生活。
他叹口气,能怎么办。
他摇摇头笑着,闭眼仰头眯了十来分钟,眼睛和大脑得到休息,人稍微精神了点。
赵烈旭打开笔记本电脑,接收完视频后点了支烟,屏幕播放的依旧是曾国发的那段录像。
在他重复问曾国发为什么挖受害人眼睛的时候曾国发有明显的回避,他在遮掩什么。
赵烈旭弓着腰,双指夹住烟,一口接一口的吸,双眸紧紧盯着画面,试图再找出点新的线索。
录像播放完毕,他的一根烟也燃尽。
最初以为是模仿犯案,现在看来,似乎不完全是这样。
赵烈旭打开桌面的另外份文件夹,文件夹名字为赵莉萱。
里头上百张的照片主色调是红色,他手指顿了顿,点开了其中一张。
照片上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双目被挖,鲜血染红了她的裙子,她躺在鲜绿的草地上,头发被蝴蝶发圈束着。
赵烈旭拿过烟盒,拿了支烟递上嘴,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着。
1996年淮城挖眼女童案。
已经过去22年了,线索也中断在22年前。
头顶的灯光静静流淌,指尖的香烟亮着星火,一点点,一点点的吞噬着。
赵烈旭阖上眼,就像当初被黑布条裹住一样。
耳边回响起那几句话。
‘你记住她的声音,嘿,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声音,瞧瞧她,多痛苦啊!’
那个人的声音,年轻,低沉,阴冷。
他兴奋着,狂放着,仿佛自己雕刻了一件完美无瑕的作品
杨清河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上班了,餐桌上有张便条:锅里有小米粥和糖水。
熬粥了?
那看来他早上应该起的特别早。
杨清河吃完早餐,顺便洗了他昨天换下来的衣服,现在他倒是坦荡了,内裤也不藏着了。
中午的时候接到张蕴的短信,她告诉她地点和包厢号。
她怕他担心,晚上临走前发了条短信给赵烈旭,但他始终没回复。
凯丽酒店位于市中心,在淮城也算得上一等一的酒店。
杨清河进包厢时,里头只有张蕴和一位老师,张蕴正和服务员商量菜色。
“清河,来,你坐这儿。”张蕴说。
“好。”
杨清河看了眼手机,快要八点了,昨天这个点儿他已经回来了,到现在都没回她短信,是不是还在警局?
服务员前脚刚走,后脚那些领导就笑着走了进来,其两个杨清河认得,副校长,画展策划的负责人。
副校长伸着右手做这边请的姿势,走在中间的中年男人一直笑眯眯的在点头。
中年男人有些秃顶,透着股干练成熟的味道,他一见到杨清河,哎呀叫了起来。
“这位就是清河同学吧,你好你好,我是程刚,特别十分感谢你的捐款,特别感谢!”男人朝杨清河鞠了个躬。
标标准准的90度鞠躬。
看起来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杨清河笑笑。
副校长拢着程刚入座。
程刚一入座话匣子似打开了再也合不上,说道:“我们那边的孩子大多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出门在外打工,只有过年才会回来,因为地处偏远,教育啊,生活水平啊,都落了外头一步,这些年来捐赠的陆陆续续有很多,有明星,有大公司的老板,有匿名的好心人,无论是谁,无论捐了多少我心里头都十分感谢,收到清河同学这笔赠款时我可是吃了好大一惊,小小年纪能有这个成就真的让人刮目相看,还想到做慈善,是真的了不得啊。”
杨清河在美国时跟随着崔萍参加过一些宴会,多数都是无聊的酒会,她原以为这也不过是一场面上的饭局。
可这个县长是个老实人,说的也都是真心实意的话。
慈善,她觉得自己也不是真的心善,假如她没周家的背景,或者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她是不会去做这些的。
几杯酒下来,程刚有些微醉,说起山区里的孩子竟然眼眶都红了几分。
几位老师安慰着。
杨清河夹了只基围虾,刚夹起,外头突然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她手里的虾啪嗒滑掉了。
“外面怎么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动静越来越大,几个人忍不住出去寻看,只见走廊尽头一个男子狂奔而来,面目狰狞,唰唰唰,边上的盆栽被风带动,好一阵摇晃。
而男子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杨清河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突然有个人和她擦身而过。
那人和奔跑的男子打了个照面,男子瞬间急刹车,咚的一下往后倒在地上,试图爬起来的时候那人一个箭步,擒住男人肩膀,膝盖往上一顶,反扣住他手腕,动作犀利利落。
杨清河目光立刻复上他,而他正巧偏头看来,视线撞一起。
他怎么在这里?
“老实点。”赵烈旭收回视线,厉声一喝。
头顶的小灯盏撒下清冷的白光,照亮他t恤上的每一道褶皱,领口微松,从喉结一路往下,肌肤是小麦色,里头的腹肌若隐若现,结实硬紧。
他的眼睛那么黑那么沉,透着不知名的狠厉。
杨清河想起他对她笑的样子,真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赵队——”
几名警察从后赶来,一齐制住嫌犯,赵烈旭起身。
刑警欲给男子拷上手铐,但他似乎不甘心,忽得一跃而起试图逃跑,横冲直撞的眼瞧着就撞到杨清河,当事人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抢先一步拉到了身后。
赵烈旭眼疾手快的钳住嫌犯,高大的身影挡在杨清河面前,嫌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墙边的花盆被撞倒在地,陶瓷盆四分五裂。
“还不老实!蹲下!”
“疼疼疼,饶命饶命!”
力道再大点胳膊都能卸下来。
咔擦一声,手铐稳稳的锁住。
杨清河眼前一片白,男人宽阔的背脊像座山,而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阳光气息,男人味十足。
“赵队长!”张蕴叫道。
赵烈旭看了杨清河一眼,朝张蕴微微点头示意。
“你们这是抓犯人?”
“嗯,打扰了。”赵烈旭微微擡下巴,“把人压走。”
张蕴:“你受伤了!”
闻言,杨清河看见他胳膊上的血迹,应该是被刚刚的花盆碎片溅到的。
赵烈旭:“没事。”
赵烈旭看向杨清河,眼尾微微上翘,没多说,带人走了。
一桌人回到包厢。
杨清河屁股还没坐热,手机响了。
赵烈旭:我在楼下车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