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小床不知摇晃了多久,如同外面的雨,不停歇。
李蔓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腿软,裴邺坤给她盖上被子,在被窝里摸索着给她穿衣服。
“屁股擡一下。”
李蔓按住他的手,自己穿。
裴邺坤三两下套好内裤和T恤,转身将她拥入怀里,声音微哑,“这次真睡吧,不闹你了。”
他双腿夹着李蔓的,结实硬朗的肌肉压在她腿上,十分有安全感。
李蔓环住他的腰,心跳的很快,还未从剧烈运动中平整下来,她说:“他们几点下班回来?”
“八九点。”
“我明天早上七点就走。”
“不多睡会?”
李蔓:“有点尴尬。”
他笑了声,胸腔震动,“尴尬什么?”
“你说呢?”
“行,早上我送你。快睡吧,被你搞的我眼都要睁不开了。”他吻她额头
裴邺坤出了一身汗,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醒来,胸口的汗水把衣服都浸湿了,他慢慢抽出手臂,下床刷牙洗脸,李蔓睡得沉,无所察觉。
高烧留下的一点余热都随着汗水蒸发了,裴邺坤一手刷牙一手撑在水池边上,他动了动肩胛骨,身体通畅无比。
一夜的狂风暴雨后早上终于天晴了,楼底下的枝叶洋洋洒洒躺了一地,树叶还在滴水,空气又湿又腥,微风吹在身上冷的人一颤,在阳台上站的久了鼻子都有些冷僵。
一支烟尽,裴邺坤进屋,李蔓双脚露在外面,他给她盖好。
李蔓后半夜睡眠质量很好,眼下醒来也不觉得困或者睁不开眼。
裴邺坤给她拿衣服,说:“等会去吃个早饭再走,我和你一起去市里。”
李蔓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脚又露了出来,裴邺坤坐在床边上捏着她的脚丫子亲了下。
“怎么还这么臭,你不会是臭脚大仙转世吧?”
李蔓踢了他一脚,被他牢牢抓住,细密的吻落在她脚背上,李蔓很怕痒,尤其是脚,他吻得她脚趾头都皱在一起了。
“痒,别闹了。”
裴邺坤双手撑在她两侧,低头要亲她,“来,你也尝尝你自己的味儿。”
李蔓捂住他的嘴,“哪有什么味儿,我换衣服,你起来。”
裴邺坤不逗她了,去给门上锁。
李蔓边换边说:“你要去市里干什么?头还晕吗?”
“去买书,不是和你说我要念书吗,听了一个月的abcd,得弄点题目做做。”
“头还晕吗?”
“都好了,本来就不是多大事。我估摸着是我身体里憋着一股火,昨晚卸了就立马好了。”
李蔓给他叠被子,“是出了身汗吧,我夜里碰到你,脸上手臂上都是汗。”
裴邺坤从后抱住她,“哪有你湿的厉害,是不是?”他撩开她发,拱她后脖颈亲。
“你说他们昨晚听到了吗?”
“听到了又怎么样。”
李蔓:“我以后不来找你了,这样不太好。”
裴邺坤拍拍她屁股,让她去刷牙洗脸。
裴邺坤切了块蛋糕吃,隔夜的蛋糕味道似乎更好,没那么油腻,五六口他就吃完了,这几天没胃口,病一好,整个人精神了,嘴巴也馋了,本来他不喜欢吃这种甜食。
两个人在食堂吃了碗竹笋肉丝面,出来的时候云层里隐约有一抹橘色的亮光,李蔓穿的单薄,他一路搂着她,路上碰见几个弟兄,他特自豪的介绍:“这我媳妇。”
一来二去,一个小时的功夫都知道裴工长有老婆了,拿李蔓和林莉做比较,一帮老爷们直摇头,怎么比?根本没法比。
裴邺坤叫小刘开三轮车送他和李蔓到车站,天亮的透彻,李蔓这才看清沿路的风景,有山有水有人家,但始终荒芜了些。
一连几天的暴雨把有些地方都淹了,光亮的水面上竖着一颗颗水杉树,远处的群山云雾缭绕,路过几片稻田,稻谷被吹得东歪西倒的。
李蔓头发被风吹得飘飘扬扬,裴邺坤坐她对面,一直盯着她看,车轮滚到石子的时候上下颠簸的厉害,铁皮哐哐的响。
小刘送他们到车站,走的时候中气十足的喊了声嫂子再见。
从食堂出来的一路上,李蔓没被人少叫,她很高兴他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但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也能看出裴邺坤他人缘好。
在公交车上,裴邺坤握着她手说:“队里的兄弟人都挺好,有事互相帮衬一下,平日里低头不见擡头见,你帮别人忙别人也会来帮你,做人不就这样吗。”
李蔓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没说话。
她或许了解他的从前,但她并不了解他的现在,而越是了解就越喜欢他,他没有一点让她失望。
他说他要参加成人高考,李蔓前段时间特意去咨询过别的老师,大约了解了一点。
周末,书店里人多,小孩坐在地上看书,学生穿梭着挑书,兜兜转转好几圈李蔓才找到高中英语那个分类。
裴邺坤不懂,书都扔了十几年了,站在边上看李蔓挑书。
其实她高中毕业那么久,有很多都忘了,是难是易,她有些分辨不出。
李蔓说:“其实不用急,你这段时间忙,不过完年后再学?”
“我都算好了,三个月念外语,三个月念语文,三个月搞数学,剩下的时间用来复习,你给我选几套卷子做做就行,诶对了,你班里那孩子有啥课堂笔记不?复制一份给我念念。”
“星期一我去问问。”
裴邺坤站在她身后,随手拨弄着书,说:“这段时间确实忙,要不是正赶上我生病,我都没法照顾你。下次真要来记得给个电话,别一声不响跑来,好在我昨晚睡醒看手机,不然你一个人待在那万一出事了呢?你想急死我吗?”
李蔓把一份‘金牌试卷’捧怀里,继续挑,答道:“马上要艺考了,课程很多,我也是趁着这次运动会多一天才来找你的。”
他拍她脑袋,“好好教他们,让他们考个好成绩,这样过年就不用挨打了。”
说起过年,李蔓问道:“你春节的假期有多少?学校放的肯定比你们早,我等你一起回去?”
“傻不拉几的,到时候你先走,我放了我就回来。你在这里耽搁这么多天,你妈不怀疑不担心?”
他已经有三四个年头没回过江州过年了,要是裴江看到他回来估计开心的睡不着觉。
裴家的年很冷清,顾兰和张盛有时候中午回来下午就走了,裴邺坤又不会回来,只剩裴江和老爷子,冷清还没年味。
李蔓说:“那今年过年,热闹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正式进入冬天了,北风呼啸,手指头都伸展不开,每次画水粉学生最不乐意,洗捅洗笔个个手冻得通红。
学校举行了场模拟考,十二月初的时候成绩出来,李蔓带的班级水平还算稳,但也不乏有几个上下浮动的厉害。
周日的课程李蔓没让他们画画,她拿着他们考试的画作一个个讲过去。
素描类考试有两个项目,一个人物头像一个是石膏像,学校按照每年的艺考规律推算,今年应该是人物头像,所以三年都注重于这一块,但这次模拟考学校出了石膏像的题目,打的学生们措不及防,画出来的东西比例,感觉,都不是很好。
李蔓从上午讲到下午,把每个人的优缺点都分析一遍,晚上回家时嗓子都哑了。
裴邺坤打她电话她都没敢接,直接用文字聊天。
李蔓下了碗汤圆,刚要盛出锅,门铃被按响,是送快递的。
拿蛇皮袋装的,沉甸甸的半袋东西,拆开一看是四件尼大衣和一件羽绒服,都是新的,吊牌还在,一看这蛇皮袋李蔓就知道是谁寄的了。
她给黄美凤发短信,问她寄衣服干嘛。
李蔓这边都有,裴邺坤前些天发工资还给她从网上买了两件羽绒服。她穿不下那么多的。
黄美凤大概在忙,隔天才给李蔓回的电话。
她说:“前几天去卖螃蟹,在街上看到,还挺好看的,就给你买了。你别老穿那种好看但不中用的,身体冻坏了后悔也来不及。”
李蔓刚下班,在回去的路上,冒着冷风,举步艰难,手缩在袖子里听电话。
李蔓叹一口气,说:“不是说让你别弄那些了吗?钱我也打给你了,好好在家吃吃喝喝,打打牌逛逛街就好了。”
黄美凤含糊几句,扯到别的话题上,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月十来号吧。”
“小蔓,你寒假回来去考个驾照吧,等你考完了我们买辆车,就十万块左右的那种。”
李蔓知道她什么都想给她整备好,但是没必要这么急。
“妈,不用。我公寓就在学校边上,没什么地方能用到车。”
“我看西边的瘸子家都给他女儿买车了,进出方便,刮风下雨挨不着。”
“明年行吗,今年工作刚稳定,也没什么存款。”
“那你回来先考驾照,很快的。”
“等我回来了再说。”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黄美凤叮嘱几句就挂了电话,李蔓猜她大概在做生意,总说不听,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李蔓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别去干活。
十二月中下旬,艺考前两天突然下了场冰雹,部分地区特比严重,都不能出门,市里还好,冰块小砸在人身上不算疼。
裴邺坤在微信上传了个小视频,陆北拿着安全帽接冰雹,几个人比拼谁接的多,李蔓把视频反复看了几次确定那冰雹只比鸡蛋小点。
她不解,也心疼,晚上和他打电话,问起这种天气也需要工作?
裴邺坤倒显得不在意,说:“是有假,但你不去做总得有人做,更何况特殊天气还有加班费,冰雹下的大,不加紧清理,火车不好走,不用担心,等过段时间下雪了,我在边上堆个大雪人拍给你看。”
李蔓:“”
裴邺坤说:“这两天学生考完了,你就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等着做期末总结,开会,写报告,然后跟着学生一起放假就好了。
他说:“那好好待着,别不声不响的跑来,我现在每天只能睡四五个钟头,活太多,过段时间春运,还得加班加点的干,等过了这阵子,咱们直接江州见,身边缺什么和我说,老公给你买。”
李蔓:“我不缺什么。你衣服够穿吗,厚吗?听说今年是近三十年最冷的一年,你注意保暖。”
“厚着呢,把你塞里面都能给你煮熟。”
李蔓想起他那床被子,又问道:“厚一点的棉被有吗?你们宿舍好像没空调吧,热水袋记得灌着,别懒。”
“还没嫁给我呢,就唠叨成这样,像个小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