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岑曦量了体温后显示三十九度三,被蒋心莲数落了一顿,说她不看看什么天气乱穿衣服。岑曦也觉得有点丢脸,但还是抱着寻求安慰的心理给林延程发了消息。
她仿佛林黛玉附身一样,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娇弱。
林延程收到QQ消息后,立马奔向她家,此刻的岑曦正坐在客厅里,脸蛋红扑扑的,乖巧的等着蒋心莲收拾完东西带她去医院。
蒋心莲因为停工一天要换班很是心烦,又因为女儿生病眉头就没松过。
林延程蹲在她面前,用手衡温,确实烫的要命。
岑曦头晕眼花,但还是对着他笑,气若游丝的说:“程程,我明天还能上学吗?”
“应该不行,请假休息吧。”
“那今天你要自己坐车去学校了……”
“嗯,你们打算去哪个医院,人民医院还是中心医院?”
岑曦:“人民医院吧,比较近。”
林延程看了眼忙东忙西的蒋心莲,想了会说:“要不今天我带你去吧。”
岑曦激灵了一秒,“啊?可是……不太好吧?”
林延程起身,朝蒋心莲说:“阿姨,今天我带曦曦去医院吧,挂完水后我会把她送回来的。”
蒋心莲愣了下,心头闪过如释重负的感觉,但立刻意识到这不行,她摆摆手说:“你还要读书呢,没事,阿姨带她去就好了。”
“可是阿姨,曦曦估计最少得挂三天水,你工作忙,反正我今天也没事,不会耽误读书的。”
蒋心莲烦忧的就是工作,前不久她刚跳槽到这个厂子,三班倒的机制。偶尔有事走人,能和同事调个班,但连续走个两三天就只能请假,这样的话钱就少了好几百,岑曦看病还得花不少。
可怜岑曦从小体质就差,动不动就发烧感冒,只要身边有同学感冒她就一定会被传染。从前也不是没有,家里的事正烦着,孩子就发烧了,连夜带去医院,岑曦还不愿意让她爸陪夜。
有时候,生活真是一团毛线,理都理不清。
可到底是自己女儿生病,哪有让别人家孩子带着去的。
蒋心莲挣扎后还是拒绝。
林延程说:“阿姨,我们都大了,可以自己处理的。我之前都是自己去医院的,我会把曦曦照顾好的。”
岑曦看着母亲烦心的模样觉得很抱歉,她说:“妈妈,我和程程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蒋心莲看着他们,心头热了下。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个子比她还高,也许懂的比她都多。
她沉默了会,说:“延程,你知道怎么看病对吧?”
林延程点头。
蒋心莲把医保卡,身份证,本子都装一个袋子里,她递给林延程,叮嘱道:“挂急诊,然后去付费,排队去找医生,有什么不懂的就去找护士。你们俩手机都有电吧?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还有,这是一千五百块,应该够了,不够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如果要住院的话也要给我打电话,下午到家了也要告诉我。”
林延程认真听着,收好东西,说:“阿姨,我知道了。”
蒋心莲看了几眼林延程,轻叹口气,又看向岑曦,说:“曦曦,你怪妈妈吗?”
岑曦傻乎乎的笑着,“不怪呀,我可以自己看病的。”
蒋心莲摸了摸她的头,“你们再看看还需要带什么,我去打电话问问杨民,看他还有多久到。”
岑曦记得这个杨民,之前岑兵出事时也是打电话让他来接送的。
林延程也摸了下岑曦的头,轻声道:“那我回去收拾点东西,一会就来?”
“嗯。”
岑曦坐在小凳子上,侧身靠墙,她的脑袋疼的要炸开,像一团浆糊,拧不动,转不动,但莫名觉得开心。
林延程陪着她去看病,想想就觉得浪漫。
可坐上杨民的车后她就觉得再浪漫都是假的,汽油味再上颠簸的路段,她几度想吐,有气无力的靠着一边,像被夺了半条命。
林延程知道这是没办法,但依旧焦急的不知所措,他很想帮岑曦分担痛苦,可是无能为力。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岑曦,眉头也紧锁,只能反复问她要不要喝点水,要不要躺他身上。
岑曦难受的谁都不想理睬。
到了医院门口,下车后岑曦双脚落地,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才慢慢缓过来,虚着步伐跟林延程进医院。
林延程不是没有高烧后,他能体会现在岑曦的无力和难受。
他伸手搂住岑曦的肩膀,支撑起她,低声说:“走慢点吧。”
岑曦昏昏沉沉的嗯了声。
周末的急诊大厅总是人满为患,林延程把她安置在走廊长椅后,跑去挂号付费,一切手续就位,他陪着岑曦等叫号。
护士台给她量的体温和在家里量的差不多。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他们了,医生简单检查后,给他们开了药水。林延程付费完,又扶着岑曦上二楼取药挂水。
正是换季时分,发烧的人不在少数,治疗室里还有很多小孩,那针扎进去时哭声响彻天际。林延程看着都觉得不忍心。
轮到岑曦时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低头不看扎针。
林延程知道她,很怕打针,但每次都装作很勇敢的样子。
他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压着她后脑勺往自己腰间靠。
针推进去,岑曦嘶了声后放松了,放开了他。
两个人寻了个角落位置,林延程把吊瓶挂在支架上后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他望了眼四周,确定很有挺多空位后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打算做两张卷子。
岑曦很累,靠着墙壁就睡了过去。
林延程每隔十分钟就会看一次水瓶。
治疗室里是中央空调,没办法自己调温度,林延程轻轻触碰了下岑曦的手,很冰冷,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又琢磨了会,从抽纸包里握出一小半的纸巾,他放在掌心里捂了会,垫在岑曦挂水那只手的手腕下。
岑曦在护士给她换水时醒了过来。虽然睡的不怎么舒服,但整个人比之前舒坦了不少,不再有恶心想吐的感觉,眼前的世界都清明了很多。
她揉了揉眼睛,张眼就看见林延程平静却严肃的脸庞,他仰头看护士换水,确认滴管正常和名字正确后才有了一丝放松。
垂眸时正好和岑曦对上眼。
岑曦朝他笑了下,“几点了?”
林延程看了眼手机,“十二点十分,饿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岑曦摇头,“就这一瓶了对吧?”
“嗯,估计一个小时。”
岑曦看着他摊在腿上的试卷和书本,惊讶道:“你刚刚一直在做作业吗?”
“嗯,快做完了,这样晚上晚自习的时间正好用来背书和预习。”
“我是不是耽误你了?程程……”岑曦愧疚极了,因为她的不懂事,弄的蒋心莲为难,也打乱了林延程的学习计划。
林延程笑了笑,“没有,在家做和在这里做是一样的。反倒是你,生病了,功课会落下一截,等休息好了可要头疼了。”
说起这个,岑曦蓦然想起这个周末的作业她才做了一半,最头疼的八百字作文都没写呢。
她恹恹的塌了肩膀,“看情况吧,如果明天早上体温还可以的话,我就抓紧把作业做完然后回学校去。”
林延程在卷子上写下最后一道题的答案,他合上书本和草稿纸,说:“我下个星期月考,你们也快了吧,下个周末我也正好考完,帮你复习一下吧。你别急,先养病。”
岑曦哼了声,“还不是你挑起的话题。”
“我只是希望你别忘记了正事,要给自己定制好计划,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和你联系。毕竟初三时有个小朋友作业做着做着就气急败坏的哭了起来,就和那边打针的小朋友一样。”
岑曦擡眼望去,三四岁的男孩因为扎针,哭的眼泪鼻涕都是。
她恼羞成怒的娇嗔道:“你讨厌!”
林延程温温笑着,漆黑的眼眸里都是她。
岑曦被看的不好意思,低下头,“不和你说话了。”
林延程不逗她了,起身,帮她重新把衣服盖好,又去摸她额头测温度。
他问:“有没有比刚刚稍微舒服一点?”
“好多了。”
“手冷不冷?”
闻言,岑曦看向自己挂水的手,下头垫了一打柔软的纸巾,她心尖一暖,弯着眼眸问道:“你垫这个怕我冷啊?”
“嗯,我看别人都带毛巾垫,我没有,只好用纸巾给你垫一下。我之前自己来挂水时也不觉得冷之类的,就没想到这个。”
“你之前自己来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大概初二时吧,我又不经常生病。”
岑曦凝视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有这么一次吧,他晚上突然不舒服,第二天请假去医院了,她以为总归是林爷爷陪他一起去的,原来是他一个人去的啊。
相比之下她一点都不独立,从小到大生病都是蒋心莲带她去的,就像今天一样,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着,自然有人带领她。
刚刚他在急诊大厅里跑来跑去,有条不紊的样子哪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从前林婉的时候他也是家长的宝贝,不用学做饭,不用一个人看病,不用没商没量的自己计划好一切。
她的程程凭什么要一个人啊,凭什么要做大人们都喜欢的懂事孩子,又凭什么要如此平静温柔的说出这些。
岑曦看着身上的外套和手腕下柔软的纸巾,眼眶热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咽下心头涌上的酸涩感,别开眼说:“你是笨蛋吗,你不冷吗?我有外套的。”
林延程笑着说:“空调挺低的,你挂水会比较冷,我没事。”
岑曦扯下腿上的外套,塞进他怀里,“反正我不要,你穿上。”
林延程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生气了,怔怔的看着她。
岑曦恨铁不成钢的握上他的手,“你明明就很冷啊,掌心比我的都凉。你穿不穿?”
岑曦的手柔软细腻,带着一丝温热,林延程看着她焦炙的眼神,只觉得那丝温热通过掌心一路流淌到了心窝上。
他反握住岑曦的手,紧了紧,扬着笑容说:“嗯,等会我就穿,等你这瓶水挂一半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