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走廊里有男人哄笑声,李蔓知道他们应该是出去玩了,躺在柔软的被窝里,空调凉风徐徐,她开始困乏。
钱江海好奇心足,一直追问裴邺坤送了什么好东西给李蔓,裴邺坤只回他四个字,关你卵事。
钱江海饶有意味的一笑,说:“你们这兄妹之情倒是深。”
上次饭局上他也算看出点苗头了,张绍云来了之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可那双眼睛看向张绍华的时候仿佛有无数利剑飞出,这哪是哥哥呀,就一亚洲醋王。
那天回去的路上钱江海十分感慨的和董昊说:“你能从卫生间里活着出来真是万幸。”随后又感慨道:“我也能活着,真是万幸。”
还好裴邺坤和李蔓没在一块,要是两个人背地里勾搭在一起了,董昊再冲上去估计裴邺坤能把人削了,顺便把他也削了。
钱江海知道他,他上了心的人谁也不能动,对兄弟是这样,对女人想必也是这样。不过他倒是挺想看看裴邺坤能护一个人女人到什么份上,毕竟李蔓是第一人。
也就这样想想,他可不敢惹他。
酒吧霓虹灯闪烁,音乐声震破耳膜,钱江海包了个包间,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有些兄弟不甘寂寞起哄着要叫人陪,还说最后的单身夜得放纵,钱江海左右是没这胆的。
林子健玩的开,出去跳个舞的功夫就左拥右抱回来俩。
裴邺坤坐在角落,搭着二郎腿,灯光晦暗,看不清他神情,那腿一抖一抖颇有规律,像在思虑。
林子健对一女人说:“去,陪陪咱老坤。”
女人走过一瞧,男人虽然右臂受伤,但人高马大面容俊朗,男人味十足,心里欢喜坏了,想着也许今晚能开心一下,像这样的男人要是发起狂来不知道得多得劲。
女人屁股还没挨到沙发只听见那男人口气不佳的说:“滚一边去。”
林子健笑着说:“老坤你至于吗,怎么,改做好人了?”
钱江海啧了一声,说:“子健,你少捣乱了,人家现在得洁身自好,不然——”钱江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裴邺坤吃完一丝西瓜起身。
“你不会要走吧?刚开始呢!”
裴邺坤:“出去买点东西。”
钱江海似懂非懂,说:“酒店都有,不用买。”
裴邺坤擡脚就是一下。
李蔓又做那个梦了。
四年前的冬天,他带了个女人回来,举止亲密,他们很相配,所有亲戚都这样说。
雪下得又深又厚,茫茫白絮中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并不喜欢和他有差别的感觉,越是在意记忆就会越深刻这个部分,关于那个女人,李蔓也记得很深,女人的面容眉眼,她都记得。
因为记得,所以反馈在梦境里。
她很排斥这个梦,所以每每都会在半道惊醒。
厚重的窗帘遮住房间唯一的自然光源,不透一丝光,李蔓没有睡觉留灯的习惯,此刻深夜里的房间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电视柜那边一个小绿点死气沉沉的伫立在那。
李蔓睁眼,试图在这黑暗寻找一处喘息之地。
她伸手捏眉心,手臂和被褥摩擦,细微的声音在寂夜中无限放大。
走廊里有杂乱的脚步声。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起,也许是夜里神经比较敏感,她瞬间清醒,摸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凌晨十二点十一分。
她开灯,亮光的一瞬间梦里遗留下的感觉消失殆尽。
李蔓从猫眼里看,只见裴邺坤手撑着门垂着脑袋。
她开门,裴邺坤没想到她突然开门,撑在门上的手支着整个身体的重量,他重心不稳人往李蔓身上倒。
李蔓抱住他,小心翼翼不碰到他的右手,他人高马大,李蔓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
走廊风吹过,门有惯性,就这么关上了。
他脑袋搁在她肩上,吐出的呼吸洒在她下颌边,李蔓闻到浓浓的酒精味。
裴邺坤揽住她的腰,嘴唇贴到她耳边,说:“不是告诉你有人敲门别开的吗?怎么不听话?嗯?”
李蔓说:“你醉了?”
裴邺坤从她身上起开,倒在墙上,垂眼看着她,说:“没醉。”
李蔓穿的是酒店的浴袍,领口v字开的很大,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她应该没穿内衣,裴邺坤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李蔓:“我扶你回房间。”
裴邺坤说:“我真没醉,那酒味道大而已。”
“那你大半夜敲我门就是为了测试我会不会开门?”
裴邺坤沉沉道:“就想看看你。”
他眼神还是有些涣散的,李蔓知道他是醉了,她走上前从他裤袋里翻找房卡。
女人身形瘦弱,白色浴袍下的双腿光洁滑亮,手伸进裤袋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触碰到他大腿根部,裴邺坤一把按住她的手。
他哑着声道:“我真没醉,我要是醉了,你以为你这会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他肯定干她个底朝天。
这念头只不过一闪而过,他就浑身冒火了。
李蔓抽出房卡,“我送你回去。”
裴邺坤戳戳自己太阳穴,说:“真没醉,理智还在呢,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个东西。”
“什么?”
裴邺坤从另一个裤袋里摸出根项链,“刚买的,搭裙子好看。”
他把项链放李蔓手里,说:“我手伤着也不能把帮你戴,自己戴吧。”
李蔓:“多少钱?”
她知道他不会买几百块钱的给她。
“老贵了,三千多呢,老子半个月工资呢,你戴久点。”
“我有项链,不需要——”
“真他妈磨叽,给你你就拿着。”
李蔓把发拨到一边,双手绕后,将项链戴上,说:“那谢谢了。从小到大你也没送过我什么东西,就当作是你补上的吧,这样倒是有了哥哥的感觉。”
裴邺坤脸冷了几分,哼笑一声,“这会儿知道我是你哥了,划的可真清楚。可来不及了,李蔓,我不是你哥。”后面一句话说的又慢又低,恨不得一字一字的给她解释清楚。
李蔓擡起下巴淡淡的看着他。
她知道这份礼物他是不会收回的,她只不过需要个理由去接受而已。
裴邺坤说:“还有,谁说我从小到大没送过你东西,你脑子果然不灵光,猪脑子。”
他斜睨着她。
三块钱两个口哨,这么不值钱的玩意她不是当宝贝一样供着吗。
在桐城在李蔓家睡午觉时他看见了,床头柜上立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那枚白色口哨,承载着童年记忆的口哨。
那时候顾兰已经嫁过来,还没去市区开出租车,管他管得牢,仿佛他不按规定的时候待在家或者她回来见不到他人他就犯了什么大错,他们不允许他到处走,总觉得他会到处闯祸,大约也就十一二岁左右。
李蔓找他也变得有点苦难,哪怕是邻居。
有大人在的时候李蔓不能找他,他也不能出门。
那会李蔓性格相对现在来说软一些,整天跟在他后面邺坤哥哥邺坤哥哥的叫。而那天李蔓醉酒在宾馆叫他邺坤,细细柔柔的,听得他骨头都酥了。
有一天她突然说:“邺坤哥哥,我们来做个暗号吧,如果我想见你了,我就用这个暗号,你听到就出来,怎么样。”
裴邺坤问她是什么暗号。
李蔓翘着两小辫子突然爆发出一声‘啊——’,差点吓得他把水喷出来。
这算什么暗号,简直就是神经病,她一喊不止他出来,估计邻里都要探头出来看一看。
后来他在学校小卖部看到这个口哨,两个小小的白色口哨被包装在一个袋里,黏在出售版上,他撕下一对掏钱买了,当时三块钱是他两天的饭钱。
不过就是儿时的玩具,她却珍藏到现在,而他现在才发现。
李蔓说:“我送你回房间。”
裴邺坤从她手里拿过房卡,“我自己回去,你睡觉去,有人敲门可别再开了。”
他步伐稳健,倒真不像醉酒的人。
李蔓站在镜子面前盯着这条项链看。
那天他和苏怡说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我喜欢她。
李蔓不愚钝,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这段时间他的一举一动都太明显。
那天回去后她一整晚没有睡着,暗恋许多年的人竟然也喜欢自己,起初是欣喜,渐渐这种感性就会被理性取代,再后来母亲也提起这个话题,她和他之间阻隔太多,她不是青春期为爱奋不顾身的少女,也许是因为家庭原因,她比较早熟,考虑问题一向全面。
但其实她这根理性的小树苗被他这阵风吹得摇摇欲坠,只不过还在苦苦挣扎罢了。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她无法不去靠近。
而李蔓不确定他知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回想许多遍,除了那天偷亲他以外没有其他特别明显的表现,她对他好但不至于逾越,她一直有小心翼翼的把握好度。
偷亲——
李蔓想到什么豁地睁大眼。
想到那天裴邺坤微信发的状态。
但也也许说的不是她。
思绪瞬间乱了。
李蔓揉了揉太阳穴,回到房间继续睡觉。
裴邺坤回到房间沉在沙发椅里,夜色从玻璃窗里慢慢蔓延进来,到底喝了点酒脑子有些跟不上,想半天自己接下来要干嘛。
他爬起来懒懒的走去卫生间冲澡。
洗完人也精神了点,裴邺坤换上酒店的浴袍,大大剌剌的躺在床上,习惯性的点烟抽。
他用一支烟的时间决定了一件事。
这段时间李蔓的态度显而易见,突然疏忽起他来,他不想等了,也不想和她打持久战了。
本来是想等着她先开口的,磨蹭这么久现在又打回原形。
招惹了他还想全身而退,做梦吧。